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西境人,敢冒險出手去救艾德大人?”埃林說道。他緊盯魔山,心中充滿了戒備。
“任何冒險,都要看得到的回報夠不夠,你向我宣誓效忠,就是我愿意去出手救艾德大人的回報之一,當然還遠遠不夠。”
“你還想要什么回報?”
“我要的是等價的回報,艾德史塔克的一條命能價值多少?這是你根本給不起的。埃林,你是愿意跪下還是不愿意,你自己考慮清楚。”
“我如果不愿意呢?”
“在救出艾德大人之前我什么回報都沒有的話,我多半會放棄救人。我去君臨紅堡救人,對于泰溫公爵來說,犯下的等同于死罪。你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根本看不到任何回報的人的性命嗎?”
埃林沉默。
“你不肯相信艾德已經被投進黑牢,也不肯相信勞勃已死,你很愚蠢。如果沒有這些事情,我誘騙你對我效忠也無用,你隨時都會因為被騙而逃走,甚至抓住機會對我出手。對于一個蠢人,我一向沒有什么合作的耐心和興趣。”
“你打算拿我們怎么樣?”
“有用的就留下,無用的就殺掉。”
“我如果不下跪宣誓效忠,就會被你殺掉?”
“也不一定,只要你能從其他方面證明對我有用,我也不會殺你。但只要無用,我必殺掉。我的糧食不養閑人。”
埃林再次沉默。
“艾德大人發現了喬佛里一世是瑟曦和詹姆所生,還有托曼王子和彌賽拉公主同樣是蘭尼斯特的血脈,金發碧眼。根據律法,勞勃國王無后,王位的順位繼承人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艾德大人要擁立史坦尼斯,自然會被瑟曦和喬佛里投進監獄。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埃林心中震驚,動彈不得。
這些信息太匪夷所思,令他猝不及防。
魔山盯著埃林:“北方人的急智和愚蠢跟你們的凍土一樣古板。”嗆的一聲,魔山抽出了短刀,眼神平靜的看著埃林。
無用無智無斷之人,殺掉絕不可惜。
埃林盯著魔山,北方人的膽量倒是很足。
“魔山,我如向你宣誓效忠,你要我效命多久?”
“你和你的二十名侍衛當然是一輩子。”魔山淡淡說道,“圍獵你們的時候,北境人一個無死無傷,這可不是巧合,是我有令在先。我以命去搏艾德大人的命,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這條命自然都是一輩子。我有心為艾德大人甘愿冒生命危險去救他,你怕了嗎?”魔山手里的尖刀閃閃發光。
“我從不知道害怕是什么?魔山,你要我臣服也行,第一你要保證你說的屬實;第二我要親自參與救援艾德大人的行動;第三,我不會幫著你無緣無故殺人放火,殘害婦孺老少,壞事惡事一概不做。”
“依你!”魔山咻的插回短刀。
魔山要打死埃林,本無須拔刀。
但拔刀,刀光雪亮,能幫助古板質樸的北方人的頭腦變得冷靜和靈敏!比如埃林,在魔山拔刀后,就更容易想通事情的關鍵點,然后做出符合魔山期望的選擇。
“跪下,宣誓!”魔山端坐椅子上,不動如山,不怒自威。
埃林緩緩跪下。
如果現在不臣服,就是死,這中間沒有第三條路。
先活下去,還有希望救出艾德大人,再愚蠢的人也會知道該如此選擇。
魔山并沒有給埃林太多選擇的權力。
無用,就殺掉。
“我今天對你說的話都是機密,泄露半句就會要了你我還有艾德大人的性命,非同小可,你須以新舊諸神和自己家族的名義發誓,不得對任何人泄露半句你我之間的談話。”
“是,魔山大人。”
幾個心跳的時間之后,埃林宣誓效忠魔山,被魔山收為了貼身侍衛隊長,權力在口技無雙的伯尼之上。
“索羅斯大人。”魔山說道,“你的好友國王勞勃已死,你的火焰告訴過你嗎?”
“我只會祈禱,并不會看火焰中的預言。”
“那么我告訴你勞勃國王已死,艾德首相被投進了地牢,七國將大亂,你將何去何從?”
“尊崇新王意志,繼續為國效力。”
“為國效力?如果西境獨立,谷地獨立,河灣地獨立,鐵群島獨立,風暴地獨立,你將效力哪一個國家?”
“拜拉席恩家族。”
“拜拉席恩如果出現三個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藍禮拜拉席恩;喬佛里拜拉席恩,你將為哪一個國王效力?”
索羅斯眼珠亂轉,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
“順位繼承人。”
“合法的順位繼承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順位繼承人,真正的順位繼承人卻并不一定合法。”
“我聽不明白,魔山大人。”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藍禮拜拉席恩、喬佛里拜拉席恩都將稱王,你將效力于誰?”
“順位繼承人喬佛里拜拉席恩,勞勃國王去世后,我自然是他名正言順的廷臣。”
“很好,那就先跟著我罷,等有了機會,我允許你離開,回到宮廷繼續做你的御前廷臣,你意下如何?”
“我并不敢相信你會真的放了我。”
“我不殺你,會放了你,我以克里岡的家族榮譽發誓。喬佛里一世是泰溫公爵的外孫,而我是泰溫公爵的旗下封臣。你我將同朝為臣,我自然不會殺你。”
“那么亞摩利洛奇的案子呢?經過調查,他的確犯下了死罪,艾德首相下令剝奪了他所有的俸祿和領地,我必須要抓捕他歸案。”
“你認為新王的命令還會和艾德大人的命令一致嗎?”
“我不確定。”
“好吧,時機到了,我會放你和貝里大人離開。”
“你為何如此做?”
“因為我其實是個好人。”
索羅斯想笑,卻發覺一點都不好笑。魔山的話不管能不能信,至少目前魔山不會殺他,這令他松了一口氣。
“葛爵士。”
“是,魔山大人。”
“想死想活?”
“想活!”
“跪下宣誓,效忠于我,你就能活命。”
“是,魔山大人!”
對于貝里唐德利恩,他是個忠勇之人,貴族地位又高,是黑港伯爵。這種人威逼利誘都很難收服,對魔山這樣的惡犬他具有心理上的居高臨下。貝里不怕死,就不能以死亡去威脅他。
索羅斯雖然忠義,卻是個喝酒吃肉和殺人的紅袍僧,對于教宗教義都拋于腦后,不會有對魔山有貴族優越感和道義上的居高臨下,順著他的心意去說服他暫時留下來,以退為進,效果明顯。
埃林同樣忠義,在艾德身邊的侍衛都受艾德的影響很大,用艾德的生死來換取埃林的忠誠是可行的,最后的談判也證明了魔山的事前判斷;至于葛爵士,怕死,那就以死亡威脅,一下子就搞定了他。
怕死和貪財的人也都是最容易被搞定的!
紅堡地牢,一個人的囈語聲不斷。
他在后悔,也在痛罵自己愚蠢。
后來語音不詳,但他還是盡量在發出聲音,他得讓自己保持清醒,和這黑暗與無形流逝的時間進行對抗。
“我要保持理智。他們不會殺我。要讓我死我早就死了。”他在告訴自己,語音咕噥,直到精疲力盡,隨后沉沉睡去。
這個人自然就是艾德史塔克。
他被投進黑牢之后,仔細盤算過西境的處境。只要他被捕的消息傳開,凱特琳必然會召集北境的諸侯南下,河間地的諸侯將會起來響應,谷地貴族們也會起兵站到凱特琳一邊。
多恩領的馬泰爾家族和西境的蘭尼斯特素來不合,雙方還有一筆十六年前的血仇一直未得到清算。而風息堡的藍禮公爵和龍石島的史坦尼斯公爵也會舉兵來爭奪王位,他命令侍衛傳給史坦尼斯的密信必然已經送到。
瑟曦不敢殺他,凱特琳手上還有她的弟弟: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
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把他驚醒,他虛弱的睜開眼睛,雪白的光芒刺進黑暗,令他的眼睛微疼,他閉上了眼。
一個鐵質的水罐丟在他的腳下,冰涼的水濺在他的臉上。他不記得有多長的時間沒有進食了,他很虛弱,但水的冰涼給了他力量。他抓起了水罐,拼命灌進喉嚨,直到嗆出了聲。水順著他的下巴流進了他的胡須,順著胡須滴在了胸膛上,打濕了他的亞麻布外衣。
“能不能給點吃點?”艾德發覺自己的聲音很小很虛弱。
回答他的是腳尖。獄卒一腳把艾德踢倒,艾德并沒有感覺胸膛的疼痛,他只感覺到無力和酸軟。
獄卒是個干瘦的人,身披黑色鎧甲,頭戴尖刺盔。艾德無法看清楚他的臉。艾德繼續懇求,獄卒劈手奪過鐵水罐,把艾德推倒,轉身出去,嘩啦一聲,鐵門關上,光明消失,黑暗如濃稠的汁液把艾德包圍。
第二次獄卒來送水的時候,艾德喝飽了水,不再問獄卒要吃的:“我的女兒……”他說,“請您給我說說……我的女兒……”回答他的依然是腳尖,這次踢中了艾德的額頭,艾德倒下,撞在了堅硬的石壁上,疼得他幾乎暈厥。
獄卒奪走了水罐,一言不發的離開,轟的一聲關上門,嘩啦啦的鐵鏈聲傳來,鐵鏈纏上了門把。
艾德在昏睡過去之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咕噥:給我點吃的吧……求求您,給我點吃的……我的女兒……我的兩個女兒……
“我沒有給您帶來吃的!”一個聲音說道,“我給你帶來了酒。”
艾德沒有動,他以為是幻覺。
“艾德大人,來,喝一口酒。”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艾德想了好一會才記起這個聲音是誰:“瓦里斯?”
“是的,大人,我沒有帶來吃的,我只帶來了酒。”瓦里斯的聲音說道。
艾德睜開眼睛,眼前有溫暖的火光,火光照亮了黑暗。眼前的人肥胖,黃褐色的臉膛,滿臉胡須,絡腮胡,黑色,如針。他身披皮革鎧甲,頭戴尖刺盔,一身的汗臭和酒味。
“瓦里斯,你是……什么樣的魔法師?”艾德接過酒囊。
“為了保命保密的魔法師,如果不善于偽裝和欺騙,察言觀色,見風使舵,我早就死了。大人,你今天的下場令我心寒,正直和忠義如果換來的是這樣的下場,我一定會遠離正直和忠義。”
“你倒是實話實說!”艾德不無諷刺的說道。
“當然。大人,你不喝酒么?”
“你們毒死勞勃的,也是這種酒?”
“我們?勞勃的酒可并不是我遞給他的。艾德大人,你覺得殺死勞勃的是酒么?但其實并不是,是你的仁慈。”瓦里斯露出了笑容,他從艾德的手里拿過酒囊,自己喝了好幾口,再把酒遞給艾德,“太監毫無榮譽,也從來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艾德大人。我也已經習慣了。”
艾德開始喝酒。
瓦里斯的話如刀子扎進他的心里。
是他的仁慈殺死了勞勃,是他主動去找的瑟曦,告訴她趕快離開,但瑟曦并不離開,她說,權力的游戲,要么贏,要么死,沒有第三條路。
艾德輸了,國王死,首相陪葬。這個結果都源于他的仁慈,對喬佛里、彌賽拉、托曼三個孩子們的仁慈。
“你的勇敢和大膽加起來都不及你的愚蠢的一半。”瓦里斯憂傷的口吻,“你害死了國王,也害了你自己,還有你的所有侍從和……你的一個女兒。”
“一個女兒?”
“是的,珊莎史塔克如今和王后瑟曦住在一起,你的另一個小女兒艾莉亞誰也沒有找到她,我的小小鳥,君臨守備隊,王后的人,統統都找不到她。她逃脫了,艾德大人。”
艾德一氣灌下了半囊酒,他靠著墻壁開始喘息:“瓦里斯大人,你能救我出去嗎?”
“我能……但我不敢……只要有一點不慎,王后展開調查,然后所有的線索都會指向我,然后我的頭就會被插上槍尖……我能救你,但我不敢。”瓦里斯說道。
“既然如此,謝謝你的酒,你快走吧。”
“但有人想救你,艾德大人。”瓦里斯蹲下來,“目前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承認喬佛里的合法繼承權,指認史坦尼斯和藍禮是叛逆,承認自己在勞勃死后趁喬佛里還小想謀權奪位,交換的條件就是保住珊莎的性命和你穿上黑衣去絕境長城終老一生。”
“第二個選擇呢?”
“有人會通過梅葛一世修建起來的秘密地道來救你出去,但也許你會落在一個更可怕的人的手里。”
“更可怕的人?比死亡和蒙受不白冤屈還更可怕?”
“可能是的!”
“我想嘗試一下,那么來救我的人的交換條件是什么?我能付得起那個可怕的人開的價錢么?他的交換條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