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寧城城外,上河。
滔天河水,滾滾東流。
河上有一艘船,不知撞到何物,倒向一旁。
情況很緊急,那船眼看著就要被河水吞噬。
“啊啊啊……”
船內的人兒,被這巨變給驚嚇地連連叫起。
只見,廂房內的白子玉一等人被拋在半空中,身不由己。
在這一剎那間,半空中的納蘭芷晴狠狠地砸在白子玉身上,貼近他一同極速投擲向墻上。
“唔!”白子玉痛哼一聲。還不待他埋怨,他和納蘭芷晴就一齊撞破那不堪重負的木墻,發出“碰”的破裂聲。
兩人被巨力拋向船外,沒有絲毫要停止的趨勢。
“嘭”,一朵大浪花濺起,白子玉和納蘭芷晴直接掉到河里了。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沒有誰是特殊的存在,船上的林昭華連同她的另外一個教友也被大自然給丟到河里,喂魚去了。
納蘭芷晴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北方人,一點都不會游泳。
在掉入河里的那一瞬間,她全身爆發出求生的力量,死死抱住白子玉的身體。
“咕嚕咕嚕”,白子玉被猛灌好幾口河水。他動彈不得,和納蘭芷晴一齊被湍急的河流拽在水里,急速向東狂飆而去。
白子玉前世可是一個會游泳的南方人。他努力想掙開納蘭芷晴的八爪魚擁抱,卻發現根本就無能為力。
納蘭芷晴竟然鎖住了他的雙手和雙腳。特別是他的大腿,被她圈的老緊了。
缺氧的窒息感威脅著他,令他感到死亡的恐懼。
難受。
憋得超級難受。
急了,白子玉想抬腿去頂開納蘭芷晴,卻發現大腿好像失去控制一樣,發不出太大的力氣。
額頭。
白子玉用額頭連撞了納蘭芷晴好幾下,卻沒有給她造成什么傷害。
在水里,不會游泳的人心中會產生一股極大的恐懼感。
納蘭芷晴只覺得胸口發悶,害怕侵占了整個大腦,大腦整一片空白。
下意識的,納蘭芷晴抱住白子玉的雙手更加緊了起來。
“哇!咕嚕咕嚕……”
本來就缺氧的白子玉痛得張嘴大叫,猛然間又被灌了一大波水。
爆炸。
白子玉覺得整個肺部就要爆炸了。在沒有氧氣的情況下,他猶如在昏迷的懸崖邊緣游蕩。
剎那間,許是求生的欲望,他雙眸好像發光一般,整個腦袋逼近納蘭芷晴。
張口。
白子玉張開大嘴巴,狠狠咬住納蘭芷晴的肩膀。
納蘭芷晴沒有太大的反應,在死亡面前,她好似沒了痛感。
血,白子玉蠕動的喉嚨在灌水的同時,還加上納蘭芷晴的血。
血腥味濃烈,白子玉身體里的血性被徹底激發,嘴下的力道越發大了起來。
“啊!咕嚕咕嚕……”一直緊緊閉嘴的納蘭芷晴喊了出來。
痛。
鉆心的痛。
她不是沒有痛感,而是相較于淹死,她覺得這些痛還能忍。
她不是故意死死抱住白子玉,而是身體里的本能在這樣做,她控制不了,也沒有這個意識。
納蘭芷晴感覺自己的肉都要被白子玉咬掉了,她張開小口,報復性咬向白子玉。
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專門挑選要咬白子玉身上的那個部位。
盲目下嘴。
她咬住白子玉的脖子。
“媽……賣批……”白子玉在心里自動浮現出這三個字。
突然,“碰”的一聲沉悶,被河水裹挾著的納蘭芷晴撞向一棵大樹干。
這個時候,白子玉快昏厥了,但是納蘭芷晴抱住他的力氣一瞬之間變小了。也是在這一刻,咬住他不放的納蘭芷晴驟然松開了口。
人類的基因里好像刻印著求生這兩個字。趁著這個檔口,白子玉雙手逃出納蘭芷晴的束縛,張開,極力上下滑動,雙腿更是大力地下蹬。
還好她們倆沒有沉得太深,白子玉很快就把腦袋竄出水面。
“呼呼呼……”
手腳不停,白子玉昂著腦袋呼吸著活命的空氣,大雨滴則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納蘭芷晴還賴在白子玉身上,像是能感受到不遠處的氧氣的一樣,她用力下拉白子玉,一口氣把白子玉按在水中,她自己則借勢涌向水面。
納蘭芷晴臉上的黑絲巾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早已脫落,她在這一刻露出一張略微別扭的臉。
“呼呼呼……”
人類離不開氧氣,納蘭芷晴貪婪地吞噬著空氣。
白子玉在水里又灌了好幾口水,他連忙腳下用力,蹬出水面。
“你她娘的是要殺了我嗎?”白子玉扯著沙啞的喉嚨吼道。
氣不過,失去理智的白子玉一邊呼吸,一邊出拳揍向納蘭芷晴。
周圍黑暗一片,白子玉出拳亂揍,砸中了納蘭芷晴的臉蛋。
那盲目的拳頭擦過納蘭芷晴的臉皮,詭異般的帶出一張皮。
眨眼間,納蘭芷晴那張別扭的臉變得光彩奪人,美艷無比。
好不可思議,這納蘭芷晴莫非還會變臉?
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
黑暗中,使納蘭芷晴暴露出真面目的白子玉一概不知。
“臭婆娘,快松開我。”許是還不解氣,白子玉伸手想推開納蘭芷晴。
納蘭芷晴自然不可能聽話,反而抱得更緊。她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雙腿盤在他的腰上,緊了緊。
“你最好不要……拋棄我,不然……你也會被毒死……”納蘭芷晴氣喘吁吁道。氧氣給她的大腦喚回了理智,這一次她學乖了,克制自己不要去束縛住白子玉的雙手雙腳。
一聽到死,白子玉腦袋瞬間清醒。他吃力地游水,嘴里罵道:“靠靠靠,我上輩子欠你瘋婆娘了,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一起死。”
罵完,白子玉不再廢話浪費力氣。
前面黑漆漆一片,他不知道到底離岸邊還有多遠。
他的力氣所剩不多,沒時間多想了。
開足人力,白子玉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游去。
他游啊游,不知道游了多久,還是沒能上岸。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河中央轉圈。
畢竟有一物理定律,流速越快,壓強越小。
此時上河的水速快得驚人,河中央的壓強偏小,河兩岸的壓強明顯大于河中央。
所以,此時不管白子玉怎么游,他永遠也游不到河岸。
除非,他游泳使出的力氣比壓強產生的力還要大。
“啊!”白子玉慘叫一聲。
完蛋,他的腳抽筋了。
“你怎么了?”納蘭芷晴焦急道。
痛死了。
白子玉的左腳痛死了。
不過,在死亡面前,他咬緊牙關,沒有放棄。
他雙手劃啊劃,單腳蹬啊蹬,繼續游向生的彼岸。
奈何,結局早已注定,白子玉游不到岸邊。
慢慢的,白子玉身上的力量逐漸消失。
下沉。
納蘭芷晴能感覺到明顯的下沉,她慌亂道:“你怎么了?你不要放棄啊!興許我們下一刻就到岸邊了……”
……
納蘭芷晴是大金朝人,完全就是一只旱鴨子。
不久前,她差點被河水淹死,現在這下沉的趨勢令她內心十分不安。
納蘭芷晴畏懼那種窒息感,畏懼深水,急忙道:“你游啊!用力再游一會兒,再游一會兒啊!千萬不要太早放棄了。”
白子玉費力地游啊游,吐槽道:“大姐,我也想啊!但是我實在快游不動了。”
“不會的,你一定還可以的。人在危難時刻都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就像我現在一樣。你一定也可以的,相信我。
現在你的感覺一定是錯的,可能下一刻你就會爆發出身體里的潛能了,你再試試看,試試看,我們馬上就快到岸上了。”納蘭芷晴亂了心智,胡亂說道。
在死亡面前,納蘭芷晴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無所畏懼。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求生是刻在她基因里的本能。
白子玉知道自己不可能聽了她幾句話就元氣滿滿,這太為難他了。
但是,白子玉也不想輕言放棄。
他開口說道:“我快沒力氣了,而且左腿早就抽筋。
不過,這不是還有你嗎?你先把腳松開,然后試著用力向下蹬,興許我們就能上岸了。”
白子玉覺得她們還可以再掙扎一下,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可是,可是我不會游泳啊!”納蘭芷晴沒有立即拔開腿,急道。
“我當然知道啊,不然你哪會像是要殺死我一樣,死命抱住我。”白子玉氣道。納蘭芷晴不說還好,一說就激起他的憤怒。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他暗想,難怪上輩子有那么多新聞報道,說那救人者被溺水者給害死了。他現在看來,救人的風險真的不是一般大啊!這不,前不久他差點就被納蘭芷晴這女人給搞死。
霎時間,納蘭芷晴被罵醒,不敢再墨跡,連忙松開雙腿,用力下蹬。
白子玉則立即抱住她,怕她甩開自己。
納蘭芷晴蹬啊蹬,拼命地下蹬大長腿。
可惜,她并沒有游泳的經驗,這種胡亂地下蹬雙腿的掙扎,并沒能阻止她們倆下沉的趨勢。
納蘭芷晴心中大急。她越急,下蹬的雙腿越毫無章法,下沉的速度越快。
不大一會兒,河水沒到白子玉的下巴。就在這最后一刻,他立馬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
他恨不得把整個天地間的所有氧氣都裝進肺里,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水里長時間憋氣,活著的機會自然就更大。
納蘭芷晴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消一會兒,她的嘴巴沒入水里,這令她感到更加的恐慌。
片刻,她又無措了起來,大長腿連忙圈住白子玉腰部,緊了又緊。
白子玉的腦袋已經完全浸入水里,他忍住被夾住的疼痛,緊緊閉嘴不讓空氣露出,也不讓河水灌入嘴里。
納蘭芷晴沒了方寸,使勁地把腦袋往他脖子上湊。她死命閉著嘴巴,就怕河水溜進嘴里。
時間一點點流失,沒有儲備空氣的納蘭芷晴肺里熱脹得難忍。
這種窒息感又讓她重新體驗了一次,令她心中的恐懼漸漸加大。
放大,再放大。
納蘭芷晴心中對于死亡的恐懼感達到了頂點,覆蓋了她所有理智。
缺氧的痛苦,死亡的恐懼,只有體驗過的人,才知道它們的可怖之處。
似那無頭蒼蠅一般,納蘭芷晴在白子玉身上尋找著氧氣,尋找著可以給她帶來光明及安全感的氧氣。
她的腦袋挪來挪去,急切地尋找著目標。
黑暗中,白子玉看不清納蘭芷晴到底在干什么,不過他卻緊緊保護著自己的空氣。
他牙齒咬的賊緊,深怕別人偷他這保命的東西。
不一會兒,也不知為何,納蘭芷晴猛然間把腦袋移到白子玉的臉上,下嘴就湊近白子玉的嘴唇。
納蘭芷晴已經缺氧一兩分來鐘,她急需新鮮的空氣。
她身體里的所有細胞都在叫囂著,它們都很渴望氧氣。
白子玉的口中有空氣,她全身的細胞都瞄著那里,在那里,它們嗅到了氧氣的味道。
“唔!”白子玉滿臉不可思議。
他想推開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推不開,他發覺這個女人已經用手按住他的后腦袋,使他無法動彈。
不大一會兒,白子玉連肺里的濁氣都快沒了。那還得了,白子玉絕地反擊,使出渾身解數拿回屬于自己的空氣。
時間快速流失,這場史無前例的空氣爭奪戰,也不知道她們戰斗了多久,她們倆的意識逐漸模糊,力氣也逐漸消散。
滾滾河水,她們直至昏迷的最后一刻,還在爭奪著對方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