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三日,路逾八百里,安穩到達明州境內。
只要再兩日功夫,就可以穿越淮州到達此行的目的地越州。
今日船又要在一處碼頭靠岸,這里是一座小鎮,船要在這里卸貨裝貨,還要補充一些食物和水。
這就是乘坐商行船只的一些弊端,這些商行的船只負責運輸,除過客人外還有大量貨物,這些貨物的目的地各不相同,常在各處停留,裝貨卸貨,遠不如自家私船可以毫不停留的航行,因此也就耽擱一些時間。
就如那周家大船,早在他們第一次停下卸貨的時候就已經超過他們,此番說不準已經快要到達越州境內了。
不過洗劍山莊的論劍大會要在七日后召開,時間上對于葉菩提來說比較寬裕,但是她仍想早些到達目的地,若是能早日到達洗劍山莊,就能提前探查一下那藏劍池的事情,或許就有意外的線索了。
往東走兩岸愈發平坦,城鎮越來越多,繁華自然遠勝之前幾州。
越往江南,雨水越多。
今日一早天空就開始陰沉下來,等到貨船靠岸時,已有蒙蒙細雨飄落下來。
明州緊挨淮州,淮州已經算是江南范圍,因此這明州無論是從節氣還是景色,亦或者風土人情都沾染三分江南水鄉的氣象。
就如大船靠岸的這處小鎮,遠遠望去,一條小溪環繞著白墻黑瓦的小鎮,一座座青石橋跨過小溪,連通小鎮內外。
煙雨朦朧,這座小鎮就好似時光長河中凝聚出來的古典水墨畫。
葉菩提一襲白衣,撐著一柄油紙傘走進小鎮,宛如一朵白蓮暈開在畫中,登時讓這畫面變得如同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朦朧美妙,遠遠望去讓人的呼吸都能凝住,生怕一口氣就吹皺這幅畫面。
當然,如果沒有跟在她背后的錢游之,那這一切就非常完美了。
在這么一副完美的畫面之中,錢游之撐著一把破舊的黃色油紙傘跟在葉菩提身后,畫面顯得是那么滑稽又不和諧。
錢游之極度暈船,因此但凡靠岸,無論岸邊是碼頭還是小鎮,他都要上岸歇息一番,恢復暈船帶來的后遺癥。
其實他是一個極為活潑好動的性子,只是在船上暈的七葷八素,怎么也動不起來了,只有腳踩在大地上才能恢復幾分元氣。
今次船靠岸之后,他也是跟著葉菩提下船喘口氣。
兩人目的地都是岸邊小鎮上的一家酒樓,但是兩人目的卻又各不相同。
葉菩提是聽說這家名叫望歸樓的酒樓梅子酒非常有名,在這里停留的客人大多都會來酒樓喝上一壺梅子酒。
她自入上船之后就一滴酒沒有喝過了,此番特來見識一下這被同船無數人推崇的梅子酒是何滋味。
而錢游之則是要來這里聽那說書人講故事的。
這望歸樓有一個老瞎子說書人,每日都會在酒樓說一些江湖故事,聞者不少。
伴隨著梅子酒的名氣傳開,望歸樓老瞎子也在這行船商客中有些名氣了,錢游之就是特意來聽這老瞎子說書來的。
時間尚早,酒樓上座不過六七,葉菩提自在二樓尋一個雅座坐下。
錢游之囊中羞澀,但也沒有厚著臉皮和葉菩提坐在一桌,而是在樓下與一群同樣囊篋蕭條的江湖游俠拼桌,只要一盤花生米與一壺清茶。
這望歸樓名氣大,每日里來往商客極多,因此三教九流都有,店小二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因此養成火眼金睛,只是瞄一眼就能猜出這人是貴客還是窮鬼。
不過他雖然能猜出來客人的身家,卻不會有狗眼看人低的舉動,對待所有人,只要是來消費的都是笑臉相迎,這也是望歸樓名聲越來越好的原因。
就如眼下,他對一看就是不缺錢的葉菩提自然是熱情殷勤,但是對樓下那些人同樣禮數周到,不會讓人有任何怨言。
做生意自古都是以和為貴,一兩銀子是錢,一文錢也是錢,只要能賺錢,店小二自然都是歡迎的。
時間尚早,那說書的老先生還沒來,店中客人都在閑聊,葉菩提要了一壺梅子酒,淺斟慢酌。
這望歸樓的梅子酒入口甜柔,回味濃烈,就算以葉菩提的眼光來看也是極為上乘的佳釀,也難怪能有這么大的名氣。
只可惜這酒價錢不菲,能喝得起的人不多。
相對于樓下的熱鬧,二樓就要安靜多了,包括葉菩提在內只有聊聊四桌客人,且占據著二樓的四個角落,相距甚遠。
葉菩提略微打量過其他三桌客人,從他們的衣著和桌上的菜肴來看,都是一些富裕人家,但并沒有人會武藝,不是江湖中人,她也就不再過多關注。
讓她感到有趣的是樓下的錢游之。
這小子一旦下船就立刻和換了一個人似的,擺脫暈船的癥狀,生龍活虎起來。
他本是個活潑性子,又讀書多年,腦中學識豐富,因此口才也極好,各種道聽途說的趣聞都是信手拈來,經過他的加工,似是比那說書人的故事更精彩幾分。
不過片刻功夫,他就和同桌的幾個游俠打的一片火熱,對方也是豪爽的人,雙方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直恨不得待會就出門找個破廟磕頭拜把子去。
甚至到最后,幾個都不富裕的人一合計,湊錢要了一壺最便宜的酒,然后就開始開懷暢飲起來,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幾人正在喝酒,酒樓又有一伙人到來。
是一伙七八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單從裝束上來看應當是些出身極好的世家子,一個個趾高氣昂的邁進酒樓。
那店小二麻利的跑過來,諂媚的笑道:“幾位貴客里面請嘞。”
這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紫色華服的青年,劍眉星眸,頗為俊朗,他的目光在四下掃過一邊,然后對店小二說道:“聽聞你們這里的梅子酒不錯,特意來嘗嘗,給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那您可來對地方了,咱望歸樓別不說,梅子酒敢說自己是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店小二笑道:“樓上有雅間,幾位爺請上座。”
說完手一引,半跪著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這幾個年輕人饒有興趣的打量店小二幾眼。
有人笑道:“你這店小二可別是這只是嘴上說得好,若是一會我等覺得你只是耍嘴皮子,可別怪我們砸了你這店。”
店小二臉上的笑容一凝,然后又訕笑道:“哪能呢,哪能呢,幾位上邊請。”
他心中深刻懷疑這群人是來砸場子的,但是只看對方的穿著氣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只能好生伺候著,希望對不要是來搗亂的。
望歸樓在這座小鎮上生意興隆,那是因為背后有一個附近的幫派靠山,再加上這小鎮不大,所以才能有今日景象。
但是這個幫派的實力和那些世家比起來可就不值一提了。
一群青年在店小二的指引下登樓。
原本他們是想要尋找一個包間喝酒,但是登樓后看到獨坐在窗邊的葉菩提登時又改了主意。
那為首的紫衣青年拉著店小二,說道:“不用忙活了,我們就在這二樓大堂就可以了。”
他的同伴同樣也瞧見葉菩提,自然是明白對方的意思,于是紛紛出言:“這大堂就挺好,空位置這么多,就在這里坐下吧。”
店小二自然不會反對,引著這群人分成兩桌坐下。
好巧不巧,兩桌人離葉菩提都不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