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皇宮里,皇帝夜不能寐。
而且已經連續很多天了。
制定出舉國之力對抗高黎的政策時候,他本能是拒絕的。因為這幾乎等于告訴別人,他不如高黎。
可是,理智終歸戰勝了他的那么一點點小小的驕傲。因為他知道,他真的不如高黎。
至少在機械上,在商業手段上,他都不如。
也許他唯一能比得上高黎的,大約只有他的皇妃了。
復制黎莊的機械,這種事幾乎從一開始認識高黎的時候就被確定下來。皇帝自己,還有他派去的人,基本都懷著同樣的使命,這可談何容易。他一邊命人進行研發,一邊等待時機。等到黎莊終于開始將他們淘汰的機械開賣,他立刻命人買入,進行仔細研究。
在格物院的那些人看來,這些東西勝在一個心思巧妙,可想要復制,并不難。
然而,等到格物院的人真正開始動手,他們終于發現,這件事遠比想的要難的多。
與天人的技術完全不同,天人技術因為有真氣支持,所以基本上并不講求如何精確,基本上都只是做到大概夠用即可。而這些機械結構,則是與萬機門一脈相承,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先皇時期萬機門覆滅,先皇將大部分萬機門存在的痕跡都抹掉了。他甚至沒有從萬機門那里得到任何技術支持。如今,高黎再來,他也沒有辦法知道,來自高黎那個世界的技術,究竟如何實現,目的如何。
沒有辦法,格物院的學士們就只能一邊摸索,一邊進行。再到后來,皇帝終于發現,這東西需要專業人士才好。于是他請來鑄劍山莊的人一同研究。
此時,鑄劍山莊也早已購入了一批機械進行研究,比起格物院,鑄劍山莊走得更遠。
皇帝的目的很簡單,需要從高黎的基礎打擊高黎的商業。不止是金屬加工,還有紡織,服裝,所有一切。
皇帝看得很清楚,高黎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機械加工,所以他必須要從頭開始追趕。
首批鍛機已經賣出去了,為了對抗高黎。對黎莊早有怨恨的鑄劍山莊也是豁出去了,免費加班,免費制造,再加上皇帝的補貼,終于將那些鍛機賣出了鐵錠的價格。
那天,當鍛機的第一錘砸下去的時候,他能夠看到來自黎莊那些人驚訝的表情。
這消息很快就會傳到高黎的耳朵里,真不知道當他知道朕用他最擅長的方法來對付他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然而!
沒過多久,首批訂單的反饋就陸續回來了。
這正是因為如此,皇帝,夜不能寐。
這些鍛機,非常不好用。
首先,鍛錘每次落點都有偏差。
其次,若是沒有水車,每次抬升鍛錘都需要人手工搖上去,感覺起來,似乎也不比直接用大錘砸幾下輕松多少。
再次,鍛錘的擒縱機構設計有問題,保險位置設計不合理,位置太高,而且必須要用極大的力氣才能施放保險,不像是給人使用的,每次都很難用。
在加上鑄造件開裂,沙眼問題,齒輪滑齒,斷齒。各種問題羅列在一起,皇帝感覺頭都要炸了。
格物院里,皇帝面前跪倒了一大片人。
“說說,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機器在這擺著,你們照著做都不會嗎?”皇帝聲音不大,不急不慢,可是在場所有人都汗如雨下。
皇帝等了一陣,沒人答話,便指著最前面那位老者說道:“楊學士,你說,當初你曾經說過,這東西不難,隨便就能做出來。現在你給朕解釋一下,為何不難,還會變成這樣?”
楊學士趕忙抬起頭來,說道:“回陛下,的確是微臣想的太簡單了。”
話還沒說完,一只茶碗已經摔在楊學士面前。
“簡單?你當初口口聲聲對朕保證,你這鍛機就算是沒有黎莊的十成,也能有個仈Jiǔ成。可現在你看看,斷齒的斷齒,錘歪的錘歪。你這東西,能用嗎?”皇帝的語氣依然溫和,仿佛剛剛摔茶碗的那個人不是他。
“陛下,定然是那些工坊太過刁鉆!是他們……”
這次茶碗砸在了楊學士的腦袋上。
“他們?他們當初都是用過黎莊機器的!他們知道機器的好,所以才愿意花銀子買朕的機器!因為他們想要用更少的銀子,買來差不多的機器!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朕的機器不如黎莊嗎?可是這些人寧可冒著得罪朕的危險都敢這么說,實際情況只能更糟!從現在開始,所有機器停造,所有賣出去的一律給我收回來。要么解決這些麻煩,要么朕解決你們,懂了嗎?”
楊學士一頭磕在地上,被茶碗砸破的腦袋上,血液緩緩流出來。
“微臣懂了。”
皇帝起身離去,楊學士久久不敢抬頭,過了好一陣,才有其他學士將他攙扶起來。
“楊學士,怎么辦?”周圍人都看著他。
“還能怎么辦?陛下有令,收唄。”楊學士坐在地上,面無血色。
一個學識憤憤不平:“也不知道黎莊這機器里面究竟有什么鬼,咱們用著好好的,怎么賣出去的就不行了?”
楊學士深吸一口氣,聲音漸漸冰冷:“那就要問問逐漸山莊的那些工匠們了。”
首批機械全部召回,高黎倒是有些意外皇帝的魄力。不過想來應該是問題已經大到沒法湊合用的地步了吧。
隨后,更多消息傳來,高黎看著收集來的消息,哈哈大笑。
材料處理和精度問題在高黎的預想之內,沒沒想到,鍛錘擒縱的保險機構竟然也有問題?
高黎設計保險機關的的時候是按照牛妖的體格來的,保險位置非常高,力量需要很大才行,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誤操作。可他們竟然不知道變通,完全照抄了?普通人哪有那么大塊頭,那么大力量?
創業,哪有那么簡單的?抄都不會抄,這說明一件事,對方竟然只是照抄,根本就沒能理解各個零件設計背后的理念是什么,亦或者是雖然理解的,卻根本懶得改。
不過,這種本來就在預料之內的事情,高黎懶得上心。此時此刻,他一直都在專心致志做著一件事。
研發晶體管。
芯片的歷史,其實就是電路發展的歷史。
從最開始的真空管,到晶體管,一路發展下來,才有了芯片這一說法。
高黎此時就在開發第一代二極管。
所謂二極管,就是一個含有PN節的封裝元件。簡單來說,就是電路可以正向流動,不能逆向流動的元件。而放在這個世界里,就是真氣可以正向流動,不可以逆向流動的元件。
而所謂晶閘管,就是有兩個PN節的元件。而所謂芯片,就是有一堆PN節的元件。
因為這個世界真氣的規律與電能十分類似,所以高黎就在猜測,是否可以利用這個規律研發出類似二極管。
所有的難點都在第一步。
如何獲得一片硅片?
高黎不缺沙子,燕南城和黎莊都有利用沙子制備玻璃的技術。可玻璃是二氧化硅,想要獲得純粹的硅,需要一些操作。
首先利用木炭和沙子混合,在極高的溫度之下生成將二氧化硅還原成粗硅,以及生成二氧化碳。
然后,再利用鹽酸將粗硅變成三氯氫硅。
再然后,利用氫氣在高溫之下將硅重新還原出來,生成結晶。
第一步倒還好,第二部就比較麻煩了。高黎不是學化工的,一時半會兒他也不知道要如何獲得穩定的鹽酸。
但是!他有腦洞啊。
他讓水母給他造了一個生物,這東西只有個碩大的胃袋。它可以合成胃酸——也就是鹽酸。只要給它的食物多放鹽就好了。
有了鹽酸,氫氣制備就更簡單了,上一步過程就會釋放出氫氣來。再不濟還可以電解水,反正高黎自己的真氣就似乎是電屬性的。
一切都就緒,可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試驗不斷進行,可總有一些步驟不行。
簡單來說,不是這不行,就是那不行。
不過在當年集成電路剛發明之前,似乎也是同樣的德行。
也許造計算機這事兒比較渺茫,若是先能弄出個其他的東西來也行啊。
在一連串的失敗和阻礙之后,高黎明白,身為非業內人士,此事還需要從長遠考慮。畢竟自己還沒有光刻機,這種事只能作為技術儲備,也許幾年內都未必能有結果。
可終歸需要儲備著。
在這種時候,高黎的另外一個實驗很快就成功了。
一只真空管。
因為真氣有很明顯的電氣特性,高黎試著做了一只真空管。他發現可以通過一段來控制另外一段的真氣流動。
這就是真空管最基本的應用。
目前,高黎這邊的真氣設備都是通過人直接控制進行的,而有了真空管,就可以實現功率放大,達到一些前所未有的效果。
雖然目前應用場景并不多。
可還是那句老話,先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再解決好不好的問題。
至少目前看來,高黎就想到幾個應用場景。
比如,一些大功率真氣裝備的遠程控制問題。
沒錯,說的就是蠟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