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找我?
吳有才一愣,隨即笑了。不止是他笑了,連他身后那些商會掌柜們也笑了。
吳有才是什么人,有財商會又是什么規模的存在,高黎又算是哪根蔥?別說是高黎,就算是高黎的父親說要拜會吳有才,也得專門遞拜帖才行,而高黎這直接走來就說拜會?說實話,如果不是剛剛凌瓏的出現太過驚艷,讓他們對高黎產生了興趣,這會兒說不定早就讓人給高黎轟走了。
吳有才道:“你專門來找老夫有要事?”
高黎道:“要事沒有,就是想買點棉花。”
吳有才笑道:“去商會買便是了,開門做生意,誰來都賣,不必來找老夫。”
高黎道:“少,不夠。”
吳有才一臉玩味,你想要多少?
高黎湊近,低聲道:“先來一萬斤試試。”
吳有才眼神微微一動。
一萬斤棉花,一斤三百文,一貫一千文。一萬斤便是三千貫,折銀三千兩。哪怕對于吳有才來說也不是一個小生意。
這個年代,對于富人有一個簡單的概念——腰纏萬貫。家里有三百萬人民幣的存款,應該算是富人了。而三千兩銀子就相當于三分之一個腰纏萬貫,也不少。
吳有才道:“高公子,據我所知,你莊子上出的大部分都是麻布,還有一些皮貨,棉布很少。雖然我也知道如今棉布行情不錯,可是這一萬斤,你吃得下嗎?就算是你吃得下,你莊子里就那么幾個蛛妖,就算她們有六只手,又能做多快?更何況,她們聽你的嗎?”
高黎撓撓頭,拱手道:“多謝前輩替晚輩操心,不過晚輩也只是試試看。成不成,再說唄。”
吳有才沒說話,一旁陳以津笑道:“年輕人果然有年輕人的魄力,便是輸了,也權當是買個教訓。吳掌柜,咱開門做生意,有買有賣,人家都上門要貨了,咱們總不好推出去吧。”
吳有才想了想,道:“一萬斤棉花不是小數,便是滿載一車五百斤,也得裝二十車,沿途準備也很多。若你真的想要,必須先款全額預付,可否?”
高黎聽出來了,其實吳有才是想要勸退。畢竟當今做生意,無論多大,就沒有先款的道理,最多不過是大額定金。不過高黎對這次豪賭勢在必得,他幾乎立刻就摸出了準備好的銀票。
“吳先生請過目,其中兩張還是您錢莊的票子。”高黎笑道。
吳有才道:“高公子也不簽文書契約,便直接將銀票給我,就不怕吳某昧下你的銀子?”
高黎微笑,說道:“前輩乃是豪門大閥,這點銀子您也不值得貪一次。更何況,這錢也不是我的啊。”
說著,高黎回頭撇了一眼另一山頭上那絕美的身影。
這就是狐假虎威了。
吳有才微微一愣,這才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那好,回去我便差人將契約文書送到黎莊。棉花城中倉庫還有幾百斤,先給你用著,后續我會從周圍調集,如何?”
高黎道:“勞您費心了,有勞前輩。”
“客氣。”
目送高黎離去,那陳以津咬牙切齒地說道:“狗傍人勢的東西!區區一個淫賊,不知道怎么攀附上了玉面鬼這個江湖新貴,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這一萬斤棉花若是落在他手里,怕是也只能落下個發霉生蟲的下場吧,到時候那玉面鬼還不切了他?”
吳有才道:“能攀上玉面鬼,也是人家的本事。倒是你,這么著急,莫不是怕那高黎搶了你家織布的生意?你盼著高黎買這批棉花,其實是等著高黎吃不下,虧本再出給你吧。”
那干瘦掌柜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瞞不過大掌柜的慧眼!那高黎也不過是個蠢蛋而已,這么大一筆單子,連個討價還價都不會,看他把銀子糟蹋干凈了還會鬧出什么笑話來。”
高黎為什么要這么痛快的給錢?甚至都不講價?道理很簡單,他就是想快速敲定這筆訂單。一旦他入場,吃進大量棉花,必然會導致棉花價格飛漲。到時候在想用這個價格買到,可就沒門了。
一萬斤棉花,扣除棉籽和外皮,大約能出三千斤棉絮。紡紗織布也會有一些折損,最終織布自然也就不到三千斤。一般布莊,一年也就這樣了。
然而這對高黎來說,只是起點。
他的野心,才剛剛開始。
另外一座山頭上。
凌瓏望著遠方,心中卻遠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平靜。
十幾年了?從那個不眠之夜之后,火焰鮮血時刻在眼前浮現,哭泣和嘶喊回蕩在耳畔,恐懼在心頭盤桓。當她握住劍,決定復仇的時候,她大笑了一場,從那天開始,她似乎看淡了一切。
復仇。
只是復仇。
復仇是支撐她走到今天的唯一動力,可是她知道,這件事似乎遙不可及。
仇人畢竟太強了啊。
她拼命修煉,拼命讓自己成為強者,可是他的仇人也在不斷變強,強到她甚至以為自己只能等著他老死。而她,卻斷了三根主脈。
完蛋了啊,這要怎么復仇呢?
也許我應該換個辦法,用色誘的方式讓仇人上當。
可是我做不到啊,面對仇人那張臉,我哪怕是偽裝也做不到啊。
渾渾噩噩地游蕩,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耳朵里。
高黎。
淫賊。
殺了吧,順手殺了吧,壞人都得死。
一掌下去,那人脖子應該是斷了,甚至已經沒了心跳,呼吸,可他竟然又活了。
耍耍他吧,讓他給自己續脈,失敗了就殺了他。砍成碎塊,這樣他就沒法活了吧。
可他竟然成功了,讓她變成了宗師!
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
暗中觀察這個小淫賊,卻發現他與傳說之中完全不同。他從不做任何荒唐事,每天生活規律,鍛煉,遛狗,睡覺。
莫非傳聞有誤?還是此人轉性了?
時間過去,身體的變化讓從未起過波瀾的心底泛起一絲漣漪。
又羞又怒!
定然是那小淫賊的錯!
可那小淫賊再一次治好了她,還讓她一躍成為大宗師!
這樣我就能復仇了!
可是仇人即將沖擊至尊,這個消息讓她絕望,她甚至連一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這一次,希望之后又絕望,她真快要被這復仇的火焰焚盡了。
然后,這位小淫賊,又給了她一把劍。
寶劍,真正的寶劍。
她復仇了,她真的復仇了!
一切都如夢似幻,曾經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真的做到了!
這一切,竟然都是拜那小淫賊所賜?
她找到了荒山之中無人知曉的墳墓墳,在墳前哭訴。然后,她便不再持劍,因為她已經沒了用劍的理由。
可現在……
一個憤恨的聲音隨風傳入凌瓏的耳朵。
“狗傍人勢的東西……”
凌瓏的眉毛微微一皺,手動了一下,劍卻不在手中。
下一刻,她已經飄然落下,就在那有財商會面前,高挑的身姿再加上高跟鞋,讓她甚至比面前這些男人還要高上幾分,大宗師修為帶來的威壓讓她面前之人后退了幾步。
然后,她走上前幾步,金屬鞋跟落地的聲音,仿佛砸在他們心頭。
“請再說一遍?”凌瓏似乎十分溫和地開口。
“我……我……”陳以津的聲音來自心頭最底層的恐懼,他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抱歉……”吳有才一拱手,剛要說什么,那陳以津已經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凌瓏看著那跪倒在地的陳以津,搖搖頭,翩然離去。
等到凌瓏走遠,陳以津才發現自己臉上已經都濕了,眼淚根本止不住。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卻被一個大宗師當面威脅。
這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