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忘了當時你一個人在宮里,險象環生,獨自面對奸險之徒和無數大內侍衛了?那時的你冷靜沉著,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怕過。”溫蒼輕撫著她的發梢,柔聲說道。
“我不怕是因為我知道符妙容或者其他人都傷不了我。可是現在不一樣,兄長說過,皇上為人陰狠,心機城府更在符妙容之上。他若是想要對付你,只怕有百十來種方法,我們防不勝防……如今兄長他們已經不見了,說不定已經落在了皇上的手里。”
溫蒼看到幼薇的眼眶里淚水在不停地打轉兒……
情勢危急,此時還擁在懷里的愛人,下一刻會不會就要天各一方?
溫蒼看著她焦急的樣子,動情地說:“你就不能直接說是因為擔心我,怕我出事,怕再也見不到我?”
幼薇還沉浸在恐懼里,被他說得愣住了。
“我當然是擔心你啊,這還用說嗎?”
“當然用,我想聽你說。”溫蒼眼神里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狡黠。
幼薇一落力,再次將自己深深埋進他的心懷里。
“從前,我好像什么都不怕。那一次在宮里獨自面對符妙容,其實我心里也沒有完全必勝的把握,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有無限的勇氣。似乎落敗了,身首異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現在我卻總覺得人生苦短,恨不得可以活千百年,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幼薇的臉貼在溫蒼的心口,她聽得到他每一次的心跳。
溫蒼聲音低沉,似乎有一種磁力,緊緊地吸著她:“別怕,就算是皇上手下的二十八宿都到齊了,也不是我的對手。”
“你有把握?”
幼薇身子輕盈得像是要立刻飛天遁地而去,溫蒼不由得又再緊了緊自己的懷抱,聲音里都透著愛惜:“當然,你不信我?”
“信。可是我怕皇上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幼薇的閉上眼睛,淚水悄然滾落,沾濕了溫蒼的衣襟,“你還是走吧。雖然城門閉鎖,但是憑你的輕功,趁著夜深人靜翻逃出去不是難事。我留下來設法救出雪卿他們。”
溫蒼沉吟良久,一直沒有再說話。
“就這樣決定吧?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你盡量走得遠一點,越遠越好。”幼薇的語氣已近哀求。
溫蒼伸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地說了句:“好。我聽你的。”
暖黃的燭光下,她的皮膚晶瑩如雪,吹彈可破。
他甚至可以在她明亮動人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們的心都曾經獨自在這世上漂泊過很久。
架煙疊翠的蓬萊山上,他們仿佛艱難跋涉了幾十載才終于找到了通向彼岸的渡口。
他們是在她的眼淚中相逢的,此時又要在她的眼淚中分離。
“可是,能不能答應我最后一件事?”溫蒼突然開口道。
“你說。”
幼薇緊緊盯著溫蒼的臉,蒼白、俊美,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瞳仁漆黑深邃,眼尾平直剛硬,劍眉英挺濃密……
唇色卻是鮮紅的。
她仿佛是第一次這么仔細地這么久地看他,從前每次瞥見都只有先臉紅心跳,然后立即思維混沌,大腦短路……
而此刻她想最后認真地看一遍,牢牢地記在心里。
溫蒼俯身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答應我,不要送我,安心睡下。如果這次分別還沒有歸期,我不想以后想起來你的樣子是你一個人在黑暗里孤單地望向城樓。我希望最后一眼你是在這里,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
幼薇的眼淚涔涔而下,嗚咽著說:“好,我答應你。”
溫蒼牽起幼薇的手,將她領到床榻上坐下。
又俯身吻了吻她眼睛。
低垂的眼睫還掛著淚。
“你數到三,再睜眼,好嗎?”溫蒼最后用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梢,站在她面前說。
幼薇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心中默數。
二……
她忍不住睜開眼睛,想要再看溫蒼一眼,可是他已經不見了。
幼薇心中哀痛已極,傾身伏在床榻上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哭得沒了力氣,靜靜地睡著了。
霜風凄緊,關河冷落。
漫漫長街,溫蒼沒有拿包袱,只有承影劍相隨。
奇怪的是他并未走向城門的方向。
他已然想到,這幾天的諸多怪事一定是因他而起。
自從他們走進岳州城便被盯上了。
隨后,城門閉鎖,又鑒別韓道融的畫泄露行蹤。
韓道融的那幅畫,一定與此事有莫大的干系。
街市上那個書生打扮的人雖然有可能是皇上的心腹死士,但是他說的話也未必都是假的。
庾遙他們一定是被第三幅荔枝女童圖吸引了過去。
隱在幕后的那個人,此刻會在哪里呢?
溫蒼突然想到,那一日,他們在客棧遇到有人買賣韓道融的畫,那個盧員外是城中第一大財主,有著岳州城最大的宅院。
買過畫之后當晚他就失蹤了。
就失蹤在岳州城最大的宅院。
沒錯,那幕后之人身份不凡,若來此操控全局,一定就住在岳州城最大的宅院里。
溫蒼尋得一位打更人,問了路。
不久后,他便站在一所宅院前。
向上望去,赫然是“盧宅”兩個字。
“在下溫蒼,求見貴人。”溫蒼并不上前叩門,而是立在門外不遠處,朗聲說道。
剎那間,風吹影動。
幾位武士從天而降,將溫蒼團團圍住。
溫蒼不動如山,仍盯著前方大門。
不過余光已經將那些人掃視了一番。
五男二女,共七位。
“原來是朱雀七宿,失敬失敬。”溫蒼面帶微笑,不疾不徐地說道。
那七人均是心中一驚,面面相覷。
這時,盧宅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枯瘦的太監走了出來。
溫蒼一眼就認了出來,他就是跟在皇上身邊的內侍王忠。
想不到,竟然是他節制著最為神秘的朱雀七宿。
怪不得當初在京城,幼薇請溫蒼前去給皇上報信的時候,皇上會安排王忠先他們一步,披星戴月、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
想必是有他在,便有朱雀七宿可以保護長公主的安全。
王忠笑著走近溫蒼,說道:“溫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溫蒼不卑不亢地道:“見過王內官。”
王忠又笑道:“老奴的確聽說過,當時在邢州城,溫公子曾經見過尹大人手下的青龍七宿,不知如何就能斷定這七人就是朱雀七宿,而不是別的什么人呢?”
溫蒼道:“原也是亂猜的。二十八宿都以鳥獸為名,并由此分辨男女。比如東方青龍七宿中的房日兔和心月狐就是女子。而朱雀七宿中,我猜張月鹿和翼火蛇也是女子,其余皆是男子,正與這七位相對應。白虎七宿里的雉、雞、烏都可能是女子。玄武七宿里只有燕一位女子。所以我大膽猜測,這七位就是傳說中二十八宿里最為神秘的南方朱雀。”
王忠撫掌笑道:“果然非比尋常!從前只知道溫公子武功蓋世,世間難逢敵手。想不到竟然也是如此聰慧過人,天賦異稟。”
溫蒼微笑道:“王內官謬贊了。今日在下前來是有要事相商,不知道王內官是否做得了主?”
王忠也笑道:“老奴只有跑腿打雜的份兒,能做得了什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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