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突然心中有了一絲寒氣。
格雷果·克里岡看他的目光居高臨下,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
就好像,他在格雷果的目光中沒有穿衣服。
這種感覺很荒唐,很不可思議,卻偏偏又是那么的真切。
格雷果的目光傲然,霸道,凌厲。但不管是霸道還是凌厲,小指頭感覺都在掩飾著一種令他升起寒意的東西:審視。
格雷果在審視他,探究他,穿透他,就好像,他在用目光剝光小指頭的偽裝,一件件一層層,從而看到了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些秘密。
這種感覺絕不可信,但卻令小指頭偏偏感覺到很真實。
不可言狀,莫名其妙,連小指頭自己都不愿意去相信的,一種奇怪而真切的感覺。
如果這種感覺出現在泰溫·蘭尼斯特的身上,小指頭一點都不會懷疑。
但是出現在了格雷果·克里岡的身上,小指頭就覺得荒唐而矛盾,不可思議。
格雷果的頭腦鈍如巖石,他不過就是泰溫手里的一把好刀。好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握刀的人。
可是現在,他偏偏感覺到了好刀也令他有了那么一絲……懼意。
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凡是能令小指頭的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升起懼意的人,小指頭都選擇敬而結之。
“抓住羊屎伯爵。”格雷果說話了。那種被審視,探究,穿透的感覺隨著格雷果的開口而消失。
立即有個禿頂,黑胡須,臉上的笑一看就不正常的人走了上來,嗖的抽出一把短刀,伸手就來抓小指頭。
小指頭的領地在谷地最偏僻的最東邊,領地像極了人的五根手指的半島上,他的領地也因此被稱為五指半島。五指半島都是石頭,僅有不到十戶的漁民。半島石頭上生長一種能喂羊的苔蘚,羊就成了五指半島上的最主要的家畜,也因此,小指頭也獲得了羊屎伯爵的美名。
格雷果在西境的領地是被真正的貴族根本看不起的,但小指頭的家族領地比格雷果的小地方還要窮酸十倍。
格雷果叫小指頭為羊屎伯爵,意含羞辱,就好像有人當面叫他魔山。只不過,格雷果根本不在意別人叫他魔山,沒被大三理工男穿越的本真格雷果還很喜歡別人叫他魔山;但是小指頭不同,小指頭最感覺到羞辱的稱呼,就是有人叫他羊屎伯爵。
他努力攀爬,不擇手段的謀劃,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不再被人當面叫他羊屎伯爵。
不過現在不是跟魔山計較稱呼的時候,因為一把短刀就沖他來了。
任何巧舌如簧、陰謀詭計,都是擋不住粗人拿刀在脖子上一劃的。
而且波利佛明顯一看就不是個精神正常的人,他的笑容充滿了邪氣,他的身上也帶著一股兇虐氣質。
“格雷果爵士……”小指頭笑道。他很鎮定,神態自如,只是笑容有了些勉強。
“你是自己過去,還是我扎你一刀后再過去。”波利佛笑嘻嘻的說道。
小指頭只跟波利佛對視了一下,就立即主動過去了。
他看出波利佛這個人渣絕對不會再重復第二遍,并且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把刀捅在他身上。
這就是一幫無法無天的亡命徒。
嘩啦!
格雷果抬腿就踢翻了凳子,伸手就把桌子上的杯、碗、盤、盆、碟、酒缸等等通通給掃到了地上,不等小指頭反應過來,數個流氓氣十足的士兵涌上來,如狼似虎,捉住小指頭就好像老鷹叼小雞,更像是餓狼抓兔子。
小指頭毫無反抗力,在他終于臉色大變的喂喂喂的驚呼聲中——
呯!
小指頭被按在了桌子上,右邊臉被按得緊貼桌面,脖子被扭得生疼,兩邊肩膀上就好像被壓上了大山,腰上也被人用膝蓋壓住,幾乎令他骨折。他全身無法動彈。別說說話,就是呼吸也非常困難。
嘭!
魔山巨大的腳踏上桌子,巨大的戰靴就在小指頭的鼻子前,小指頭的眼睛只能看見魔山的黑色戰靴,鼻子中只能嗅著這靴子的泥土和皮革氣息。
“血!”魔山說道。
魔山聲如悶雷,令小指頭恐懼起來。
嗚!嗚!嗚!
劇疼從手指指尖傳出來,有人在用尖銳的東西刺進小指頭的手指。十指連心,小指頭痛徹心扉,但因為脖子也被壓著,右半邊臉緊緊的貼著桌面,全身就好像壓了一座礦山,他的喉嚨只能發出含混的嗚嗚聲。
魔山是個連王妃都奸殺,連襁褓中的王子都被他撞死在墻上的惡人。
小指頭后悔自己太有自信了。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這張利嘴輕松解決掉魔山帶來的麻煩的。
他發覺自己想少了。
“好了,放開羊屎伯爵。”魔山的聲音里透露出滿意。
壓住小指頭的力量一下子松開,小指頭保持著這趴在桌子上的姿勢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他有被揉進了桌子的木頭里去的感覺。
小指頭直起身,看見格雷果手里拿著只細長的玻璃小瓶,瓶里面裝著血。他的血。
小指頭不知道格雷果用他的血想做什么。
他看看自己的手指,五根手指都被鋼針刺破,現在還在滴血。手指已經不疼,因為整個手都麻木了。
“羊屎伯爵,我每個月交的金礦,從一百車到一千車不等,一車三枚金龍,下面放三分之一的石頭。”格雷果輕輕晃動玻璃瓶,里面是小指頭的血,“就這么說定了。”他一錘定音,根本不容反駁。
一車四枚金龍,泰溫公爵的待遇。
“行,格雷果爵士。”小指頭口才和智計自問比格雷果高了十倍,但他知道現在最好是離開這里,要跟這個瘋子辯論,最好是在王座大廳,或者是有皇家守備隊的地方。
“滾!”格雷果揮手。
那名神經兮兮的高大禿頂的家伙走上來,手里的短刀亮得小指頭心里發虛。
這一刀捅進肚子,小指頭苦心經營的夢想就被終結。
小指頭保持貴族風度,決定說一句告辭的敬語,他對格雷果說道:“格雷果爵士……”
話沒說完,格雷果眉頭皺起:“波利佛,羊屎伯爵多說了兩個字,打他兩記耳光。”
啪啪!
波利佛兩記響亮的耳光,好快好重的出手,打得小指頭暈頭轉向,兩邊臉一樣的感覺:火辣辣的疼痛。
“波利佛,羊屎伯爵敢再多說一個字,割了他的舌頭。”
“是,大人!”
波利佛滿心期盼的看著小指頭,臉上露出熱切的神情,但他很快收獲了失望——小指頭已經疾步出去,噔噔噔噔噔噔,飛快下樓。
力量,就是道理!
絕對的力量,就代表了絕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