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從桶里將乳膠碗取出來,左看右看,交聯密度一般般,強度也略顯一般,因為沒脫水,手感好像一坨老豆腐。然而高黎真正在乎的,還是他的操作手法。正如高黎所期待的那樣,眼前這位膠農使用真氣熟化橡膠,很神奇了。
“王爺,如何,可是您想要的東西?”阮蘇雅問道。
“沒錯,這正是我想要的東西,不過我想,這應該還有改進的空間。”高黎道。
“那就好。”阮蘇雅心中暗笑。改進?不過是你談判的手段罷了!你們中原都沒有過這東西,談何改進?誒不對?阮蘇雅突然十分好奇,中原分明沒有這種東西,甚至連亞楠人見過的也不多。你高黎是怎么知道的?看你的樣子,分明是見過!你從哪見過?
“王爺您說的改進,是如何改進?”阮蘇雅問道。
高黎嘿嘿一笑,道:“這事兒,咱們還是放在談判桌上談吧。”
不愧是高黎!不愧是那個眼睛里有錢的家伙!別看他表現得如何急切!高黎就是高黎!
“也好,不知道王爺打算如何談呢?”阮蘇雅問道。
“詳細的事情我就交給諾諾卡了,你們需要幾天的準備時間?”高黎問道。
幾天?
阮蘇雅看了一眼膠農旁邊的中年人。
高黎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此人,此人與膠農外形不同,從頭到尾都沒說話,臉上帶著笑紋——就是那種因為平時笑得太多,笑容都固化在臉上的紋路。即便眼睛里沒有半點笑意,可只要張開嘴,能看到的就是一張笑臉。
“明天,如何。”那個人說道。
“這位是?”高黎看向阮蘇雅。
“這位是我父王的通商大臣,范文同。”阮蘇雅說道。
“原來是范大臣。”高黎道。
范文同滿臉笑容地行禮道:“高王爺好,高王爺進來就直奔主題去了,我不好意思打擾王爺的興致,還請王爺恕罪啊。”
不愧是搞商業的,中原話說的很溜。
高黎笑道:“我以為你是跟著膠農一起來的,正想詢問阮大使找誰來商談,卻不想原來您就是,真是失敬。”
范文同趕忙說道:“王爺您這是哪里的話,您貴為王爺,我不過是我們家王爺的手下而已,若是能幫兩位王爺做好這樁生意,那便是天賜萬福啦。”
雙方言語之間客氣一番,畢竟恭維是不要錢的,誰都不吝惜。高黎維持著一個不落俗套的王爺形象,而范文同則很好的保持著一個卑微的小人物形象。當然,誰都不信對方沒有任何準備。畢竟來之前,其實該想的都已經想得差不多。
不過說歸說,對于這東西的價格,其實亞楠人自己也不知道定價多少為好,所以他們預定了一個非常高的價格,可多少還是要聽聽高黎的還價。
所以,第二天,當諾諾卡出現在大使館的時候,阮蘇雅其實有點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中原人做生意,她非常期待能夠這將這筆生意談成,因為這將會成為她能力的證明。可她一不知道高黎能夠接受多少價格,二不知道高黎究竟能夠買多少。這樣她無法估算這筆生意能夠給永安帶來多少收入,萬一高黎就只要幾斤,父親卻把身邊的通商大臣給送來了,那豈不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專門為了商討生意而準備的房間里,秘書諾諾卡坐在范文同對面,打開自己的小本本。道:“如此,我們也便不必客套了。我們燕南希望采購大量干橡膠,以斤計量,請問你們的報價是多少呢?”
干橡膠,便是脫水橡膠,天然乳膠之中大約一半的水分,而且保質期短,那個世界有各種穩定劑,這個世界有沒有高黎不知道,所以老老實實采購干橡膠便是了。天然乳膠放在淺盤里,等待凝固之后,通過擠壓晾曬等方式便可以得到干橡膠,很簡單。
范文同估算了一下價格,看了一眼原本估算的報價上限,狠狠心,開口道:“二十文,一斤,如何?”
諾諾卡低頭看了一眼下方高黎給出的價格指南:‘盡可能將價格壓低到六十文一斤,底線是一百文一斤,實在不行,一百二十文也行。’心中不由嘆息一聲,高黎不愧是出生在富裕的平陽城,果然是富日子過慣了,他根本難以理解,亞楠那邊的物價水平有多低。亞楠國土面積廣大,地廣人稀,是一個農業大國。在這個種點啥都豐產的地方,幾乎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饑寒交迫’的他們缺乏提升生活水平的動力,正因如此。導致亞楠那邊的物價水平奇低無比。諾諾卡看著對面的眾人。那范文同是個老油子,幾乎看不出什么來,可那阮蘇雅卻是個藏不住故事人。對于二十文一斤的價格,她表現得十分忐忑。
于是諾諾卡將眼前那一頁紙撕下來,在手中捏成一個實心球,然后道:“按照我們王爺的要求,這個價格我們難以接受,因為我們打算長期,大批購買橡膠,一旦數量上去,這個價格會導致我們資金鏈陷入困境。然而我們王爺又十分重視與永安的友情,尤其是他個人與阮蘇雅大使的私人感情,他又不好意思提出一個非常低的價格。所以我希望,貴方能夠給我們一個更加優惠的價格。”
因為一直跟在高黎身邊,常年受到他的熏陶,現在諾諾卡開口說話都是現代用詞。有些內容范文同和阮蘇雅聽不懂,只能猜其中的意義,這便更給諾諾卡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不過優惠的價格這段話,他聽懂了。
而王爺和阮蘇雅私人友情,這句話,她也聽懂了。
范文同問道:“不知道燕南打算購入多少橡膠呢?”
諾諾卡一推鏡架,道:“我家王爺的原話,有多少,要多少。”
范文同不由得心里一愣,不過身為老江湖,他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道:“這東西又不能吃,用來做什么物件也不太方便,你們要這么多做什么?”
諾諾卡笑道:“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范文同道:“想來這橡膠對燕南也頗為重要吧,其實對我亞楠來說亦是如此啊,二十文,其實并不算高了。”
諾諾卡道:“沒有商量的余地嗎?”
范文同看著諾諾卡,狠狠心,道:“真的很難……”
諾諾卡啪地一下合上面前的小本子,推了一下即將滑落的鏡架,微笑道:“那真的是太遺憾了,我想將來,我們可能還會有更多商業機會的。”
說出這話的一瞬間,阮蘇雅臉色當時就變了,雖然她偽裝的很好,可諾諾卡一直都在觀察他們,她敏銳地捕捉到這變化。
范文同哈哈一笑,道:“誒,別著急啊,難道是很難,卻也不是不行的。”
本來已經打算站起來的諾諾卡看著范文同,問道:“能便宜嗎?”
范文同道:“能!十八……不,干脆,十五文如何?”
諾諾卡重新掀開小本本,裝模作樣地仔細看了一陣子,隨后道:“八文。”
范文同道:“十文!”
諾諾卡接著說道:“那我們還需要得到那位膠農的支持。”
范文同道:“那是自然。”
“那便十文!”
雙方便這樣定了下來,目送諾諾卡帶著契約文書離開,阮蘇雅滿臉興奮,道:“范叔叔你真厲害,竟然能用十文談下來!”
范文同那張固化了笑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絲欣慰,低聲道:“不負使命啊,五天前,我還不知道這東西叫什么,而現在這個叫橡膠的東西,竟然能給咱們賺錢了!這些不值錢的橡膠樹,咱們要多少有多少,這一次,真的是賺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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