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覺得如此放任張宗昌這樣的人占據著山東督軍的職位不好。”
“我打算到達廣州之后就與在濟城的某些人取得聯系。”
“我總要做些什么,為了山東的鄉親,也要讓張宗昌閑不下來,不去折騰那些普通的百姓。”
“再說了,他還與我有幾條人命的仇怨,有背井離鄉的齷蹉。”
“只有將它趕走了,我才能回到自己的家鄉不是?”
“所以,臧克加,不知道你能不能成為我們這個初步設立的抗聯的文壇聯絡人。”
“我們可以將這些有志于發生,拯救民智于水火的先生們號召起來。”
“用自己的影響力,來幫助一下山東的人民?”
對于邵年時的這個要求,臧克加想都沒想的就答應了,他雖然力量渺小,但是他認識的人多啊。
帶領他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的先生們,各個能量驚人。
他們本就是最無畏的戰士,多一個敵人,還是如此殘暴,能將濟城報社主編一網打盡的敵人。
他的先生們,自然是愿意參與到與張宗昌的斗爭中去的。
“不如這樣,年時,你們能在上海待多久?”
當臧克加問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這兩個男人竟是很有默契的看向了初雪的所在。
而初雪則是下意識的回臧克加到:“我們的行程未定,本就打算用最輕松的姿態抵達廣州的。”
“這南行的路上,目標也沒那么的明確,若是想要在某處停留的話,多待上幾天也是可以的。”
聽到初雪這般的回答,臧克加是分外的高興的。
因為帶著他南下的先生,在上海還要跟好幾位他的好友們聚上一聚的。
自然他在上海所待得時間就要比平常要長。
“那自然是好,我把你介紹給孫福元先生吧。”
“他在文壇的地位,可不是我這么一個小學生可以比擬的。”
邵年時自然高興,他應了一聲:“好!”后又追問到:“何時?”
那臧克加將臉又轉向了初雪的所在,帶著些猶豫的問到:“今晚方便嗎?”
“先生讓我八時許與他在上海的海港碼頭碰面。”
“說是要將上海的革命領袖介紹給我認識。”
“年時,你也不是外人,還與我的先生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
“若是現在有空的話,一會就隨我過去見見吧。”
聽到這里的初雪反倒是笑了:“你說你這個臧克加,不敢與女生直接說出你的想法的毛病怎么還是沒變。”
“你直接就跟我說,初雪,你自己先回酒店去吧,不就行了嘛?”
“何苦還要看我這一眼呢?”
笑完,初雪就拍拍邵年時的肩膀:“我將你身邊的仆從給借走了,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兒必然是不能帶他的。”
“而我這里,還想著在百貨公司里邊再逛上一逛,若是不帶著一位男性的仆役,我怕一會天太晚了,會出什么危險。”
邵年時感念回望,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與臧克加起身,替初雪結了咖啡的費用,跟自己身邊的仆從好一番的叮囑,這才與自己的好友一起下得百貨公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瞧著初雪身邊的那小丫鬟目瞪口呆,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小聲說道:“準姑爺真放心小姐一個人在百貨公司里逛街啊。”
“好歹也要把我們送回酒店了之后再去辦事兒啊。”
可初雪反倒是搖搖頭,對于邵年時的作為表示了贊同:“我本也沒多大的講究。”
“再說了,不但是邵年時有事兒要辦啊,你家小姐我也有自己的事兒要做的。”
“你瞧瞧,我這身上的衣裳,剛才我沿著各家的柜臺走了一圈,的確是應該更新了。”
“所以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在去廣州之前,將自己打扮成這上海灘上跟得上潮流的小姐。”
聽了初雪這話,小丫頭立馬就精神百倍。
是啊,自家的小姐這么的美,就應該穿這世界上最好看最洋氣的裙子。
小姐偏好傳統內斂的裙裝,她剛才在那邊瞧見了許多漂亮的襦裙的。
“那咱們走吧?小山,小山,別忘了拎東西和付賬啊!”
說罷這小丫頭就開心的引著小姐去了樓下的女裝部采買了。
到這個時候,哪里還記得邵年時這個準姑爺的失禮呢。
至于完全被遺忘的邵年時與臧克加在轉角處上了一輛黃包車,行了半刻的路就到了他跟先生約定的會面地點。
這里是一處靠近碼頭的中型街道,雖然周圍的建筑都是一二層的木質結構。
但是卻是掛了許多對外營業的公司的牌子。
大概是集體臨街的緣故,許多小的運輸公司,中轉公司以及會計統計公司,都將自己辦公的地點選在了這條街道之上。
而臧克加的老師孫福元給他的地址,就是在這條街上的一處私辦印刷廠的所在。
這個印刷廠隸屬于滬上時報的下級工廠,但是它的直接負責人卻是在報社與大學之中任教的俞秀松俞教授。
孫福元來上海之后立馬就去找尋俞秀松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了山東的報社主編被抓一案。
因為他的這位老朋友,除了上邊所述的兩個身份之外,還有一個上海革命黨派共產黨書記的職位。
平時他利用前兩個身份作為偽裝,積極的發展對新思想有興趣的成員。
同時,他還與上海的總工會的工人團體負責人積極的溝通合作。
在數次上海大罷工的活動中都能看到俞秀松的身影。
山東的工人與文化界反對張宗昌的失敗,必須要通知給俞秀松的面前。
要讓對方對上海的軍閥勢力提高警惕,讓他們了解到,想要依靠高層勢力來改變現狀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上層集團,擁有武器和軍權的人,對于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階級有著天生的優勢。
跟這些人去講道理,要求人權與平等,怕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所以,在出了山東的張宗昌事之后,他們這些在積極運作著,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為底層人爭取到更為合理的公平的人的工作方式也應該有所調整了。
最起碼應該做的更加平和與穩定一些。
像是現在這樣的相對激進一些,對抗性過于強悍的做法,應該有所收斂。
在與自己勢均力敵的敵人面前,我們悍不畏死的確能增加我們獲勝的幾率。
但是若是將這種莽撞的悍勇用在比自己強大幾倍甚至是幾十倍的敵人的面前的時候……
怕就是無謂的找死了。
所以,帶著邵年時找對了地方的臧克加,一進屋就跟先生把邵年時的身份給說了出來。
要說這邵年時在濟城的名聲可沒有他自己所想的那般的小。
孫福元先生認識他,竟然連遠在上海的俞秀松先生也認得他。
“你就是雪花牌精品面粉的所有人?”
邵年時也是奇怪:“我是,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俞秀松笑道:“我的幾位好友,都是住在法租界內的講究人。”
“也多虧了你們廠子出產的面粉,讓原本有些昂貴的西點店,現在卻是開的到處開花了。”
“以往的那些面包粉與精品蛋糕粉多數都是從國外進口到中國的。”
“自從邵先生的雪花牌生產出來了之后,這成本一下子就降低到了普通老百姓也能吃得上一口西洋點心的程度了。”
“像是我們這些大學老師,好吃的真是不少。”
“他們對于你在上海百貨以及許多糧油食品店中散裝的日常面粉,也是贊不絕口的。”
“他們說果不愧山東出產的麥子,就是要比國外的粗麥子吃起來香甜。”
“當時我聽孫先生說你還在濟城求學,年齡尚輕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今日一見,果不愧少年英才的夸贊。好啊,好啊!中國就應該多出像是你這樣的有志青年,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讓我們的國家強盛起來的啊。”
這夸贊的真是讓邵年時有些不好意思了,當他低頭以表謙遜的時候,這夸完的俞秀松卻將話題一轉,現場就嚴肅了起來。
“我早前聽了孫先生與我講述的濟城形勢,不知道從一位商人的角度,你是怎么看待張宗昌此人的。”
邵年時不做沉吟,他只愣了一下,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張宗昌此人必須以暴制暴,采用懷柔的手段已經無法與之抗衡。”
“或有勢力更大之人對其碾壓,比入北方之張作霖,南方之革命軍。”
“在我與初先生的交談中,就是濟城慈善大家初家商會的掌舵人,他曾與我說過,在山東局勢被張宗昌徹底的把控了之后,北方的張作霖一派反倒是不會像是先前那般去針對張宗昌了。”
“一是因為張宗昌與日本人的合作關系比之他更加的密切了。”
“現在張作霖已經有羽翼豐滿之姿態,想要脫離日本人掌控的想法。”
“那么他跟日本人決裂的那一天里,就不想在對付日本人的同時還要去對付另外一個敵人張宗昌。”
“若是能跟張宗昌保持暫時的和平,依照張宗昌這種必須要給好處才動彈的性格,張作霖在發難的時候,就不會遇到南北夾擊的態勢,對于他完全擺脫自主的計劃有著莫大的好處。”
“二一個是北方政府還需要張宗昌這道天然的屏障將南方的革命軍阻擋在江浙滬上一帶。”
“他那邊是至關重要的緩沖戰場,若是內斗削弱了張宗昌部的力量,豈不是就便宜了咱們南方國民政府的軍隊了嗎?”
“這大概就是現如今的北方軍閥與政府的態度。”
“所以我們要除掉張宗昌只剩下了南方軍隊這一條選擇了。”
“這是我與準岳父之間的共同看法。”
“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小人物的關鍵性了。”
“也就是從個人肉體的角度,去消滅張宗昌。”
“我聽說南方政府現在正在著重培養一些身手與忠心度都很不錯的先遣隊伍。”
“以個人暗殺的方式除去隊伍之中的叛徒。”
“有一種鋤奸隊的感覺,更多的像是以前效忠報國的刺客。”
“若是從這一方法入手的話,我覺得反倒是比第一條更容易實現。”
“所以等到我抵達南方之后,我會通過初家三少爺的人脈與關系與南方政府的各路官員以及軍隊的某些將領保持友好的聯絡。”
“說不定,某次針對山東的行動中,就能找尋到除掉張宗昌的機會。”
“只是可惜,我的能力實在是太小了,沒有辦法為那幾名枉死的工人報仇!”
“可是這個仇恨卻會被我永遠的記在心中,終有一日,我會用我的努力,替那些個人討一個公道的。”
“現如今我趕過來,更多的是想要提醒俞先生小心的。”
“青城的鄧明恩先生,在我臨行前還托我給您帶一聲好。”
“讓你萬萬小心,一定要將工會的斗爭工作,做到隱蔽和低調。”
“在情勢并不樂觀的情況下,還是保守一些的好。”
“若是實在是情況變的嚴峻了,請一定要聯系城內的愛國人士,請求幫助和支援。”
“至于,這位愛國人士……”邵年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輕的咳嗽了一下:“好像就是我。”
“我現在從青城的紡織廠卸任了廠長,但是我自己開的雪花牌面粉廠卻是在江浙一帶有一座分廠。”
“這邊的分銷商以及出口的買辦都是初家商號的一份子。”
“再加上我跟北平的樂七爺合開的阿膠坊以及專門出售桃花膠的藥膳鋪子,都能讓俞先生找到幫忙的人手。”
“若是俞先生需要幫助的話,請拿著這個……”邵年時從懷中掏出一張木制的對牌,正面刻有初家的商號標志,反過來卻是一個邵的姓名。
“這是我初家最親近的自家人才能有的信物。”
“先生只要憑借此對牌,到任何一個打著初字招牌的鋪子中,都能尋求幫助。”
說完,邵年時就將這小木牌塞在了俞先生的手中,就這樣他還覺得有些不夠,只是此行有些臨時起意,他這邊毫無準備,見到這些身先士卒在為這個國家沖鋒陷陣之人,只讓邵年時覺得羞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