三人面面相覷——
——空氣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感。
過了許久。
玲希手里爆米花快吃完了,堪堪問了一句。
“咋回事兒呀?”
葉北琢磨著錄影帶里的故事。
“剛才這錄影帶里的女主角——”
陳小五跟道:“——叫咱們幫忙關一下電……應該是電源,我看見她寫了三點水。”
“所以……咋回事兒呀?”丫頭眨巴著眼睛,臉上滿是問號。
“這種時候我們換位思考一下就明白了。”葉北敲了敲重點,和陳小五打著商量。“小五,你去把你寶貝都卸下來。”
陳小五:“葉哥你的意思是,她害怕?”
“當然了!”葉北沒有半點羞恥心地答道:“看你擺的這大陣,我要是在缸里,我也自閉啊。”
十分鐘過后——
——陳小五將法身請回側廳,用黑布蒙住。
觀看影片的,則是窮奇與阿西。
貓主子悠閑地靠坐在沙發上,阿西睡得很沉,不時能聽見小犀牛的微鼾。
窮奇按下播映機電源鍵,將遙控器隨爪放在茶幾上。
三
二
一
——影片開始。
依然是單調的平視鏡頭。
依然是淺色調低飽和度接近黑白的單調畫面。
不過背景換了,就和委托文書中描述的一樣,它是一盒藏有眾多恐怖片源的錄像帶。
電視機中,背景是一面墻壁,由于鏡頭所限,看不見屋頂和地板,是非常標準嚴格的平視鏡頭,墻上有幾張老舊的剪紙花,有點點污漬黏在墻上,從其中一處沒有清理的斑紋能清晰看見,是打蟑螂留下的痕跡。
鏡頭正中擺放著一處小靈龕,靈龕中有兩只蠟燭,沒有香爐,蠟燭上不時顫動的火苗和煙霧表示,這是一卷錄像帶,不是一張照片。
而再往里看,燭火映出靈龕中遺像的下半張臉,是一個女人。
她的長發在燭火的映照下跟隨著身體微微擺動,長發縫隙中隱隱約約能看見下巴。
側廳三人對著大鏡子里的電視機看了一會,也沒看出個蹊蹺來。
葉北神情肅穆,拍著照片記錄異像。
小五咬牙切齒,拿出法器準備報仇。
丫頭手里抱著浪味仙,一口喂給老板,一口喂給小五,一口喂給自己。
“動了!動了動了!”玲希眼睛瞪得大大的。
畫面中,靈龕里的遺像慢慢“變大”。
不對,與其說是變大,不如說是在靠近……
這位女主角吹熄了靈龕的蠟燭,然后——
——一只手慢慢從遺像中伸了出來。
這只手不似上回大壇中那樣水腫,看上去很纖瘦,指甲在低飽和度的色彩下呈現出強烈的反差,是鮮紅色。
女主人公就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碎了一般,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聲低吼,好似野獸,慢慢從小相框中鉆出了靈龕。
她啪地一聲摔在鏡頭之外,緊接著身形扭曲,骨骼咔擦聳動,歪歪斜斜地爬了起來,頭發蓋住臉龐,對準了鏡頭。
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離熒幕差之毫厘——
——從電視機中鉆了出來!
一時屋外的植被叫陰風刮得颯颯響,窗戶也跟著開始不安定地搖動起來。
等她完完全全爬出電視,匍匐在葉北客廳的地毯上。
這位女主人公抬起頭,稍稍撥開額前的枯黃長發,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東西。
咔呲——窮奇面無表情,戴著墨鏡,抓著一塊薯片蘸上辣椒醬,送進嘴里,另一只爪子正摸著小犀牛的屁股。
一瞬間——
——女主人公動作變得利索不少,流暢地拿起遙控器,果斷按下“退回”鍵。
——又看她如何出來,就如何回去,直至一只手握著遙控器留在電視機外,對著播映機狠狠按下電源鍵。
在畫面跳至雪花屏的前一瞬間,女主人公扔了遙控收回手,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她……還是害怕?”玲希問。
葉北和小五面面相覷,商量著解決辦法。
陳小五一個普通人,再怎么說也不能和這種咒物直接接觸,剛才的鬼胎蠱毒已經是最好的教訓。
葉北身上有倀鬼咒,可以一試。
玲希身負通天獸的靈力,而通天喜食毒物,為人解毒,想來應該能與葉北一塊去直視這古怪的咒物。
商議完畢,三分鐘之后。
葉北和玲希一塊坐在沙發上。
三
二
一
——電影開場。
葉北直視著大熒幕。
鏡頭中有一位長發女郎,她背向觀眾,坐在梳妝臺前,鏡頭受限,葉北只能看見她的上半身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還有部分梳妝臺的鏡子。
能明顯看出,她正在給自己化妝,手法熟練,動作非常快。
接近黑白色的淺色基調下,她手中的口紅與粉撲卻有明顯的色差,顯得十分艷麗。
“唔……咋回事兒呀?”玲希看得迷迷糊糊的。
葉北:“要見客人了,當然得打扮一下,這叫禮貌。”
兩人耐心等待著女主人公粉墨登場。
然而——
——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了,丫頭零嘴都啃完兩大包。
“來!阿………”玲希向葉北遞去一塊紫薯。
“你要吃自己吃,沒事兒喂給我干啥。”葉北揮揮手。
丫頭不假思索答道:“我吃不下了,但是看電影總得啃點東西才帶勁嘛,聽見電影院里嚼爆米花的聲音就讓我精神。”
葉北也沒搭理丫頭這怪癖,他用手機拍下大熒幕中的詭異畫面,根據熒幕中的女鬼背影的漸漸變慢的動作姿勢來看,再次確定這段錄像不是什么自動循環的動態圖。
“化個妝哎……姐姐你能花那么長時間嘛?”葉北嫌棄道。
玲希努努嘴:“老板!你這就不懂女人了,我跟你說,要我去見心上人,那得收拾兩個鐘頭起,還沒算上配衣服的時間吶!”
就像是聽見了電視機之外兩位觀眾的催促。
女主人公突然愣了那么一下,緊接著,開始扎頭發。
葉北鬼鬼祟祟湊了過去,離電視越近,那女鬼的動作就越僵硬。
等葉北湊到熒幕前,不過十來厘米的距離。
他瞇著眼——臉上的疤痕顯得格外兇厲。
“喂,你聽得見對吧?”
女主人公一僵,微微偏轉身子,露出側臉,像是回頭瞥了一眼。
葉北能看見女主人公下巴正往下落著點點冷汗。
咕咚——
這下大家都聽見了,剛才從電視機中傳出一聲吞咽唾沫的響動。
“你要裝傻,我就按快進了哦……”葉北沉著嗓子,話語聲中有幾分威脅之意。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女鬼松開手上的頭發,蓋住臉龐。
緊接著猛然撲向葉北。
看葉北連退數步,手中遙控敲下暫停鍵。
那女鬼半個身體卡在電視機外,動彈不得,兩只手掌呈爪形,對遙控器怨念極深的樣子。
葉北拿著手機,對這位女主人公全方位拍下八張照片。
聽他喜笑顏開,語氣暖如春風。
“笑一個?”
女鬼仿佛真的中了時間靜止的咒術,一動不動。
看葉北敲下播放鍵——
——女鬼逞兇,鉆出熒幕要奪遙控器。
他敲下暫停鍵——
——女鬼僵立,動彈不得。
他敲了退回鍵——
——女鬼快要完全脫離電視機,又原路退了回去,半個身子卡在熒屏處。
他按下播放,快速地揮動手中的遙控器——
——女鬼的腦袋跟著葉北的手瘋狂搖擺。
最終,葉北按下暫停,慢慢湊到這位女主人的耳邊。
他柔聲細語,扮作牛郎的風貌,要把一輩子的溫柔都吐露給這位妙齡女鬼聽。
“我再說一次……笑一個。”
啪嗒——
女鬼下巴落下兩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在地毯上留了兩處水漬。
玲希變得慎重起來。
“她……好像哭了。”
小五也看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葉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出氣來著。”
“你不喊這一句我能玩上一整天。”葉北收了遙控,神色如常,抱著雙手觀察著女鬼身上各處細節,卻找不到一處外傷,難以糾察死因。
“外障鬼。”葉北心中回憶著餓鬼道眾的特征。
——打入餓鬼道受罰的靈,有化作外障鬼,見供品飯食化為膿血污物,不得食。
剛才那靈龕上只有蠟燭,沒有香火供物,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類靈生前多怪癖異行,為人不端或生前犯罪。
葉北思前想后,拿出之前的照片一一對比。
為什么這女主人公會變成咒物的一部分?
詳看照片內容,三處場景各有不同,毫無關聯,鏡頭機位都作正鏡處理,除了背景以外,好像整卷錄影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給這位女主人公隆重登場。
——等一下。
葉北腦中劃過一道閃電。
他低下頭,仔仔細細看著女主人公僵立不動的樣子。
女主人公仿佛片場的演員,聽著導演的話,一動也不敢動。
“這.......”他猛然看向鏡頭,看向電視機里梳妝臺的鏡子。
鏡子有刺眼燈光,是攝影機的補光燈,攝影機之后,有兩只手正在操作機器,跟著暫停鍵保持著定格,那只手上,戴著一枚玉扳指,骨節較為粗大,手掌粗糙,是個男人,看寬大的水袖袖口,有黃黑分明坤卦紋路,這人身上穿著的,就是一件道袍!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如果是蘭花夫人拍的——
葉北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蘭花夫人知道我的近況,也知道我身邊有什么等級的戰斗力,不可能會用這盒錄像來給我添麻煩,它對我構不成威脅。”
葉北在心中去掉了所有錯誤答案,唯獨不想選那個正確答案。
他咬牙切齒,兩眼冒著怒火。
“蘭花夫人,你這招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