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巴黎肯定不能像對東京一樣燃燒彈洗地,轟炸機只能用來撒傳單。
“霸王”行動開始前,戴高樂前往倫敦,對于是否應該對駐巴黎德軍進行轟炸一事,和溫斯頓有過爭論。
溫斯頓要求對德軍進行全方位打擊,不管是駐扎在柏林的德軍,還是在巴黎的德軍,原因是德國人正在使用V2火箭對倫敦進行無差別轟炸。
既然倫敦都遭到德國人的轟炸,那么巴黎也可以遭到盟軍的轟炸。
戴高樂堅決反對。
作為具有無數歷史古跡的文化名城,巴黎是所有法國人的驕傲,戴高樂希望尋找一個和平收復巴黎的方式,而不是使用燃燒彈將巴黎夷為平地。
巴頓部分支持戴高樂的決定。
如果德軍愿意離開巴黎,巴頓甚至可以放德軍一條生路,讓德軍回到德國。
反正接下來盟軍肯定會攻入德國,那些德軍最終難逃敗亡的命運。
如果德軍固守巴黎,巴頓也會命令部隊進攻,最多在打到巴黎圣母院的時候,盟軍的坦克會收斂一些。
對巴黎的傳單攻勢,從六月初就已經開始,除了號召法國人挺身而出對抗邪惡德國的傳單之外,還有一種傳單是勸降的,如果德軍官兵持有這種傳單,在投降之后就可以得到和身份相匹配的待遇。
攜帶傳單的轟炸機是從土倫機場起飛,路上要經過一個半小時的飛行才能抵達巴黎。
轟炸機經過里昂的時候,接到地面呼叫,擔任前鋒的第六裝甲師正遭到黨衛軍第四裝甲師的瘋狂攻擊,呼叫附近轟炸機迅速支援。
機長就很無奈,他的飛機雖然是轟炸機,彈倉里裝的卻都是傳單,無法對第六裝甲師提供任何幫助。
第六裝甲師的情況確實很危險。
面對盟軍的兩面夾擊,克魯格并沒有束手待斃,他調整防線的同時積極尋找機會反擊,第六裝甲師這時候一頭撞上來,克魯格馬上派出了他手下最強大的黨衛軍第四裝甲師。
京特·馮·克魯格,容克貴族出身,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上尉身份獲得雙劍霍亨索倫皇家勛章。
魏瑪共和國時期,克魯格一直在軍中服役,二次大戰爆發后在波蘭戰役和法國戰役期間表現出色,后來又經歷了俄羅斯戰場的洗禮,直到被小胡子任命為西歐戰場總司令。
克魯格是個很矛盾的人,去年冬天他和戈德勒博士會晤并下決心除掉小胡子,卻在最后一刻動搖,因為擔心會引發黨衛軍和國防軍之間的內戰。
隨后克魯格遭遇車禍意外重傷,傷愈后又重新成為小胡子的支持者,他的經歷和隆美爾恰恰相反。
克魯格和隆美爾之間還爆發過激烈爭吵,隆美爾說克魯格是東線的土包子,克魯格說隆美爾沒去過東線,根本就是浪得虛。
隆美爾很生氣,提醒克魯格他也是陸軍元帥,克魯格卻諷刺隆美爾那個元帥也就只能指揮幾個師,跟他這個指揮過德國中央集團軍的陸軍元帥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隆美爾麾下的六個坦克師,現在都在卡昂,黨衛軍第四裝甲師是和克魯格一起來到法國戰場的,這個師從俄羅斯返回德國之后,休整了整整四個月,兵力和武器裝備得到有效補充,士氣正旺。
“我們的左翼和右翼都出現了德軍的裝甲部隊,這是德軍最擅長的鉗形攻勢,如果我們撤退,就會遭到德軍的銜尾追擊,如果我們固守,則會被德軍重重包圍!”盧克·格羅特滿頭大汗,就在剛剛,德軍攻破了第六裝甲師左翼陣地,盧克率領師屬警衛連發起反擊,才將德軍趕出陣地。
師屬警衛連裝備的坦克雖然少,卻都是標準的南部非洲“豹”式坦克,戰斗力和德國人的五號不相上下。
“命令部隊堅守陣地,一步也不準后退!”雅克·德布羅意狀若瘋狂,他無法接受失敗。
如果失敗的話,這將是自由法軍在法國本土的第一場失利。
北非的不算,那時候的自由法軍不是完全體,坦克都沒幾輛,打不過隆美爾很正常。
1944年的當下,自由法軍的裝備水平雖然比不上南部非洲,比不上美國,也比不上裝備水平正在節節攀升的俄羅斯——
這么算的話,貌似只能跟英軍比一比。
這就太傷人了。
英國是個海權國家,陸軍小貓小狗兩三只,連西班牙都不如。
說到西班牙,現在的西班牙可是兵強馬壯。
佛朗哥倒臺后,西班牙在南部非洲的幫助下,建立了一支由30萬人組成的國防軍。
“霸王”行動和“龍騎兵”行動發起的同時,駐扎在西班牙境內的第三集團軍和西班牙軍隊也攻入法國,這一路盟軍的行動不引人矚目,戰果卻更加輝煌,諾曼底盟軍和土倫盟軍分別被阻攔在卡昂和里昂的時候,西班牙盟軍已經開始掃蕩布列塔尼半島了。
布列塔尼半島本來是諾曼底盟軍的任務,盟軍在諾曼底登陸后,會分別向南北兩路發起攻擊,北路攻擊方向是巴黎,南部攻擊方向就是布列塔尼半島。
在埃森豪威爾的計劃中,西班牙盟軍攻入法國后,會以最快的速度和土倫盟軍,以及諾曼底盟軍匯合,將戰線連接起來,然后土倫盟軍和西班牙盟軍,就統統歸西歐盟軍總部,也就是埃森豪威爾指揮。
計劃是好的,可是諾曼底盟軍表現太拉胯,兩個任務一個都沒有完成,土倫盟軍沒有向諾曼底盟軍靠攏,西班牙盟軍則是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法國南部,短短一個月之內殲滅俘虜德軍近六萬人,這個結果讓很多人都很意外。
西班牙盟軍表現優秀,作為第三集團軍上一任指揮官的巴頓就與有榮焉。
蒙哥馬利很生氣。
蒙哥馬利認為如果不是法國南部的德軍被吸引到諾曼底,西班牙盟軍的進展絕不會這么快,所以西班牙盟軍的軍功章,至少有諾曼底英軍的四分之一。
以蒙哥馬利的性格來說,這是個比較謙虛的說法,如果不是接下來蒙哥馬利還需要南部非洲軍隊以及美軍的幫助,那么絕不會只有四分之一這么點。
美國人也不舒服。
嚴格說來肅清布列塔尼半島殘余德軍是美軍的任務,不過巴頓在攻下瑟堡之后,率領第三集團軍主力部隊北上支援卡昂去了,只留下第9軍負責后續任務,這對第9軍來說有點強人所難。
第9軍下屬只有一個裝甲師和一個步兵師,而布列塔尼半島的殘余德軍至少還有六個師,其中僅布雷斯特就有四個師駐守。
兩個師對付六個師,就算德軍比較分散,這個任務也難以完成。
西班牙盟軍就在這時候及時抵達,這讓巴頓很難受。
巴頓雖然不舒服,至少第9軍輕松了許多。
第六裝甲師卻沒有援軍,距離他們最近的盟軍也在五十公里之外。
“我已經呼叫了空中支援,只要我們堅持到天黑,勝利就終將屬于我們!”德布羅意在電話里給前線指揮官們加油打氣。
前線指揮官們的回應是請求支援,必須立即那種,否則陣地隨時會被德軍攻破。
“我們正面出現德軍裝甲部隊,是德國人的四號、五號,上帝,還有德國人的新式坦克,我們需要支援——”
“我的部隊只剩下6輛坦克還能開動,很難頂住德國人的下一次進攻,德國人簡直是瘋了,不計傷亡——”
“游擊隊發現德軍迂回部隊,我們后方出現德軍——”
所有方向都傳來壞消息。
德布羅意卻冷靜下來:“太棒了,我們周圍所有方向都已經出現德軍,所以我們已經被包圍,那就死戰到底吧,我絕不會投降第二次!”
電話里都沉默。
半響,負責西側防御的第29團團長路易斯·岡瑟在電話里說了一句:“法蘭西萬歲!”
“法蘭西萬歲!”
這一次回應很整齊,法國人還是有血性的,他們只是不幸遇到了一群無能的指揮官。
岡瑟放下電話,抓起電話旁的尼亞薩蘭步槍沖出指揮所,前往一線作戰。
“上校,你的戰斗位置在指揮所!”岡瑟的副官福斯特低聲勸說。
“我們已經沒有援軍了,也無法從其他任何地方抽調部隊,我現在要履行我作為一名法蘭西軍人應有的義務。”岡瑟經過補給點,將所有衣兜里都塞滿了手榴彈。
福斯特愣了下,也不再勸說,干脆扛起一箱手榴彈跟在岡瑟身后。
自由法軍裝備的火箭筒并不多,手榴彈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戰斗很快再次打響,德國人知道第六裝甲師已經山窮水盡,一鼓作氣,不給法國人任何喘息的機會。
“等待,等待,把德國人放近了再打——”岡瑟躲在一輛被擊毀的坦克后面,注視著不斷接近的德軍坦克。
德國人很聰明,坦克并沒有一直前進,而是走走停停,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一旦發現可能的自由法軍火力點,德軍坦克就會停下來瞄準射擊,摧毀之后才繼續前進。
這種無法還手,只能被動挨打的感覺糟透了。
“命令我們的坦克隱蔽好,等德國人坦克攻入我們的陣地之后,盡可能攻擊德軍坦克的側面或者后面,尤其注意發動機,德國人的發動機都是汽油機,一旦遭到攻擊很容易起火。”岡瑟不停地說話,這可以有效緩解自己的壓力。
福斯特不說話,正在用膠帶試圖將幾枚手榴彈捆扎到一起,做成集束手榴彈。
這并不容易,卵式手榴彈很難捆到一起,如果是木柄手榴彈,那倒是方便多了。
第六裝甲師其實也有反擊能力,88毫米高平兩用炮,放平了槍管打坦克很好使。
一架88炮偽裝工作做的不夠好,被德軍坦克發現,三輛德軍坦克同時向88炮的掩體開火,三秒之后,掩體連同88炮被徹底摧毀,陣地內的六名自由法軍士兵全部陣亡。
有忍不住的自由法軍士兵開槍射擊,子彈打在坦克堅固的車體上,連個白點都留不下,反倒招致坦克炮和同軸機槍的瘋狂射擊。
很神奇,德國國防軍的坦克因為缺少油料,連出動都很困難。
黨衛軍倒是后勤充足,子彈和炮彈一點都不知道節約使用1。
也對,德國人缺少的是油料,不缺炮彈。
隨著德軍坦克的距離越來越近,岡瑟能夠感覺到地面越來越劇烈的震動。
突然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密集響起,德軍坦克終于到了手榴彈的攻擊范圍。
岡瑟通過車體間隙觀察,身體不暴露的情況下,將手榴彈一個接一個扔出去。
福斯特終于做好了集束手榴彈,拉環之后扔出去,力度卻不夠大,捆扎的也不夠牢固,膠帶在空中散開,飛了不到十米遠。
“窩草,你是德國人派來的鼴鼠吧!”岡瑟抱頭鼠竄,這要是沒死在德國人手里,卻死在副官的手榴彈之下,那可就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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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福斯特欲哭無淚,剛跑出兩步就被巨大的沖擊破吹倒在地。
這——
這不太像是手榴彈能造成的效果啊。
爆炸的聲音也大了點。
岡瑟和福斯特回頭,一架機翼下方繪有南部非洲軍徽的近地支援機從上方飛掠而過。
“轟炸機!我們的轟炸機!”福斯特的歡呼聲里帶著哽咽。
“太棒了,南部非洲,我愛你!”岡瑟哈哈大笑著振臂高呼,耳邊突然傳來流彈劃過的聲音。
對哦,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戰斗還沒有結束呢。
這時候一直躲藏在掩體里的阿爾及爾坦克也終于沖出來,75毫米坦克炮的威力不如88毫米炮,正面攻擊五號和虎王很難穿透裝甲,攻擊側面效果還是不錯的,一輛五號側面被擊中,彈片在狹窄艙體內肆虐的聲音,夾雜著德軍坦克手的慘叫,對于岡瑟來說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
岡瑟爬起來半跪舉槍,向不遠處的一名德軍士兵扣動扳機。
德軍士兵應聲倒地,岡瑟又瞄準下一個目標,旁邊的福斯特卻漸漸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