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沒有如簡妮預料的那樣,接下來竟然一切順利,一連過了兩個村子,都并沒有遭遇任何的威脅與變故。
每過一個村子,都會遇上不少的人,敵意滿滿,看著魔山他們如狼盯著羊羔,很多人都躍躍欲試,盯著延綿的馬車物資眼冒綠光,但最后都有驚無險。
寶冠雄鹿旗和三龍旗在蟹爪半島上是能喚起忠誠與友好的記憶的。
魔山帶隊的三百騎兵軍威整肅,一看就是悍兵猛將。村民們野蠻好戰,卻還不是真正的部落戰士。一個村子的人要和這樣的一支騎兵隊伍開戰,很難取勝。
走在馬車邊的魔山猛惡,如傳說中的巨人。村民們第一次見到如此魁梧猛人,他們從小就是強者為尊,對魔山十分忌憚。
天色向晚,隊伍選了一處山腳歇息。軍營帳篷背靠大山,避免了腹背受敵。帳篷搭建起來,哨兵安排好,當晚馬不卸鞍,人不卸甲,平安無事的渡過了一夜。
第二天,大家繼續緩緩前進,速度不快,這能最好的節省體力,令整個隊伍保持旺盛的戰斗力,也為戰馬保持充沛的體能。
上午,軍隊過了第四個村子,只要再過一個谷地,就到了軍隊的第一個目的地:華納家族的領地。
中午之后,前面出現了兩座高山,地勢險峻,中間一條山路。隊伍進入山路,抬頭,兩座山似乎要從高高的天空壓下來一般,樹林遮蔽了天空,陽光照射到半山腰上,根本照射不到山路上來。
空氣也一下子變得陰冷。
根據事前了解的情況,這條山路將經過一個谷口,而谷口里面,是一個大部落居住的谷地平原。只要平安過了這個谷口,再往前,就是這次的目的地之一:華納家族的領地。
山路勉強能容馬車通過,兩邊的巖石在半山腰上幾乎懸空相接,如果有人在這里埋伏,魔山的軍隊就非常危險。
魔山想起簡妮所說的歷來從地面發起的針對蟹爪半島人的征服戰從未成功過他認為找到了原因,征服者要通過這些險峻的山路打進去征服里面的幾十個大小部落,的確難如登天。
像這樣的道路,在兩座高山的山腳下,只要敵人埋伏在半山腰,推下石頭,這支軍隊就只能全軍覆滅。
或者等來犯之人全部進入山路后,前后推下巖石封住道路,山上滾下滾木石,來侵犯的敵人一個也別想跑出去。
簡妮坐在馬車:“公爵大人,道路險峻,你還是先穿上板甲吧。“
魔山答應一聲,在兩名身強力壯的侍衛的幫助下,穿好板甲。
“大家慢慢前進,取下盾牌,做好防御。”簡妮又道。
眾將士答應一聲,紛紛取下盾牌,將軍們手按劍柄,騎兵們挺起長槍,人人心中戒備,打起精神,軍隊緩緩前行。
正行間,前面的半山上一聲呼哨,是山地人把樹葉含在口里吹出來的特別哨音。哨音順著溝壑傳出很遠,很快,前面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
跟著,樹葉哨音呼嘯,兩邊的山上,冒出來好多身披樹葉的弓箭手,齊刷刷的綠色箭頭對準了這支外來軍隊。
眾將士無不吃驚。
突然身后后勤隊喧嘩之聲響起,一彪人馬突然從后面出現,攔斷了克里岡軍的后退之路,多羅羅多羅羅的吶喊聲從后面傳來。
多羅羅多羅羅!
兩邊的山腰上,樹木下,巖石上,出現了好多身披樹葉腰纏獸皮的戰士,人人弓箭在手,齊刷刷的對準魔山一行人。
前面,多羅羅多羅羅的喊聲也不斷,和著急促而來的馬蹄聲,迎面奔來。
“大家不要慌,掌旗官開路,前進!”簡妮厲聲大喊,鏗鏘威嚴!。
黑石掌旗官和六名掌旗兵本已經懼卻,他們不怕死,只是這樣的局面,前后都有敵人,山上的弓箭手起碼數百人在對準他們,如此陣勢,不由人不怯。
不僅僅是黑石,眾將士無不色變,但看見了簡妮夫人如此鎮定自如,威儀流露于眉角,一個女流之輩,從未習武,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如此膽色,相比之下,眾將士無不羞愧。
黑石抖擻精神,和六名掌旗兵前面開路。
“安蓋爵士,鄧森將軍,護旗!”簡妮站在馬車上,喊出的聲音每個士兵都聽見了。
夫人之臨危不懼,更令將士們膽氣復生。
“是,夫人。”安蓋和鄧森恭聲答應,前面護旗。
“眾將士都有,勻速前行。“簡妮再次下令。
“嗬!'將士們吶喊一聲,克里岡軍的無可匹敵的榮耀和勇氣統統恢復,士氣如虹。
有公爵和公爵夫人一起面對危難,還怕什么?
大不了戰死護主。
多羅羅羅羅!
前面的騎兵戰士們呼嘯而來,吶喊聲響徹山谷。
后面,山路兩邊的山腰上,谷地戰士們紛紛吶喊應和壯威:多羅羅羅羅的喊聲此起彼伏,令人膽寒。
一彪人馬攔住去路,沒有打旗幟,馬上將軍是個少年,全身古銅色,只在腰間圍了一塊獸皮,腳蹬戰靴,臉上身上畫滿了云和花的紋飾。他的旁邊一個女子巫師,胸口掛著一面銀盤,銀盤上是一條盤曲的毒蛇紋飾。
少年手挺長槍,長槍上畫滿了蛇紋,就好像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盤曲在槍上。
少年眼望三龍旗和寶冠雄鹿旗,把槍一舉,多羅羅的吶喊聲停止。少年將軍和身邊的女巫指做這兩面旗幟說著什么,隨后少年長槍一指,數騎搶出,一隊四人,手持彎刀;一隊四人,手挺長槍,成兩隊,向黑石六人沖過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搶奪旗幟。
“安蓋爵士、鄧森將軍,殺掉他們!”簡妮厲聲喝道。
一箭出,噗,如流星一閃,正中前面彎刀勇士的咽喉,勇士猛然向后摔出,后面三騎騎術精湛,分從兩邊沖出,繼續前進,彎刀揮舞,羅羅大喊。
另一邊,鄧森長劍出鞘,縱馬迎敵。眨眼間,兩馬相交,長槍如毒蛇,猛刺鄧森。鄧森側身閃過對方長槍,長劍迎面砍出,兩馬都是快極,利劍鋒利,人頭飛起。
那勇士的身子依然騎在馬上,掠過了掌旗隊,尸體這才摔落。
噗!噗!
安蓋端坐馬上不動,連珠兩箭,兩名彎刀騎兵一中額頭一中胸膛,一一落馬,最后一名彎刀勇士終于沖到旗幟面前,彎刀揮起,猛砍旗桿,黑石揮劍擋住。
安蓋第三箭射出,正中彎刀勇士眼窩,慘叫聲在山谷凄厲響起,騎兵裝下馬去。他的戰馬前沖,拐個彎,從魔山面前掉頭跑回。
另一邊,三名長槍兵圍住鄧森,鄧森盾牌格擋,長劍飄忽如銀光,把一名騎兵的手臂砍斷,對方在倒下之前,補一劍,刺穿對方咽喉。士兵眼睛凸出,滿臉驚駭,臨死不信對方的劍如此快捷。
噗噗!
兩桿槍如毒蛇猛刺鄧森,一上刺人頭一下刺馬首。兩槍配合,戰術完美,出手迅捷。
鄧森盾牌護住頭,長槍刺在盾牌上,發出當的一聲,滑開。西境人的盾牌,魔山發明了護臂處加固鐵皮,內外兩層,為防御長弓硬箭吊射射穿盾牌把手臂和盾牌穿起來。
盾牌護頭,蕩開長槍,長劍斜砍,把刺馬脖的長槍槍頭砍斷,雙腿一夾,戰馬前沖,沖進了兩名槍兵的中間,長劍砍出,砍斷槍頭折斷的勇士的雙手,槍兵慘叫倒下。
鄧森盾牌撞出,把另一名騎兵給強力撞落馬下。雙腿一夾,戰馬會意,馬蹄踩踏,正中斷手槍兵的胸膛和小腹,槍兵當即斃命。
跌落戰馬的另一名槍兵剛起身,一劍呼嘯而來,如銀光匹練,槍兵人頭飛起,鮮血噴濺,撒落一片搖曳的血雨。
鄧森一人戰四騎,人和馬一身鮮血,只不過,都是對方的血。
他自己和戰馬,完好無損。
安蓋這邊早已經收工,但鄧森的近身格斗戰斗卻更令人動容,雙方將士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瞬眼。
鄧森的閃避,騰挪,防御,反擊,揮砍和劈刺,每一下都精準到了極點,劍光匹練,快捷如風。對方往往做出了閃避或者防御,都全然無用,因為已經晚了。
一時間,八騎戰馬失去了主人,跑回本陣。對方少年大怒,長槍一指,多羅羅羅羅的喊聲剛出,一馬車粼粼之音,來到他的面前:“龍族戰士,為何要斷我王旗?”簡妮質問。
少年一窒!
龍族戰士,是蟹爪半島人一直引以為傲的稱呼,這也是他們自封的榮耀:以證明他們是巨龍家族最忠誠的模范臣民。以此區別于其他效忠坦格利安家族的貴族們。
誰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誰就是他們的朋友。外面世界里的貴族,從無一人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都是他們自己傲然稱呼自己。
簡妮是外來的第一個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的貴族女子。
“三龍旗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王旗,是龍族戰士一直效忠三百年的軍旗;另一面寶冠雄鹿旗的主人,也對蟹爪半島人有大恩,寬宏大量,敬重龍族戰士的忠義,不肯派兵清繳半島。兩面旗幟,在我軍將士的心中重如生命,不可有辱,更不可被人砍斷旗桿。”
少年喝道:“龍族戰士心中只有三龍旗,并無寶冠雄鹿?“
簡妮冷笑:”沒有寶冠雄鹿,那么我們為什么會帶著兩百車的物資來蟹爪半島?因為皇家海軍艦隊為保護寶冠雄鹿的鐵王座全部戰死,而皇家海軍艦隊中的很多戰士,來自蟹爪半島。“
少年眼望巫師。
巫師微微點頭。
少年說道:“好,剛才我們不過是來試探一下你們護衛王旗的決心。沒有必死捍衛軍旗的人,不配執掌這兩面大旗,也沒有資格進入蟹爪半島。我們深知,外面的世界除了勞勃國王外,貴族們一律虛偽狡詐,妄圖以一面旗幟就混進我半島。剛才,我們不得不如此做。”
“將軍說得對。”
“現在,我們付出了八名勇士的鮮血來染紅了旗幟,證明了我們龍族戰士的忠義,如今該你們證明了。”
“將軍要我們如何證明?”
“當然是鮮血。”
“剛才的鮮血已經夠多了。”
“不,我們已經付出了鮮血祭王旗,現在該你們了。“
血祭!
原始而野蠻的血祭,源于人們面對戰爭、豐收、天災的時候的祈求。人們為祈求得到戰爭勝利、食物豐收或者是免除災厄,往往殺人血祭。
這里的人崇拜血祭簡妮一點都不意外。
簡妮也早就看到了對面巫師的牙齒是黑色,這是最初級血巫的標志。在蘭尼斯港,外祖母巫姬沒有住進克里岡堡的時候,就往往以黑色牙齒示人,以掩蓋自己更高的水平,既令同行們輕視她免遭人嫉,同時也嚇唬不懂巫術的求詢者。
當一名巫師能力越低,越是各種神秘模樣和令人畏懼的外在特征。
簡妮不穿巫師袍,沒有任何血巫的外在標志,她喜歡干干凈凈,優雅美麗,不喜歡沿襲巫師們那神神秘秘的一套。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她其實也是一名血巫師,并且得到了外祖母巫姬的刻意的精心傳授,只是她本人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她被魔山套路了而已。
巫姬沒有自己的學徒,簡妮是她唯一的傳人。
簡妮明白對方的用意后,知道這個部落尊崇少年旁邊的血巫,血祭過關一定是血巫的主意,以此來判斷外來人是客人(路人)還是朋友。
簡妮回頭:“黑石掌旗官。”
“是,夫人。”
“你克里岡的兒子和女兒,我們會收為養子,會和我今后的孩子一起長大,他們就是我和公爵大人的親骨肉。”
黑石翻身下馬,跪在地上,磕頭:”多謝夫人。“
魔山心中驚異于簡妮如此出人意料的堅毅膽色。他沉默不語。
魔山想起簡妮沒學血巫之前,跟家族學士學了醫術,解剖和鋸腿手術都做過,她的美貌清雅掩蓋了她隱藏于骨子深處的出奇膽色。
簡妮陪他來此,不僅僅是協助魔山進入華納領地,她還要為魔山得到一個東西,那是外祖母看見的一個預言。
“夫人,我有一個請求。”黑石說道。
“說。”簡妮的眼眶微微紅了,微微轉向,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她控制住了聲音的顫抖,任何人都聽不出來。
半島戰士可不會尊重一個心軟的人,將士們也不會喜歡一個臨陣脆弱的公爵夫人。
“我要公爵大人用寒冰劍砍下我的頭。”
“好!”
魔山寒冰劍出鞘,銀光如靈蛇在劍脊上游動,熠熠生輝。
“不愧是寒冰!”黑石贊嘆,“公爵大人,來吧!這是我的榮幸。”
一道銀光,嚓,一聲切開薄紙的輕響,黑石人頭飛起,劍太快了,鋒刃太利了,黑石的人頭飛起,大黑胡子的嘴里喊出雄渾的聲音:好快的劍!
他喊出聲音的時候,頭還在脖子上,一切都太快了。人頭飛起后,聲音才傳出。
仿佛時間空間停頓了一下,半個心跳的時間之后,熱血才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