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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
行州西湖風景區南側。
滿朧谷,滿覺隴路,母嬰之家產后康復養生月子中心。
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抱著嬰兒闖進大門。
他匆匆忙忙走到前臺,臉上帶著淤傷,目光渙散,眼鏡也碎了。
“能不能……能不能給這孩子喂奶。”男子慌不擇言,額角冒著冷汗,因為身高的問題,他努著身子,想把娃娃往柜臺上舉。
“我找了好久……問了好多人,說這里有母乳……”
前臺招待小姐見狀,心生疑慮。
“先生,您這是怎么了?”
“我有錢!”男子不管不顧,從衣兜里掏出來一把南淵國幣。
招待小姐見客人出了錢,趕忙聯系月嫂奶娘,給這古怪的小先生遞去一張登記表。
“麻煩填一下這個!”
男子一手抱著嬰兒,拿著單子坐到小桌邊,勉強辨認著南淵國字,胡亂一通寫完,最后掏出警官證,按照警官證上蘇星辰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簽下姓名。
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虛弱,仿佛黑夜里的小火苗,是男子生命中唯一的一點溫暖,在這十九攝氏度的宜人氣溫下,即將熄滅。
“請快一點……”
男子碎裂的眼鏡之下,淌著兩行淚。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請快一點。請閣下快一點……”
招待小姐讓這古怪的小爸爸嚇壞了,她從柜臺下掏出一個溫熱的奶瓶,還沒答上一句,奶瓶就叫對方劈手奪走。
看這小爸爸抱孩子的架勢有模有樣的,娃娃有了奶喝,也漸漸不鬧了。
“怪人……”招待皺眉暗暗想著。
……
……
車窗兩側的景物飛逝而過。
車載音響中依然放著蘇星辰喜愛的老牌飆車單曲。
葉北撓著脖頸,剛剛翻完了兩件文物的資料。
蘇星辰以女身駕駛著汽車,對著石英表上追蹤器的顯示結果,開進了西湖風景區。
“我剛剛來了張自拍送去天樞。”
葉北抬頭:“知道身份了?”
“對,是一位水國人,名字叫小野美惠子,跟著丈夫小野盛玄一塊來行州旅游,還帶著孩子。”
“一家三口?你確定這妞就是偷刀賊?看他們的孩子不過兩三個月大,有這么玩的嘛?偷東西什么時候也算幼年教育的一部分了?”葉北撇撇嘴,難以理解這一家人的行為。
“對,沒錯,他們的職業很特殊。”蘇星辰解釋道:“丈夫小野盛玄是一位劍道道場主,祖上傳自御子神典善,又名小野忠明。”
葉北:“具體指?”
“史書中,此人是一位非常強的用刀之人,在四百多年前東瀛村長械斗那會難尋對手,被稱作劍圣。我能確定這點是因為——小野忠明的老師,伊藤一刀齋,這位也活了快九十歲,同樣被稱為劍圣,兩人是同一年(逝世,和妖刀絕對脫不了干系。”蘇星辰為葉北解釋道:“黑光太刀又被稱為移魂劍,相傳密宗禪師用此刀化身金翅大鵬,飛往西方求經。小野一脈傳劍至今有無數支流別派,盛玄與美惠子這對夫妻就是其中一支。”
轎車開過虎跑公園,葉北也看見了園區內遠方的動物園,兩側高大的林木遮蔽了陽光,他細細聽著星辰以沉靜的女聲訴說著這段往事。
“這對夫妻生活在九州地方北部福縣的鄉下,福縣也有全水國最大的鋼廠八幡制鐵所。美惠子是盛玄的道場學生。至于更多的資料,就查不到了。”蘇星辰對著前車狠狠按著喇叭,一言不合就開進了野地,迫真越野操作讓他順利闖了紅燈,吃了六分。
五分鐘之后,葉北心情復雜,跟著蘇星辰下了車。
他看見了母嬰中心的招牌,也看見蘇星辰的肉身正坐在窗邊,因為勞累過度而睡著了。
美惠子用三寸丁的臂膀,緊緊抱著襁褓中的孩子,黑布裹著刀,落在一旁的地板上,仿佛遠遠不及兒子重要。
令葉北疑惑的是——這位母親到底抱著怎樣的覺悟,才會向她自己的肉身開槍。
——為了脫身?為了自由?亦或是……為了她懷里的小寶寶,能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葉北問蘇星辰。
“現在怎么辦?她好像睡著了……”
蘇星辰大步流星往大門去,因為生理期到來的不適感,憋著一肚子火。
“當然是換回來了!我現在感覺自己吃了一百多個魔鬼椒,能噴出火來。”
沒等星辰走出幾步——
——美惠子那過人的武者直感讓她醒了過來!
她從兜里掏出了槍!隔著玻璃指著星辰的腦袋,一步步往后退。
星辰半分氣勢不落,踹開母嬰中心的大門,舉槍對峙。
美惠子抱著孩子,退到了柜臺邊,招待小姐看清這二人手上的東西時,嚇得聲都不敢出,偷偷摸摸蹲在一旁。
“這演得是哪出啊……爭孩子都爭到這兒來了。”
顯然,招待誤會了什么。
蘇星辰咄咄逼人,一副女身,腿上的傷口讓他舉步維艱,一點點往前壓去。
“放下槍。”
美惠子眼中有淚,呼吸逐漸急促,懷里的娃娃醒了,又開始叫喚。
她像是學舌鸚鵡,同樣震聲厲喝。
“放下槍!”
蘇星辰淡淡說道:“美惠子,你會死。”
美惠子:“你會比我先死。”
蘇星辰調轉槍口指向襁褓。
“如果你射爆了我的腦袋,你的兒子也會死,死期比我倆都要早。”
美惠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你敢!!!”
葉北這時偷偷摸摸溜了進來。
他安撫著這兩位持槍惡客。
“ε=(´ο`*)誒……都別那么大火氣嘛,有話我們好好說,大家沒必要一上來就打生打死的對吧?嘿……生活上遇了什么難處,總會有解決辦法的嘛。您說是吧?領導。”
蘇星辰從兜里掏出了另一把槍。
“我要打斷他的手指頭。”
砰——
葉北的手指應聲而斷,母嬰中心的幾個服務員紛紛抱著腦袋驚聲尖叫,蹲了下來。
蘇星辰對美惠子冷漠道:“你看到了?我的槍法很準,不會失手,只要你敢輕舉妄動,你兒子的命絕對沒了。”
美惠子懷中的嬰兒哭得越來越狠,她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窮奇躲在門外,笑得眼淚鼻涕泡往外冒。
葉北彎腰把手指頭給接了回來,他此刻能深刻感受到來了大姨媽的星辰戰斗力到底有多強。
盡管如此,葉北依然耐著性子,掏出錄音機,放了一首搖籃曲,他利索地拿走桌上奶瓶,以倀鬼迅捷的身法手法沖泡牛奶,兌上一點點忘憂茶。
見他湊到美惠子身旁,輕輕打開瓶蓋
美惠子依然槍指星辰,直直指著她自己的肉身,心有忌憚,目不轉睛道:“滾。”
葉北輕輕抿了一口娃娃乳,將奶嘴蓋上,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他輕聲說:“——別讓孩子餓著。”
美惠子慢慢的,慢慢的放下槍。
星辰同時跟著放下槍,拿上黑布包,揭開黑布,露出其中兩把刀。
美惠子接走葉北手里的奶瓶,慢慢喂給懷中嬰兒。
星辰從刀裝刀鞘上的特征,分辨出大德世典黑光太刀,他取出這一把,向美惠子走去,一步一停,不敢有半點松懈。
嬰兒喝了忘憂奶茶,也不哭了,眨著眼睛,一時分不清哪個才是媽媽。
星辰的命令簡單扼要:“換回來。”
美惠子神情冷峻:“不行……他們會找到我,會殺掉我。”
“你可以投案。”蘇星辰說:“警察會保護你。”
“誰來保護我的兒子!?”美惠子神情漸漸激動。
葉北插上一句嘴。
“美惠子小姐,我推薦你還是投案自首比較好,嬰兒在幼年時需要母乳來增強免疫力,也需要穩定的住處,經常曬太陽,不然會影響骨骼生長。我國法律中對文物盜竊案的量刑,情節嚴重者為十年以上,如果你愿意配合調查,刑事訴訟法能在哺乳期讓你取保候審,直至你找到合適的監護人,前提是你不會影響社會治安。”
蘇星辰朝葉北比了個大拇指。
葉北還以大拇指。
美惠子女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著懷里的寶寶,朝她自己的肉身探出小手。
“我明白了,劍給我。”
美惠子將懷中的嬰兒交給葉北。
她接過蘇星辰手中的妖刀,深呼吸。
一道碧綠刀光閃過,還來不及收劍,蘇星辰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身體里。
“啊……可算完了。”星辰松著脖子,伸展開手腳,將妖刀插回刀鞘里。
美惠子小姐回到身體中時,眼神中依然帶著防備與警惕,她抱回孩子才稍稍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要給寶寶喂奶,有什么事,等會再說。”
說完,她便匆匆走進了母嬰室,沒有提及半句妖刀之事。
葉北和蘇星辰兩人面面相覷,拿上兩把刀,掏出警官證和母嬰中心的招待人員說清楚情況。
他倆到了隔壁炸雞店點了兩份快餐,邊吃邊聊。
“你怎么看?”葉北問。
蘇星辰:“等會審一審不就知道了?”
葉北敲了敲重點:“她剛才說……他們。”
蘇星辰在吃薯條時,多要了兩包番茄醬,將番茄醬塞進兜里,葉北也不知道這小領導什么毛病。
又看窮奇對著最愛的炸雞桶樂得合不攏嘴,喝完了可樂打著飽嗝。
聽小領導說:“共犯肯定不止一人,這對夫妻假借旅游之名,在國內還有接頭人。”
“這兩把妖刀呢?”葉北問。
蘇星辰搖搖頭。
“只有一把是妖刀,另一把是凡物。”
他將黑光太刀推到一邊,露出黑布包中的另一把劍。
刀鞘用珍珠魚皮包裹,沒有緒繩綁帶,也沒有刀鐔,是素鐵裝,出鞘刃長九十厘米左右,為長卷大刀,刃身漆黑,非常沉。
蘇星辰端詳幾許,將它插回了鞘里。
“是虎徹,挺有名的,如果這玩意兒是美惠子的佩劍,相信她是一個用劍高手,這種東西正常男子揮起來都嫌沉,太長了。”
等蘇星辰聯系上天樞總署,將黑光太刀送到天馬物流小哥的手里。
兩人再次回到母嬰中心,開始審訊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