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喜出望外,與溫蒼對視一眼,對大夫說道:“多謝告知。既然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一定不會放棄。”
大夫拱手道:“希望這位公子早日痊愈,好人好報。”
溫蒼清瘦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借您吉言。”
幼薇想要送大夫出門,但是大夫推辭不受,自行離去了。
日已西斜,幼薇多點了兩盞燈,隨后靜靜地坐在溫蒼的病榻前。
“在想什么?”溫蒼本在閉目養神,睜開雙眼之時正好瞧見幼薇若有所思,盯著明滅的燭光發呆,于是開口問道。
幼薇回過身來,眼神復雜地看向溫蒼,有嗔怪,也有憐愛。
溫蒼勉力一笑,說道:“有什么話就說吧,你不怪我,我心里反倒是惴惴不安。”
幼薇道:“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我又怎么好怪你?”
溫蒼微笑道:“那我自己說吧,就從岳州說起。”
幼薇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烏云珠一般鑲嵌在羊脂白玉一般白皙的面龐上。
目光在他臉上流連,盤旋,卻不發一語。
溫蒼只能自顧自地道:“你一定猜到了,當時在岳州,是我先哄騙了你,然后自己去找到皇上。當時,庾兄、王兄還有范姑娘都陷落在皇上手里,若我逃了,他們一定難有善終。”
幼薇眉心一擰,面露不悅,說道:“難道我自己就不能把他們救出來?”
溫蒼道:“若我逃了,他們就是皇上制衡你的籌碼,皇上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他們。但是如果我在,皇上有我做質子制衡你,就一定會放過他們,還會妥善安置他們,讓你覺得他寬仁、慈悲。即便他只是做做樣子,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溫蒼一邊說話,一邊留意到幼薇的氣息有些許的變化。
所以他沒有多說,適時停了下來。
果然,幼薇按耐不住氣惱,厲聲說道:“我兄長和王淵是什么身份?皇上又豈會為難他們?你怎么會想要去代替他們?他們即便不得自由,也只是軟禁而已。而你呢?卻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溫蒼伸手去握幼薇的手,卻被她抽開。
溫蒼只得緩緩地道:“說到底皇上氣惱的是我,我不能讓他們代我受過。”
幼薇快要氣死了!
她拂袖起身,又再背過身去。
她一心想要保護溫蒼,讓他遠離皇上的魔爪。
縱然此生不見,也希望他永遠平安。
可是溫蒼的想法卻總是與她背道而馳。
在這個男人心里,道義就真的比他自己的性命,比她,還要重要嗎?
溫蒼欠起病懨懨的身子,努力伸手想要觸碰到她的衣角,卻夠不到,只能作罷。
“世道險惡,誰知可否兩情長久。幼薇,你知不知道,能為你做一些事,為了你光明正大地去與皇上對抗……對于我來說,身子雖然受了些苦,可是心里卻十分快意。”溫蒼在幼薇身后的陰影里,徐徐地說。
他氣若游絲,說得斷斷續續,卻是情真意切。
幼薇不禁動容,回過身來。
她按耐住想要撲在他身上痛哭一場的沖動,眼中噙著淚,說道:“那曼陀羅花的事,又為什么騙我?”
溫蒼淡淡的笑意中,神采光華隱隱閃現。
“我從小生長在北方,又恰逢是這戰亂頻仍的時候,常聽人講起,西南邊陲的大理國四季如春,鮮花漫山遍野,卻從未有幸踏足,也沒見過曼陀羅花。所以我想著若是天不假年,與你在此大好風物之間廝守至死,也算是不負此生。”
幼薇眼里的淚水奪眶而出,面對如今武功盡失、生命垂危的溫蒼,她實在無法再多責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