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現場狀況的時候,羅克心情可想而知。
說實話,羅克不在意布爾人的死活,不在意祖魯人的死活,甚至羅克可以不在意那些在農場里修養的華裔礦工的死活,但是華裔警察——
那是羅克的兄弟!
羅克永遠忘不了,剛醒來教訓庫納勒時,那些主動站出來圍在羅克身邊的兄弟們。
羅克永遠忘不了,在開普敦買房子錢不夠時,那些主動幫羅克湊錢的兄弟們。
羅克同樣永遠忘不了,在知道羅克入籍開普敦之后,那些跟著羅克入籍開普敦的兄弟們。
這些,都源于兄弟們對羅克的信任。
羅克教訓庫納勒的時候,開普敦警察局數百名印度裔警察,華裔警察只有三十多,每一個站出來力挺羅克的華裔警察,其實都承擔著被印度裔警察報復的風險。
但是他們沒有猶豫。
羅克要買房子時,所有的華裔警察手頭都不寬裕,他們要攢錢養家糊口,要攢錢成家立業,要攢錢衣錦還鄉,但是在羅克需要錢的時候,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把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那三五個英鎊借給羅克。
至于入籍開普敦,更是冒著莫大的風險,當時的開普敦只有三十多個華人,但是在羅克入籍之后,他們還是依然決然的走進移民局,然后剪掉辮子,換上西裝,這幾乎等同于性命相托。
現在,羅克來到約翰內斯堡,同樣是這些兄弟,放棄開普敦越來越好的局面,離開已經在橡樹鎮穩定下來的家人,千里迢迢跟著羅克來到約翰內斯堡,這同樣是源于他們對羅克的信任。
羅克不會辜負這些信任。
所以雖然旁邊持槍看守的士兵厲聲警告,羅克還是大步向前。
“停下,這里是皇家加拿大步槍團,我們正在執行軍事行動,任何擅闖行為,都會被當場擊斃。”士兵已經把槍舉起來對準羅克。
“放下你的槍!”
“混蛋,我們是警察!”
“——”
跟著羅克過來的警察們馬上就破口大罵,更多人拔槍相向,場面一觸即發。
“我是約翰內斯堡警察局的局長洛克,這里是我們警察局的轄區,現在去通知你的長官,這個農場里的所有人,都受約翰內斯堡警察局保護——現在,我要去看看我的手下,不要做超出你能力范圍內的事,那會導致你無法承受的后果。”羅克強忍怒氣,誰都能聽得出,羅克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殘暴。
“我——我們是皇家加拿大——”士兵還在強撐。
“我知道你們是皇家加拿大步槍團,我也知道你們在執行任務,但是看看你們干了什么?你們是把警察當成游擊隊了嗎?難道這些警察沒有向你們表明身份嗎?你特么的沒有長那該死的眼睛,沒看到他們身上的警察制服嗎?”羅克瞬間爆發,噴的士兵連連后退。
“該死的你們特么的在干嗎?”終于有軍官出現,這次是個上尉。
“該死的看看你們都特么干了什么!”羅克用更大的聲音噴回去。
“我們在執行任務!”上尉氣勢十足。
“我們也在執行任務!”羅克的氣勢更足,但是沒有心情跟上尉糾纏:“現在,我要先確認我的手下的情況——”
這邊已經吵了半天,地上的幾名警察還是一動不動,羅克是真沒時間糾纏,只希望情況不要太糟。
上尉好像是剛剛注意到地上一動不動的警察,感覺也有點傻眼。
其實就在羅克和上尉對噴的時候,馬丁已經從上尉身邊繞過去,檢查那幾名警察的情況。
馬丁是會一些急救的,這也是衙門中人的必備技能。
情況好像不太好,一共四名警察,三名警察對馬丁的呼喚有反應,一名警察的嘴角和鼻子下方都有血跡,對馬丁的急救沒有絲毫反應。
羅克記得這名已經沒有呼吸的警察,他叫林恩,家人兩個月前剛到橡樹鎮。
“督察!”馬丁的聲音里帶著悲憤。
“艸!”羅克重重一腳將上尉踹飛。
“干他!”
“上!”
“F***!”
現場馬上就人仰馬翻。
——
不出意外,羅克再次前往比勒陀利亞。
“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阿爾弗雷德·米爾納有點無奈,有能力的人都這樣,能做事,但是也能惹事。
“警察局還沒有建成,我就把那些礦工暫時安置在一個農場里,并且派了警察守衛——因為農場距離被襲擊的金礦沒超過十英里,加拿大團的士兵就要把那些礦工全部關進集中營,負責看守的警察只是因為阻攔加拿大團的士兵,就被加拿大團的士兵毆打,三名警察身負重傷,一名警察被他們活活毆打致死——”羅克在偷換概念,但是眼里有淚光,無論如何羅克也想不到,兄弟們居然死在自己人手里。
是的,按照開普殖民政府的立場,不管是警察還是正規軍,其實都是自己人。
在之前對游擊隊和布爾聯軍的作戰中,警察也有傷亡,前段時間在和韋爾奇燧發槍手團的沖突中,也有警察受傷,羅克可以接受那些情況,現在戰爭已經結束,警察居然被正規軍活活打死,這讓羅克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毆打致死?”阿爾弗雷德·米爾納非常驚訝。
“是的,被加拿大步槍團的士兵活活毆打致死,那是一名原本在戰后應該得到表彰的警察,他參加過東線的戰斗,圍剿過布爾人的游擊隊,奪取過布爾人的陣地,擊斃茹貝爾的戰斗他也參加了,他原本應該在戰后獲得一枚勛章,而不是這么屈辱的被人活活毆打致死,而且,還是被自己人——”羅克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在總督面前不能放肆。
阿爾弗雷德·米爾納不說話,馬上拿起電話給基欽鈉。
“司令閣下,你的手下太放肆了,他們居然活活打死了一名曾經為大英帝國浴血奮戰的警察,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并且要求你必須嚴懲那些胡作非為的士兵,他們應該把這種兇狠用在對付布爾人游擊隊上,而不是對警察作威作福——”阿爾弗雷德·米爾納也是有脾氣的,對著基欽鈉就是一陣狂噴。
“抱歉阿爾弗雷德,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我已經命人調查,如果有人犯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估計基欽鈉現在也是焦頭爛額,打架很正常,打死了人就嚴重了,基欽鈉或許不在意一個警察的死活,但是既然阿爾弗雷德·米爾納過問,基欽鈉就要給阿爾弗雷德·米爾納一個交代。
“洛克督察,你先回去,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阿爾弗雷德·米爾納也沒辦法,原則上來說,德蘭士瓦現在還處于軍管狀態,所以總督府對軍隊也沒有管轄權。
“總督——”羅克還想據理力爭。
“督察,先回去——”阿爾弗雷德·米爾納的表情嚴肅,看向羅克的目光有點復雜。
走出正義宮,羅克忍不住仰天長嘆。
是的,這就是這年代華人的地位,曾經羅克以為,華人憑借努力工作,可以獲得英國人的承認。
但是實際上,羅克現在不得不承認,幻想終究只能是幻想,英國人是不會承認華人的,別看阿爾弗雷德·米爾納說得好聽,但是到最后,這件事多半還是不了了之。
所謂的“軍管”,就是指特殊情況下使用武裝力量協助政府維護秩序的緊急狀態。
軍管時期,政府的職能被大幅削弱,甚至連法庭都要被軍事法庭取代,所以就算加拿大步槍團的士兵有罪,負責審判的也是軍事法庭,到時候有罪還是沒罪,都是負責審判的軍官說了算。
軍事法庭肯定是要維護軍人的,所以這件事鬧到最后,那些加拿大團的軍人可能會受到懲罰,但是懲罰肯定不會太嚴重,而林恩,羅克現在能做的,是盡可能為林恩爭取更多的經濟補償。
注意,是補償,不是賠償,補償是出于人道主義,賠償就代表掏錢的那一方承認錯誤,這是兩碼事。
亨利是陪著羅克一起來的,看羅克情緒低落,亨利拍拍羅克的肩膀,用力摟了一下。
“謝謝,我沒事。”羅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逝者已矣,生活還要繼續。
“抱歉,咱們人微言輕——”亨利的心里也不好受,羅克的手下,也是亨利的手下,在這次沖突中受辱的,是整個德蘭士瓦所有警察,亨利首當其沖。
“所以亨利,你要快點往上爬啊——總督要是你,肯定不會出這種事。”羅克把希望寄托在亨利身上,今天這件事提醒了羅克,不要滿足于現狀,要積極進取。
“我也想往上爬——可是爬不動啊。”亨利哀嘆,其實他和羅克都已經爬的夠快了。
但是還不夠,要爬的更快。
“有個好消息,我父親要來開普了。”亨利的情緒很快就恢復過來。
也是,畢竟亨利沒有羅克這樣的切膚之痛。
“來開普任職?”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亨利的父親是有爵位的,雖然只是個男爵,但是男爵也是貴族。
羅克知道,亨利的父親之前是在英國本土的殖民地事務部任職,好像級別還不低,那么來到開普敦,按照慣例,亨利的父親是要提拔任命的。
“不,來德蘭士瓦。”亨利糾正。
對,現在是德蘭士瓦了,和開普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