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之中,幼薇和溫蒼并肩而行,緩緩地走回了山坳客房門前的空地。
洞靈迎上來,說道:“溫公子,庾姑娘,后半夜大家都沒怎么睡。我特意讓廚房早早準備了早膳,你們也來一起用一些吧。”
幼薇沖他笑了笑,說道:“好啊,我們來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們用餐的膳堂什么樣兒呢。”
洞靈道:“這有何難?里面請。”
在洞靈的指引下,幼薇和溫蒼進入膳堂,并肩在庾遙、王淵、雪卿身邊落了座。
洞靈道:“二位稍坐,我這就讓人端過來。”
溫蒼作揖道:“有勞。”
洞靈笑笑,轉身離去。
不遠處用膳的辛夷一眼就瞧見了溫蒼下唇的齒痕,恨不得馬上把頭埋進飯碗里去。
等到她微微抬起頭時,星星點點的眼淚又綿延不絕地掉落。
雪卿依舊沒什么食欲,膳食基本沒動,臉上也還是沒有過多的表情。
王淵抬頭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笑著不敢多說話。
此時只有庾遙能開口了……
“聽說昨天夜里又出了事?我睡得早,沒聽到什么。”
居然是這么一句話……王淵大失所望。
溫蒼道:“幸好沒有吵擾到庾兄休息。是道玄他……不知道兇手到底要干什么,到底還要死傷多少人命才會收手。”
王淵看指望不了庾遙了,只能自己勉為其難地出馬,于是清咳了一聲,對溫蒼道:“不知道這山林里晚風涼不涼?夜色怎么樣?”
溫蒼被他問住了,一時茫然,看了幼薇一眼,垂眸道:“不知道……沒顧上瞧……”
“沒顧上瞧?”王淵心中了然了,剛想繼續調侃溫蒼兩句,突然覺得自己后脊梁骨一陣發寒——幼薇暗中瞪了他一眼。
“哎?加兩份早膳啊,快一點,拜托了!”王淵火速轉移了大家的視線。
“來了!”林東端著一個寬大的托盤,急急地往他們桌邊趕來。
托盤剛剛一落桌,說時遲那時快,幼薇越過溫蒼伸手就向林東攻去。
溫蒼機警,也向后一閃。
待到眾人回過神來之時,林東一只手腕已經被幼薇抓住。
只見他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著一枚細針。
“林東?你要做什么?”沖虛聞聲趕到。
洞靈與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哼,做什么。”幼薇抓著林東的手腕猛然一壓,勁道所及,林東吃痛不已,緊緊夾著細針的手指也不由得一松。
那枚細針便掉落在了托盤上的一碗湯里。
瞬間,一股青黑色彌漫開來。
“是你?竟然是你毒害了師父還有二師兄?”洞靈難以置信。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沖虛怒不可遏。
幼薇嘆了口氣,對沖虛和洞靈道:“這個人交給你們了。”
沖虛上前制住林東,洞靈拱手道:“多謝庾姑娘了。”
王淵仔細看了看湯碗里四散的毒跡,點點頭道:“果然是鴆毒啊!可是這個林東怎么會有鴆毒呢?此毒十分稀罕,我在京城的時候都沒見過兩次。”
此時林東早已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
“林東?真的是你做的?”辛夷雙眼含淚,在人群外沿突然說道。
那凄婉絕望的聲音,立即觸痛了林東。
“辛夷,對不起,我沒能幫你殺掉這個人!我太沒有用了!”林東忍不住嗚咽起來。
“我何時讓你幫我殺過人?”辛夷緩緩走近他。
圍看的眾人都自發地給她讓開了路。
“你不用說,我知道,這些人害你傷心欲絕,他們都該死!”林東心中仍是憤憤不平。
“其實這件事原本不怪林東,他也是受了道玄的蠱惑。”幼薇突然開口道:“不過道玄已經多行不義必自斃,自食惡果。”
“沒有人蠱惑我!是我自己要這么做的!”林東不屑地道。
“師父對你恩重如山,將你收養在山上,給你溫飽,教授你技藝,你為何要害師父?”辛夷難以相信平日里親切單純的林東竟然是罪魁禍首。
林東看向辛夷道:“那一日,我見你哭著跑出門去,心中擔心。可又不敢貿然追過去,惹你厭煩。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道玄。是他告訴我你心儀溫公子,想讓爺爺替你做主,可是爺爺竟然沒有答允,我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道玄?他雖然總是負責服侍師父的飲食起居,但是小師妹在房中與師父私下說話,他怎么會知道?”洞靈懷疑道。
幼薇道:“這有何難?一扇門而已,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是他故意偷聽,難道還會聽不到么?”
洞靈氣得直搖頭:“想不到二師兄竟然陰險至此!平日里真是錯看了他!”
林東繼續道:“我心中著實憋悶。我從小就喜歡你,愛護你,當你是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即使我深知自己配不上你,可我也看不得別人輕慢你。所以我就想到去找溫公子,替你跟他說清楚。”
辛夷急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林東低了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兒:“我聽說溫公子并不在房中,而是出門去了,便去了林間尋找。沒有找到溫公子,卻發現一枚斷了的飛鏢尖簇。我一眼就看出,這尖簇上淬有劇毒。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奇絕的毒,忍不住將他帶了回來。我回到房中提取了尖簇上的毒,制成毒針,帶在身上防身。本來做完這些事,我就打算休息的,可卻得知了你徹夜未歸的消息。于是我去找爺爺,跪那里苦苦哀求他,讓他做主把你許配給溫公子。”
辛夷絕望地說道:“師父他老人家不會同意的。”
“是,無論我怎么哀求,他都不同意,還要趕我出去。我一時鬼迷心竅,覺得若是爺爺不在了,也許就沒有人阻撓你和溫公子了,所以我就用毒針扎了爺爺……”林東言語間已有悔意,也許是想起了薛青鵲從前對待他是多么地慈愛。
“你真是喪心病狂!”洞靈恨恨地道。
沖虛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一天正好是二師兄替師父守夜,若不是他早生歹心,故意離開,林東他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王淵忍不住插嘴道:“我也覺得,你們那個二師兄最可怕了!你們大師兄雖然也兇神惡煞地看著嚇人,但是凡事都掛在臉上,不難防備。反而是你們這個二師兄啊,人前笑臉相迎,人后就捅刀子,真不是善茬兒!”
幼薇沒理會王淵發表的見解,對林東道:“你提煉毒液的功夫不到家,而且那半截毒鏢落在山間泥濘里,也受了污染,所以制成的毒針效力有異,并不相同。”
林東道:“不錯。爺爺頃刻間就沒了氣息,可是南華卻只是暈倒了而已。所以我將南華吊了起來,他對辛夷那么壞,是他罪有應得!”
幼薇道:“事情進行到這里,都是按照著道玄的計劃來的。薛爺爺過世,南華斃命,辛夷背負有莫大的嫌疑,整個蓬萊山必然要以他為尊了。可惜他差點就成功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他輸在太得意忘形了!不過也難怪,他裝了那么久,突然可以不用再裝了,身心松弛下來,便沒有了防備,竟然在你面前急切地想對辛夷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