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邊生命狀態穩定、卻不曾醒來的郭欺霜，周韻沉默了。
腳下的血泊，已經化成了一道血十字刻痕，旁邊出現了一段古文寫成的句子。
大部分都不認識。
他只能勉強辨認出“上”、“陽”、“未盡”這四個字。
周韻眉心微蹙，視線聚焦在郭欺霜身上。
他沒興趣再殺對方一次。
觀心不觀行。
他自忖比郭欺霜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道德理念異于常人的家伙。
周韻唯一比郭欺霜強的地方是，他不會為了謀取利益而蔑視普世價值觀，去傷害其他人——無論親疏遠近。
這是周韻為數不多的底線了。
警笛聲驟然在宿舍樓外響起。
這時，郭欺霜的身體，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寸寸消失。
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一點點抹去存在過的痕跡。
周韻目光灼灼地看向微型航拍飛機的攝像頭，旋即低下頭，思緒紛飛。
這個世界，似乎多少開始有點意思了……
郭欺霜那個女人，剛才是真的和自己同歸于盡，還是穿越到其他世界了？
作為一名資深網文讀者，周韻很難不往這方面去聯想。
直播間里，人們議論紛紛，彼此為了這件事瘋狂撕逼對噴，問候理念不同者的十八代母系親屬。
“殺妹證道，可怕的男人。”
“這廝才是真·主角吧？冷血無情真狠人！老子簡直頭皮發麻……”
“霜霜那么單純的可愛女孩兒，他也下得去手？”
“惡心的直男癌！我為自己和他一樣是男人而感到恥辱！強烈要求槍斃這個臭男人！”
“萬人血書，一定要判這家伙死刑，不能讓無辜被殺的霜霜死不瞑目啊！”
“舔狗們可以歇歇了，什么都不懂，光憑猜測，在這兒瞎比比什么？說不定是郭欺霜這心機婊把人家綠了之后，玩脫了呢？”
“暴躁小哥，可以的！雄起！”
“最惡心這群萬年備胎，妹子們都沒說什么，你們嚷嚷個鬼！齷齪的蛆蟲！”
“誒？誰知道地上的那串血字是什么意思？”
“謝邀，古文工作者……這是小篆，秦始皇‘書同文，車同軌’里的‘文’，指的就是它。這行血字的意思是——‘生死簿上，公陽壽未盡’。”
……
華國，趙府井，秘密基地深處。
安全電腦前，林傲龍瞪圓雙眼，倒抽一口冷氣。
他的鼻孔中噴出兩縷火焰：“這人被陰曹地府拒收了？也不曉得他喝孟婆湯了沒有？”
“看這人眼熟，恐怕也是個身負大氣運的。”
“說不得，前世，我倆還是至交道友！”
“可恨我遭了胎中之謎，記憶混淆，記不起他的出身跟腳……”
旁邊幾名工作人員嘴角抽搐，辛苦地憋著笑。
林傲龍看了她們兩眼，輕哼了一聲。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道德真修，不跟這些無知凡人斤斤計較。
他的視線又聚焦到顯示屏上。
是最近橫空出世、日活流量逐漸與各大新聞網站并駕齊驅的超凡者論壇——“廉貞世界”。
據說這個名字古怪的論壇背后，有著國家背書，能量相當大。
隨便點開一個帖子，都在討論黑白無常和死者蘇生事件的主人翁。
“小哥哥命硬呀，閻王爺都不收！”
“黑白無常，地府，黃泉，十八層地獄……這些真的存在嗎？我對科學的信仰快崩壞了……”
“不不不，現在的情況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專家，@教授。”
“來了！來了！眾所周知，人類的靈魂的確存在，科學實驗證明，每個人的靈魂重量，大約在零點七克左右。而靈魂的力量……干！編不下去了！”
“我接著說——這次的黑白無常，其實是一種地球生命體集群意志的顯現，數千年來，大家都篤信著關于地府的傳說，人類靈魂的共振，放射出一種名為DX239P的無形電波，與血月甲舍波殘留的能量共鳴，共同塑造出了原本并不真實存在的神話生物。”
“大家都說的很好，我在這里做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充。這事跟幾個月前的腥紅之月的確有關，和國民數量、人口素質、平均受教育程度也有聯系。大家加一下聊天群，容我慢慢解釋。”
林傲龍掌心發燙，忍不住掏出鍵盤，舌戰群雄。
“我乃黑龍地仙，越界重生，轉劫歸來。黑白無常現身只不過是一切的開端……”
“陰曹地府……”
“碧落黃泉……”
“奈何橋……”
“天庭五方五帝……”
“混元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
巴拉巴拉。
如同往常一樣，林傲龍又被扒出了精神病人的身份。
……
周韻作為死者蘇生事件中的關鍵角色，被推到了時代的風口浪尖上。
而造成這一切的幕后黑手，日子卻過的悠哉游哉。
“燧人氏改造套餐，似乎會對受術者的性格造成輕微影響……”
顏安青慢悠悠地享受著桌上的美食，隨手滑動手機頁面。
六個國家，七名被他賦予了火焰能力的幸運兒。
只是短短一周時間，所有人都成功覺醒了駕馭火焰的能力，開始在人前展現各自異象。
倒是植入雷澤細胞的那些人，一直保持著低調姿態，其中還有幾個，甚至都沒意識到自身的與眾不同之處。
網民們的反應，給了顏安青不少啟發。
一人計短，眾人智長。
有些看似玩笑的話，顏安青卻認為，具有相當程度的可行性。
本來顏安青的計劃，是打算將郭欺霜和周韻同時進行全身修復，順帶給兩人玩個體貌互換，瞞天過海，欺騙世界，給人們一種“仇家靈魂交替”的錯覺。
反正這倆就算都活過來，也要被抓回來當實驗體的。
沒犯罪的公民，無論金瞳者還是水、火、雷電能力覺醒者，都有各種補貼、選擇權和人權保障。
觸犯法律的家伙，自然享受不到這些待遇了。
哪怕周韻在道德上受大眾同情，其前期待遇，也不會比郭欺霜高太多。
然而……
全身修復的時候，出現了一點狀況。
顏安青發現，自己無法復活郭欺霜。
她只能恢復到失魂人狀態。
所以，顏安青給了郭欺霜和印渡圣雄基拉·沃爾瑪一樣的待遇。
站在顏安青的角度來看，這女人是有些可惜的。
“復制與復活計劃第二環，成敗摻半。”
顏安青細嚼慢咽，緩緩將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靈魂方面的知識，太過匱乏。”
嚴格意義上講，周韻勉強算是半個成功體。
他的復活，證明現在，顏安青至少可以通過目前解鎖的改圖功能，讓心跳停止、呼吸斷絕、腦波消失沒有太久的人復活過來。
周韻能復活，郭欺霜不能。
為什么？
要知道，周韻斷氣還在郭欺霜之前。
這小子死的別提有多快了。
“……”
或許這涉及到靈魂強度，而周韻的靈魂，大大強于郭欺霜？
或許，單純是因為周韻得到了自己的氣運庇佑？
有無數種可能性。
郭欺霜這個女人，就這么領了便當，多少有點可惜。
畢竟，她具備不錯的實驗價值。
可現實世界就是這樣殘酷。
她外形條件不錯，存在感極強，手段強硬狠辣，抓住機會，就立刻出手，有野心，以鴻鵠自喻。
如果不是遇到周韻這個行動力極強的家伙，她完全有可能在新時代做出一番事業。
這是個不被道德、法律、人情關系束縛的人。
她沖破了性別上的固有認知和缺陷，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理念。
郭欺霜是真正意義上的反派苗子，天生的邪惡陣營。
可惜，她是真的死透了。
顏安青只能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將盤子和筷子送到餐具回收處，他踱步走進一條很少涉足的路線。
顏安青一邊走動，一邊思考這幾天的事情。
篡改天象，復制雷云，基拉·沃爾瑪的死者蘇生實驗……
婆羅門的未來之光，狄修斯·潘迪特，濕婆像顯形，順手成全……
賦予郭欺霜火焰改造，悶葫蘆周韻，魔王角色候選人，同歸于盡，成功一半的復活神跡……
“對世界的改造節奏還算不錯，沒有出現導致布局崩盤的事件。”
顏安青揉了揉太陽穴，吁了口氣，心中思緒紛飛：“只是，現在有兩個小問題。”
第一，改圖軟件沒辦法直接讓‘黑白無常’開口說話。
通過圖形改出聲波映射到現實世界，操作難度太高。
第二，自己的古代語言知識素養不高，相關積累太貧瘠。
目前只能用文字留書替代。
從今天開始，自己必須在全球各國古文學習上，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
思索間，顏安青來到了一個往常很少接觸的科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