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窮,我不知道你想干甚么……你在謀劃什么,你一肚子壞水都準備用在哪兒……”
葉北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武寰板磚的收納袋里,窮奇不時扭著身子,像是嫌棄這新窩不太合身的樣子。
他說:“你一言不發的樣子讓我惴惴不安,說幾句話嘛,讓咱們開心一下?”
窮奇聞聲探出頭來抱怨一句。
“好吧!~好吧!~你現在像個沒媽媽照顧的小寶寶,難道沒了我你就不會扯人頭發踩人腳趾了嘛?打架還要我教嘛?”
葉北麻溜地把貓主子綁在了天靈蓋上,當做貓形頭盔使。
“哦……”窮奇趴在葉北腦門前,四肢受縛,動彈不得,它的語氣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埋怨著葉北的所作所為,“別這樣嘛,你難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嘛——整天吃屎吃得我腦袋里在想什么你都曉得啦?”
“不。”葉北表情冷漠,“我給你留了個特等席。”
“上回你把我綁在摩托車大燈上也說是特等席。”窮奇眼中透著綠光,是貓科動物獨有的夜視。
“你能看見黑暗里的東西。”葉北喃喃道:“如果那個不知道什么魚的精要砍我的腦袋,你應該會給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窮奇嘆了一口氣,看著傻奴才一點點往黑暗中摸去——它的貓眼中滿是不解。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下來?為什么要管這爛攤子。”
葉北:“因為,我外語很差。”
奴才口中不靠譜的回答讓窮奇摸不著頭腦,雖然奴才說過很多此類詞不達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話——但此時此刻,這一句,只有這一句……讓窮奇提起了精神,做好了防備。
盡管貓主子已經問過很多個為什么了——把它染成藍色應該能續上某個少兒頻道的熱門節目——它還是搞不清楚葉北這傻奴才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會踏進這條骯臟的地下水道里。
窮奇的小腦瓜里有一萬個壞主意,它在思考,在拼了命地遵循著野獸本能,在想著出路。
從葉北的回答來看。
——奴才在知曉分魂之劍的大名時,已經有了警覺心,他明明知道我窮奇對他不利。哪怕把腦袋的安全交給我,我依然可以用閉嘴或垃圾話來干擾他的視聽。
——奴才說他需要工資,想要變強,為了平凡人的生活而努力變得不凡,可這些都能通過其他方式達成,他不是個傻瓜,甚至情商高得有些過分,往往在見面時第一眼就能看穿對方心中最薄弱的情感弱點。
——可是為什么奴才明知道妖刀有古怪,他還執意要管這單閑事呢?
——我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妖刀對他沒什么威脅,他信了嗎?他不信嗎?
還是說?
他膨脹了?
窮奇往下偷偷瞄著奴才的眼睛,它從來都不會對葉北說謊——如窮奇所述,三柄妖刀對于奴才的修羅骨倀鬼身沒有任何生存上的威脅。
可是——
——分魂之劍,也能分開窮奇的妖怪之身,將它從倀鬼咒中解脫出來,這是窮奇想要隱瞞的事實。
它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影朧三酮切能對著它貓咪的身軀砍上幾刀,只怕葉北突然想開了尥蹶子不干了麻溜跑路,奴才要是對這幾把刀置之不理——那才是窮奇不想見到的局面。
——它一言不發,暗搓搓地揉著爪爪,只等自由的一瞬間,用巨虎之身去呼吸酸爽的空氣。
“——我的外語很差勁。”葉北復述著這個令人尷尬到窒息的事實。
他感受著腥臭空氣中的風,它們沖向通風管道和各個井蓋,變成一縷縷亂流,有冷有熱。
“你也是我的老師,可惜我不會說你們貓科動物的語言,如果我能說上幾句,你會成為我的伙伴嘛?主子?”
他感受到了,黑暗之中的一盞明燈。
美惠子老師說過——眼睛會欺騙你。
鱟魚是冷血妖物,在濕熱的下水道中,只要體感溫度越低,那么就代表離它就越近。
窮奇沒皮沒臉地說著場面話:“貓語,這是一門高深技藝,我不推薦你學,你這張臉要是喵喵嗷嗷的,我可能會做上大半個月的噩夢。”
風亂了一陣。
葉北踢到了金剛傘,他將武寰板磚送回收納袋,扯下一塊牛仔褲的破布,用布料握住傘柄當做導盲棍使。
“你去過很多國家,能教我水國語里的‘初次見面,不用指教’怎么說嘛?”
“不,我不會教你的。”窮奇嫌棄道:“水國語大部分源自南淵國那邊,我的故鄉是個擁有遼闊國界的文明集合體,你要我去說隔壁村蝦夷地入鄉隨俗學來用的地方話?你這也太侮辱貓了,為什么我不能說母語呢?”
“那你抬頭看看……用云國語形容一下你的心情。”葉北感覺自己面前有一面墻。
沒錯!就是墻!
它堵住了下水道的圓形通路,只有幾個小出風口,帶著凌冽的寒氣和臭味,攪得人心神不寧。
窮奇抬頭時,它面無表情,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Sh*t!(屎!)”
“是屎嗎?”
“Yes!Only Sh*t(只有屎)。”
窮奇看見,由微型鱟魚組成的墻壁將道路堵上,只留了一個小坑洞。這些節肢動物直徑不過幾毫米,身上分泌著淡黃色的凝膠物,互相粘在一塊,成了一面墻。
墻壁的中心,粘著一個人形生物。
葉北問:“還有什么?”
窮奇:“用云國語還是南淵國語?”
葉北:“南淵國語就行。”
窮奇不情不愿地說道:“我看見了一個人。”
葉北:“我也感覺到了,他很虛弱,能聽見一點點呼吸聲,聽起來很疼,像是我的膝蓋上長了藤壺,住了幾只蟲子。還有呢?還有什么?”
窮奇忸怩不定地說道:“他身上插著劍。”
“幾處傷?”葉北問。
“七處。”
“那就對了,武鳴說他還差一點就成功了,看來八部眾的劍棺,只用掉了七把劍,剩下的最后一柄劍,在哪兒呢?”葉北睜開了眼,稍稍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沒有任何光源的情況之下,他依稀能看清兩側管道兩側的走道,難以找到劍棺的位置。
窮奇給葉北潑著冷水:“在這家伙身后,在這道屎墻的另一端,他知道怎么保護自己。”
“那我得換個問題了,主子。”葉北搓著頭發,將它們撩去腦后,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你覺得下水道里出現的英雄該怎么布置出場臺詞?”
“你屎到淋頭了?”窮奇嘟囔著。
“哈哈哈哈哈!”葉北笑聲爽朗,將武寰甩了起來。
飛錘帶起狂熱兇悍的烈風,也激得小野盛玄醒了過來。
“Mieko!!!——(水國語:美惠子!!!)”
這頭鱟魚妖怪的起床氣讓它喊出喧囂煙波,聲勢驚人。
葉北還了一句。
“你講咩呀?我都聽唔明噶!!!——(你講的什么呀?我都聽不懂啊!!!)”
小野盛玄一點點剝開身上的凝膠漿液,面露怒色,兩眼血紅,身上的道服聳動,生生長出了兩片鱟魚盔,好似羽騎兵的斗翅!
他的衣裝殘破,腳趾已經成了節肢動物的附肢,渾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還屬于人類,其他部位已經開始出現鱟魚的特征。
像是大夢初醒,小野盛玄倉促拔刀直指葉北。
“你是誰!?(水國語)”
葉北舞著飛錘,聽鋼絲鐵索發出陣陣厲嘯,其中蓄積的力道已能開山碎石,他隱隱能看見黑暗中兩點猩紅的妖瞳。
“都說了我聽不懂了!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啊!”
“你是誰!”小野盛玄氣得都說出母語了。
一主一仆幾乎同時作答。
窮奇:“Bat Man。”
葉北:“蝙蝠俠!”
轟!——
遠方傳出一聲巨響。
“中了嗎?”葉北飛錘脫手,心有余悸。
武寰在命中小野盛玄的瞬間,這妖物的驅殼就像是果凍一樣,任由板磚穿透而過,他化作了一團稀薄的霧氣,窮奇瞪大了貓眼,能看見霧氣中一顆顆細致入微的鱟魚靈體。
窮奇:“Oh……My……女媧.”
叱——
寒光一閃!
葉北只覺陰風撲面!
“咣”的一聲,他扯開手中破布,握上金剛傘的瞬間光芒大作!化作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眼前的鱟魚怪物變成了一團烏黑膿水,就像是小野盛玄的妖身也得聽令于影子游戲的規則。
同時,葉北身前的陰影中,一柄劍伸了出來!
——記得要利用影子,這是武鳴老師的諄諄教導。
葉北揮動虎徹大刀,一心念及美惠子老師氣與力合。
他松開金剛傘,雙手握緊了虎徹,在拈花佛點起的明燈之下,翩翩起舞。
窮奇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奴才的決策和執行能力超出了它的想象……
噗嗤——
一條斷臂橫飛出去,粘稠的藍色污血點綴著下水道的墻壁。
“這個夜店有那么點意思了,你們文化里經常會搞出一些哭笑不得的句子,比如——”葉北的語速極快,高高舉起大刀,對著影子里,剛冒出頭的小野盛玄喊道:“你!也想起舞嗎?!!!”
虎徹過長的刀身在下水道中難以周轉,劃過墻壁時迸出刺眼的火花!
刀中有火光!
咔——
小野盛玄的魚頭成了剁椒魚頭,分做兩半。還有鱟魚仔吐著凝膠,在努力地粘合“魚爸爸”殘破的皮囊。
葉北一腳踩在小野盛玄的腦袋上,將虎徹拔了出來,他的臉上看不見任何笑容,只有可怕的冷靜。
“你應該還留了一手!
來吧!來吧!來吧!”
葉北輕輕撫摸著滾燙的古鐵虎徹,暗紅的高溫刃身將他的手燙出一個個水泡,血氣化作一抹鮮紅的孟婆湯,當面附魔以表敬意。
“來吧!妖魔!”
“速速來!”
“來受死!”
呵斥一聲比一聲響,窮奇聽得到這男人心中炙熱的勇氣,要破開胸膛!
它一對紅汪汪的貓眼里滿是不可思議。
如奴才所述,他每一天都在拼命地思考著,如何從普通變得不普通,從平凡蛻為超凡。
這是它悠長的生命中,從來不曾見過的曠世奇葩。
它仿佛重新認識了一遍葉北——不,每一天都是新的葉北。
“你殺死……殺死了我……”小野盛玄從葉北的影子里爬了出來,已經完全化作鱟魚的模樣。
“卻喚醒了一個神靈!哈哈哈哈哈!”
笑聲刺耳,要葉北形容一下。
“像是我李阿嬤唱歌時麥克風線材被老鼠咬了一樣難聽。”
葉北提刀站定,將手上的血水狠狠撒上金剛傘。
剛要熄滅的佛光霎時換上了新裝,它給這狹窄的夜場點上了一朵玫瑰色的大燈。
“你這畜牲!!!竟敢……竟敢這么對我……”小野盛玄罵罵咧咧地把自己的魚頭合上,“我要殺了你……不,我要剁了你的腦袋……”
“你媽媽沒教過你罵人嗎?出口無力,結語不精,用詞松散,語法變形,沒一句是像樣的,你這種對手阿窮一個眼神就能秒殺了,就憑這幾句碎嘴還想和我同臺競技?做你的美夢!”
葉北一句句嘲諷放出去,可眼神卻越來越冷。
窮奇能感受到奴才心中的怒火。
葉北在生氣。
生氣的原因正是因為虎徹。
葉北咬牙切齒地吼道。
“你甚至不認識美惠子的劍了!”
“啊!!!——”小野盛玄狂吼著,身上的鱟魚甲胄之下,寸寸肌肉暴漲幾分,一條斷臂有稠液藕斷絲連,猛然將臂膀妖刀扯回身前。
“我要殺了你!——”
不過一瞬,鱟魚怪只覺萬事萬物在飛退!
它叫強大的沖擊撞得七葷八素,回過神來時,一只眼睛已經失明。
如重錘打楔,它的持刀斷臂讓葉北用膝蓋撞進墻里,從中淌下紅藍兩色的血。
葉北的另一只膝蓋頂進了魚怪的胸口,徹底將這怪物的六對附足關節敲了個粉碎。
漆黑的古鐵大刀捅進它的腦袋里,孟婆湯的效力讓它昏昏沉沉。
“果然,膝蓋上長藤壺的感覺超疼……”葉北的額頭冒著冷汗,疼得臉色發青。
窮奇吞著口水,一動也不敢動。
奴才剛才只在一個回合,毀了對方兩處能造成致命傷的武器。
——他知道如何取舍身體的損害來換取戰果,疼痛對他來說只是喝水吃飯。和那個女劍客一樣,在戰斗開始時就已經想好了如何布置進攻。
——他下手時沒有任何猶豫的感覺,腦袋里還在思考怎么使著那嘴垃圾話,在知曉對方是妖魔的瞬間,第一回合破開對手的防御時,爭奪到眨眼而逝的戰機,他就會狠狠破開這個口子,肆意掠奪勝利的果實,他已經下了必殺的決斷。
這個家伙……窮奇回想著初次見面時,那個大聲嚷嚷著“因為我是個好人”的葉北——阿窮一直都認為這只是葉北嘴上功夫,只要甜棗加大棒就能輕輕松松瓦解傻奴才的內心世界。
可是,看看他現在的模樣……
咵啦——
虎徹大刀崩開幾個裂口,凡鐵的極限在此。
“我想過,這招自創的劍法該怎么教給丫頭,她很需要合適的防身術,對付你們這種感情騙子也不能一直使用掀桌攻擊。”
葉北抽出刀身,用兩條殘肢斷腿穩住了身子,在一片黑暗之中對著鱟魚失去神智的妖身開始解剖工作。
每一刀,都像是美惠子碎了一地的愛情,伴著火星和飛濺出來的藍色血液,化作一片片櫻花。
“我說,此劍傳自夏朝。”
鱟魚的妖靈之身綻出片片斑駁雜亂的靈力,一寸寸甲殼開裂,隨著兇悍的劍擊顫抖不止。
將獵物大卸八塊之時,葉北依然有余力調整氣息,嘮個不停。
“夏朝有神女,悟有八式。”
魚怪還想反抗,綿軟無力的甲殼附肢叫葉北一手抓住,生生扯斷。
它的身子半頹,要往下倒,又讓葉北扯著頭發,拉直了身板。
“可習劍,可練拳,貫通百兵,萬法之祖。”
它想挪開幾步,逃去遠處,葉北一只腳勾住了武寰板磚的網兜,用磚塊死死壓著這魚怪的劍尾和后肢。
一通扯人頭發踩人腳趾的惡毒招式讓葉北使全了。
他給這套操作畫龍點睛。
“后人有傳,夏朝美姬作防狼術——又名夏姬八打!”
乓——
虎徹大刀徹底斷成兩截,飛射而出的刀刃叫葉北抓住!狠狠扎進了小野盛玄的下陰!
鱟魚怪失去了任何生命體征,妖身也化為原型,小野盛玄的尸身仿佛早就死去多時,呈高度腐爛,癱成一團爛泥。
“打完收工。”
葉北抹著臉上粘稠的藍血,也幫貓主子抹去大貓臉上的污物。
窮奇滿臉不開心。
“我感覺自己和吃了屎一樣難受。”
“說得你好像吃過一樣……”葉北把身上的打火機交給窮奇,收了虎徹的刀柄。
“幫我點個燈。”葉北剛想佝下腰去尋分魂劍。
——變故突生。
窮奇用打火機燒斷了收納袋的繩索!它熄了燈,搶先一步叼走了分魂劍!
“傻奴才!哈哈哈哈哈!”
它的內心有狂喜,兩只小貓爪雖然笨拙,要用來砍自己還有點困難,但只要離了奴才,它變作巨虎之身時就能分開自己的魂魄了!
它馬上就能作身外化身逃走了——再也不用面對這個罵也罵不過(過去及目前),打也打不贏(目前及將來)的曠世奇葩啦!
可是它跑了沒幾步,卻感覺渾身一輕。
它的后頸肉被人抓著,提到半空。
窮奇四肢依然作游泳姿,假裝自己還在跑。
它微微偏過頭……
葉北臉上帶著親切的笑意。
“你要不喊那聲,我肯定找不到你。”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這嘴呢——窮奇眼神中帶著狠厲。
它努著身子!對著傻奴才的手腕就是一刀!
咚——
窮奇下了死力,猛然一頭撞在墻上,迷迷糊糊的,刀也咬不住了。
葉北兩眼失神,他決計沒有想到窮奇還有提刀砍人的力氣。
他眼睜睜地看著左手的肉身靈體被妖刀剖開,好似紅玉的修羅骨暴露在空氣中,紅光大作之下,臂膀上的白鱗落了一半,手掌毫無知覺。
窮奇像是嗅到了靈體的香味,遵循本能,狠狠一口咬下了斷肢的尾指,開始大快朵頤。
斷手落在漆黑的武寰板磚上,發出點點白鱗的熒光。
葉北覺得天旋地轉,身上的倀鬼印時而消散,時而凝聚,就像是遣役鬼魂的命契要失效了一樣!
他的腦袋一片渾濁,一頭栽倒,臂膀的創口流血不止。
武寰和斷肢的光芒漸漸熄滅,仿佛葉北的命力也在漸漸消失。
——他失了氣力,感覺渾身的靈力都被抽干了。
——他看著窮奇一點點將斷肢啃得只剩下骨頭,兇獸的眼中盡是狡黠得意的神色,特地用打火機點了一盞燈,要讓傻奴才好好看看。
貓主子撐起妖刀,對著刀刃張開雙臂,等著地心引力帶著鋒刃劈向它孱弱的貓身。
“再見咯!~”
它笑中有淚,是歡快的,感動的,無與倫比的欣喜。
砰——
兩顆子彈命中了目標。
蘇星辰手中有兩把槍,一把是普通的槍械,一把是雷風恒,槍口硝煙彌漫。
蘇星辰松了一口氣。
“感謝你留了最后一盞燈,我差點就找不到你了。”
貓主子被滅靈彈打得倒飛出去,妖刀讓銅皮子彈轟得插進了墻里。
星辰的手腕上,四災羅盤指直吉災,隱隱有轉向吝災的跡象,在兩槍過后,又轉向了吉災。
葉北感覺很累。
萬事萬物都在離自己遠去……
……他此刻不想睡,一點都不想。
他看著那只叫罵不止的大山貓,內心充滿了能量,甚至想捂著嘴為貓主子的臟話freestyle來一段B-BOX。
“它……我能……”
他支支吾吾地靠在蘇星辰一米五的肩膀上。
蘇星辰一手提著貓,一手駕著葉北:“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覺得你能馴服它。”
葉北笑了,用右手給蘇星辰比著大拇指。
蘇星辰沉默不語,還了葉北一個大拇指。
“大俠……武鳴和如一禪師對你的評價超出了我的想象,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么,現在我明白了。”蘇星辰喃喃道,“你對它實在是太好了……”
葉北笑容中露出兩排尖牙,燦爛得好比太陽。
“我一個貓奴,你不能要求太多對吧?”
蘇星辰聳聳肩,“還好我不養寵物。”
等兩人爬上井口,葉北看著四周的摩天大廈,仰躺在行州市鬧市區的街頭。
天上的星星多得像他的敵人,也多得像他的伙伴。
貓主子扔到葉北身邊,它依然在舔舐著奴才的傷口,不過不是出于乖巧,而是窮奇嗜血的本性。
它舔了舔,立馬叫孟婆湯的效力激得兩眼發紅,仿佛忘了自己的身份,開始回憶起茹毛飲血的野獸生活,接著用滿是倒刺的舌頭狠狠刮下更多的血來。
它的喉嚨里開始發出咕嚕聲,好似猛虎的低吼。
“開心嘛?主子?”葉北摸了摸貓主子的腦袋。
窮奇像是受了驚嚇,它躲到醫用擔架后邊,在提防著眼前的古怪人類。
葉北喃喃自語道:“我這左姑娘還能長回來嘛?”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天壽系科幾個清點戰損的探員將武寰送到葉北身邊,他們正準備做止血工作時……
——葉北的左手長回來了,骨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殖,長勢迅猛,生命力仿佛比以前單純的倀鬼咒還要強,一條條肌肉攀上骨架,經絡和血管同鉆進骨骼的縫隙之中,皮囊完好如初,指甲甚至有點過度生長的意思,變成了長長的爪子模樣。
“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葉北兩眼一翻,說了一個倒裝句,暈了過去。
“他媽的……我真是……太……帥了。”
……
……
母嬰中心——
——美惠子抱著小寶寶,迎來了黃金周假期的第一個早晨。
天氣很好,陽光從滿隴路的大槐樹葉子里灑進母嬰室的小窗戶,帶著點點暖意。
美惠子從夢中驚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聽著刺耳的鈴聲,匆匆忙忙翻開破西裝的衣兜,拿起老人手機,生怕吵醒了寶寶,鬼鬼祟祟地接了電話。
“您好,美惠子小姐。”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傳來。
“您有一通葉北先生的電話錄音——于五零一八年十月一日凌晨三點十五分錄制,發送于五零一八年十月一日凌晨七點,選擇播放請按1,選擇保存請按2,選擇掛斷請猛擊紅色掛斷按鈕。”
如此貼心的通話提示,讓美惠子這個涉世未深的鄉下農婦敲下了1
“——老師好!我是你的好學生葉北。”
“我問了星辰那個……謝謝用水國語該怎么說。”
“本來還想多學幾句的,結果那家伙不肯教了,我回頭問問阿窮吧。”
“咳咳……Alikado,好像……不太標準,不過暫時就這樣,學費我會補上的,我這人只收現金,從來不收謝謝,我也不希望你收謝謝,畢竟咱們互不虧欠嘛,對吧?嘿嘿……”
“哦!還有!你的劍我拿去當孝子劍用了,我也不想小寶寶以后苦大仇深還來一出弒父復仇的戲碼,這劇情可太狗血了,一點都不正能量,所以他的劇本我先撕了,有事兒沒事兒你可以提一嘴,小寶寶要是知道有我這么個殺父仇人,一定能很健康很陽光地活著,活得比誰都要堅強,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出身與血統,畢竟你們水國很講究命運論和血統論的嘛,對吧?我從小看那么多漫畫都是爹強爺強的,不過你除外喔,美惠子老師你身為媽媽,非常強!”
“所以,不要在孩子面前落淚!他會提著你的劍,去尋找那個把媽媽弄哭的混賬。會受傷,會跌倒,會和你一樣落下淚來,這一點都不好。”
美惠子聽了一半,她握不住手里的劍,也握不住手機,只能試著去抓住眼鏡,一點點抓住臉頰上的淚。
“我相信你能給寶寶講一個很好的故事。”
“他會知道,人生不光有花與劍。”
“還有……啊,時間要到了。”
“我先去打妖怪咯!”
嘟——
嘟—
嘟
美惠子按了好幾次保存鍵,可錄音系統就像是葉北一樣,使著惡作劇的性子,從來不給她聽個心滿意足的機會。
美惠子松開了小辮子,將前夫贈予的紅繩扯斷,落下一頭青絲。
她的臉頰紅紅的,叉著腰,對窗戶狠狠拍了兩下肚子,感受著太陽里蘊含的每一分生命力,想要把海上兒女的豪氣都放出來。
她努著嘴,擦干凈了眼睛,重新戴上眼鏡,勇敢地笑著,扔掉了在兒女面前的謙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也不在意。
“我可是媽媽啊!”
“哇嗚……”寶寶朝嬰兒床外伸著小手。
美惠子連忙跑到床邊,緊緊抓住了兒子的小手。
“我聽到了…聽到了喔……”美惠子回應著寶貝兒子的呼喚。
“哈哈哈哈哈!一定騙到你了對吧?~”
手機里又傳來葉北沒品的大笑。
“你一定覺得我掛了?嗚哇!!~我又回來啦!我生平最恨兩種人,一種話只說一半!”
“然后……”
“人生不光只有花與劍!”
“還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值得我去拼搏奮斗的東西呀!”
“如果他問起爸爸去哪兒了這種芒果臺經常會問的東西。”
“告訴他!他是蝙蝠俠!”
“他的爸爸不幸身亡啦!”
“而你,美惠子老師!你抱著對生活的希望,躲開了那顆致命的子彈!”
電話中傳來蘇星辰的埋怨。
“夠了夠了!停一下!談正事兒呢!”
錄音結束。
美惠子笑容中有著點點疑惑...她喃喃自語。
“寶寶...媽媽沒看過蝙蝠俠呀......怎么辦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