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致是帶著現實記憶進入到電影世界的,并不像其他人一樣只能依靠虛假記憶和潛意識去演繹故事。
這次他降臨電影世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琢磨自己腦子里面多出來的信息。
老實說,這種快進式的“二十多天后”,讓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不過,朱嘉致還是詳細地查看了自己的全新記憶,反復研究了許多遍。
這些記憶,編造的非常真實,在觀看的時候,朱嘉致都屢次懷疑,《暗日廢土》世界是否真實存在,就像是《洛德星球ol》那款所謂的游戲一樣,自己在這個世界也有一個身體。
記憶雖然都細節翔實,給人真實不虛的感覺,但有一些片段,還是被加了重點標注記號。
朱嘉致非常清楚一件事……
整個南柯遷移團隊,經過二十多天的跋涉,現在有一百二十五名隊員嚴重凍傷,肢體壞死,喪失了自主行動能力。
這些沒有行動力的傷員們,往往需要兩到三名健康的人來照顧。
這就嚴重拖累了整個團隊的行軍推進能力。
顏安青所謂的“殘酷決定”,恐怕就是要放棄這些人了。
作為這個決策的發起者,顏安青會為此遭受多少非議和謾罵?
那些都是可以預料的。
朱嘉致沉默了。
顏安青不像他,沒有帶著現實記憶來到這個世界,也不曉得自己是在拍電影。
對于顏安青和其他的演員們而言,這里,就是真實的世界!
做出這樣的決定,很難吧?
他默默地上前一步,沉聲道:“顏博士,我早就說過了,無論是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這話一說出口,朱嘉致就又看到了一大波化身小白球的觀眾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說著“究極舔狗”、“總是能舔到關鍵角色也是一種能力”之類的話。
沉重的氣氛瞬間就被這群沙雕觀眾們破壞了。
不過朱嘉致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磨煉,好歹不會像當初那樣笑場了。
“放棄喪失自主行動力的人,拋棄一部分食物和水,輕裝簡從,急行軍。”
顏安青語氣幽幽道:“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這個團隊里,不欠缺有能力的人,可他們需要時間和裝備,才能將自身能力轉化成為有實際意義的東西,提高團隊的生存率。
問題在于,沒有裝備,也沒有時間。
團隊之中,也有許多幸存者在抱怨,說行軍太快,士氣已經低沉到了新晉大佬白季主都無法挽回的程度。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他們這邊。
聽到顏安青這話,白季主偏過頭,無神的雙眸對著顏安青,輕聲說道:“不要責備自己,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之前的行軍速度,幾乎達到極限,幸存者們已經怨聲載道。
除非動用血腥手段,否則根本不可能再次提速。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整個帳篷里,沒有誰再繼續發言。
拋棄受傷的同胞,這種決斷,還是太過殘酷了一些。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正確的決定。
代號為白惡魔的冰雪風暴一旦追上隊伍,死亡瞬間就要席卷開來。
屆時,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所有人都得死!
在這種關頭,必須有人做出最不人道的決斷!
半響,終于有人開口了。
發話的是希塔爾。
被世界觀眾們稱之為“女王”的她,上下打量了顏安青一陣,說出的話,卻跟本次會議的內容無關。
“你太理智,太冷靜,簡直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不適合當團隊決策人,因為你會讓人感到恐懼。”
“我想問的是……”
“到了必要關頭,你會放棄我們嗎?”
幾乎話音剛落,顏安青就立刻回答道:“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沒什么是不可以放棄的。”
這個答案仿佛早就在他心中,根本不需要思索。
“包括你?”希塔爾饒有興致地問道。
“包括我自己。”
顏安青語氣漠然,話語之中,不帶半點感彩。
人生在世,總要求“意義”二字。
他生來無依無靠,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雖然自認價值遠高于其他幸存者,可到了必要關頭,自我犧牲也無妨。
“希望你記住今天的對話。”
希塔爾微微點頭:“這一次,我會全力配合你。”
郝飛光是南柯幸存者集團的一員。
在急行軍中,因為保護不當,在超低溫環境中,雙腳已經被凍的徹底壞死,完全無法自主行動,只能依靠其他幸存者們的幫襯,才能勉強活到現在。
身體的殘缺,也破壞了他的意志。
對于每天幫助自己的同胞們,郝飛光沒有任何好臉色,反倒總是說一些悲觀情緒濃烈的話。
“我們都是要死的。”
“為什么還要掙扎?”
“現在已經是世界末日了!”
這段時間,這三句話幾乎成為了郝飛光的口頭禪。
可真正到了被拋棄的關頭,郝飛光內心深處,卻又衍生出了強烈的求生意志。
“什么?要放棄我們?”
“憑什么!”
“我為團隊出過力!我做過貢獻!你們不能拋棄我!”
他氣的面色鐵青,口水狂噴。
唾沫剛剛飛出幾厘米,就被凍成微小的冰疙瘩,掉在地上。
郝飛光看著平時總是幫襯自己的三名幸存者臉上浮現出鄙夷的神色,不管不顧地大吼起來:“這不公平!”
“不公平?”
冷漠而又強氣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
循聲望去,正是戰斗團的領袖,希塔爾。
她冷漠地看著郝飛光,認真地說道:“執行任務,換取食物和水,這很公平。”
“你曾經付出的一切,都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回報,不能讓你得到更多。”
“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世界末日,我們不講究人權、民主、平等。”
這是實話。
目前全球幸存的數百個幸存者團隊,九成九都不講究這些。
嘴里總是掛著人權、民主和平等這些詞的人,已經變成冰天雪地里硬邦邦的冷凍肉了。
“白惡魔正在追趕上來,冰霜雪域一旦靠近,甚至都不需要把我們裹挾進去,所有人,都得死!”
希塔爾如刀的眼神,將郝飛光的話剜了回去,語氣冰冷道:“不要廢話了。”
“幫你,是情分。”
“不幫你,是本分。”
“我們不可能和你們一起死在這個地方。”
語畢,她轉過身,舉起拳頭:“給他們留下一些食物和水,五分鐘后,繼續行軍!”
這也是一個團隊領袖的言語技巧了。
本來在會議中,顏安青和她就已經商討出結果,為了保證行軍速度,刺激幸存者們的前進,要拋棄一部分的食物和水,減輕負重。
可現在聽起來,好像是希塔爾嘴硬心軟,在憐憫這些被拋棄的傷殘者。
(顏安青的表現……因為這個世界沒有李婉,他也“沒有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