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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溫公爵看著院子里的泥濘,大雨從晚飯后就一直沒有停歇,不遠處,河水的轟鳴聲攪動他的心緒。
屋檐上,成串的屋檐水滴滴答答,連綿不絕。
客棧的老板是個中年人,請了兩個小工,和老婆一起經營這個客棧。老板娘是個有些見識的人,在騎士們的調笑中,泰溫知道了老板娘的名字:埃迪。老板娘養了三孩子,一個男孩兩個女孩,男孩名叫丹,今年十二歲,負責端菜上盤;大女兒八歲,名叫阿特利,為客人添酒;小女孩五歲,名叫妮娜,為客人倒茶水和咿咿呀呀的唱歌討客人歡心。
公爵并不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他冷漠無情。但他在吃晚飯的時候,在騎士們和客棧老板老板娘的玩笑中,在飯后騎士們和老板娘的聊天中,他聽到了這些名字。那個叫妮娜的女孩子很漂亮懂事,酷嚴如鐵石的公爵在她送過來茶水的時候很罕見的面無表情的贊美了她一句。
隨行的侍衛們都入睡了,進入河間地后遭遇大雨,大家都累了。
出去了兩天的霍爾特蘭尼斯騎士還沒有回來,公爵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感覺如果明天霍爾特蘭尼斯還沒有回來,可能就回不來了。
也許霍爾特太冒失,馬失前蹄,被顛進了滾滾河水中也不一定。河水暴漲,據說河間大道多處被淹。
院子的大門口,有兩個黑衣兄弟在屋檐下站崗放哨。
飯廳大門關著,里面,戴維爵士和利頓騎士鎧甲長劍黑披風,沒戴頭盔,坐于大門口的兩邊桌子上,負責第二道防線。
飯廳的墻壁上,點著蠟燭和火炬,把飯廳照耀得亮如白晝,蠟燭和火炬的照明都是特別加了錢的。
泰溫在二樓的一個臥室里,站在窗口前,看著院子里的大雨,腦海里不由自主的響起了這一生中很多的事情。
二樓和一樓,住滿了公爵的侍從們。
馬廄在住宿樓的后面,而住宿樓在飯廳的上面,要進住宿樓,必須先進飯廳,從一道不寬的木樓梯上來。
七弦湯姆沒有房間可住,老板娘收了他兩個銅星,給了他一個柴火間,七弦湯姆要了一條毛毯,心滿意足的去睡了。
公爵感覺自己今晚要失眠了,桌子上有酒,地道的河間地的蘋果酒。
但公爵發覺自己毫無胃口。
他今晚吃得也很少。
血色婚禮的失敗,如壓在他心口上的一塊巨石,無形的巨石,也無質,所以無法移開。
“遠處有騎兵過來了。”樹上的哨兵幸運杰克提醒坐在樹下的同袍盧克。
幸運杰克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在去年和西境軍的作戰中被打瞎了,他熬過死神之手后,剩下的一只眼睛反而變得更敏銳,就好像被打瞎的眼睛的能力疊加到了獨眼上來。
盧克以前是一名士兵,因為作戰勇敢和不會說謊而被兄弟們稱為可靠的盧克。
盧克翻身站起來,看向赫倫堡方向。
蹄聲來自赫倫堡方向。
“北境人?”盧克不確定。有一支北境軍團去進攻過暮谷鎮,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回來了。
幸運杰克沒有回答,他決定再觀察一會。
蹄聲如雷,仿佛是瞬間就炸響到了身邊,把杰克和盧克都嚇了一跳,騎兵來得太快了。
幸運杰克立即溜下來,不敢怠慢,和盧克飛快跑進樹林,去通知樹林里的閃電大王貝里。
騎兵過來了,會干擾到今晚‘抓捕’泰溫的行動,在這一條道路上,唯一能住宿的,就是渡口的十字客棧。
來的騎兵是敵是友,不知道!
轟隆的炸響經過了這一片樹林,貝里和索羅斯接到報告帶著兄弟們出來看,騎兵竟然已經過去。
這令人難以置信!
好快的騎兵,尤其是在夜晚,雨夜。
一匹非凡的駿馬能做到這一點,但一整支的騎兵,個個都騎著無可匹敵的駿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然而,就是這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沖出來看對方是敵是友的貝里和索羅斯,只看見了一片飛奔的黑影,等他們提著武器趕到路邊,對方留給他們的只是淡淡背影和飄蕩在空中的蹄聲的回音。
貝里、索羅斯和兄弟們面面相覷。
十字客棧,守在院子大門口兩邊的兩名蘭尼斯特騎士聽到了馬蹄聲,剛開始有一點,他們眼神警惕,手按劍柄,僅僅數個心跳時間,馬蹄聲來得很近了,兩人心里一震,臉現吃驚之色,這是一支什么騎兵,速度太快了。
兩人驚疑中,彼此交換眼神,什么騎兵來自南方,在雨夜趕路來到十字客棧,突然之間,耳邊馬蹄聲炸響,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般。
兩人大驚,不等他們示警,飯廳的大門打開,戴維爵士喝問的聲音穿過泥濘的院子,穿過雨幕傳來:“什么人來了?”
利頓騎士臉色大變“我去叫醒兄弟們。”
戴維長劍出鞘,立于飯廳大門口,利頓穿過飯廳,跑進木樓:“起來,都快起來,騎兵來了,騎兵來了。”
二樓上,泰溫就站在窗口,看著院子里,卻看不到院子圍墻外面的情況。
突然之間,馬蹄聲轟然在院子外面炸響,兩名哨兵的喝問聲變成了驚駭的慘叫,隨即聲音戛然而止,慘叫的回音飄蕩在夜空。
慘叫聲就是命令,一樓和二樓的爵士、騎士、戰士紛紛起身,手忙腳亂的去抓劍帶,鎧甲頭盔什么的已經顧不上,劍帶和戰靴是必備品。
院子大門轟然飛了起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開,撞上院子當中的那顆大樹,兩片門板碎裂成了片片,一人一獸飛躍進來,連大門門框都被轟隆撞斷,聲勢驚人魔山!
巨人一般的魔山,胯下是赤煙獸,血紅的眼珠,黑色的鎖子甲,短劍般鋒利的銳角。
二樓上的泰溫神情一震,身軀一晃,忙雙手伸出,抓住窗欞,穩住身形。
“魔山!”戴維爵士失聲驚呼!
魔山如兇神一般撞開院子大門,赤煙獸的四蹄翻飛,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蹄聲清脆而密集,徑奔飯廳大門口的戴維。
戴維大驚,喝道:“魔山,你干什么?”
魔山明明距離戴維還很遠,戴維眼睜睜看著魔山在大樹前揮劍,距離他起碼還有十幾米遠,但那寒冰巨劍在他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到了他面前,戴維驚駭,長劍直刺魔山,然而脖子一涼,人頭已經飛起……而他站立的身體,雙手還挺直著長劍,距離魔山的身體還有一個單手劍的距離……
魔山身后,沖進來幾十匹神駿異常的高頭大馬,馬上將軍和騎兵個個全副武裝,戴著頭盔,放下了面罩。
這些人的武器并不統一,有釘頭錘,鐵錘、鏈子錘、長劍,長槍,雙刃開邊的重斧,單邊開刃前端有尖刺的重斧,弓箭……這就是一個怎么看都怎么雜牌的烏合之眾……
然而,誰也不敢小覷這群烏合之眾,他們胯下的戰馬,比人們見習慣了的戰馬都要更高大,每一匹,不是白就是黑,灰,紅,棕……全是純色,絕無一點雜色,每一匹都神駿異常……
魔山一劍殺了戴維,巨劍豎劈,門框被一劍劈斷,再橫砍,門框倒下,他縱赤煙獸進入飯廳,利頓蘭尼斯特騎士已經通知完同袍,正仗劍出來,看見魔山一身板甲闖進飯廳,平頂頭盔幾乎頂住了天花板,威猛如天神,他頓時站住,臉露驚駭,不知進退。
一箭從魔山身后射來,正中利頓左眼,利頓翻身倒下……
樓梯口沖下來一批戰士,長劍閃閃,散開,和魔山對峙在飯廳兩端,中間隔著幾十張桌子和凳子。
一樓,馬蹄聲響,克里岡騎兵正縱馬破門,咔嚓聲亂響,木屑紛飛,門被紛紛劈開,倒下……好多蘭尼斯特直接從窗口翻出來,有的戴了頭盔,有的只戴了護臂,沒有一人來得及穿戴全副鎧甲……
魔山騎兵來得太快了!更兼威猛絕倫,任何阻擋,一律砸碎砍倒……
雙方短兵相接,蟹爪半島人揮舞鏈子錘、釘頭錘、鐵錘、長槍、尖刺重斧,長柄雙刃斧、弓箭,一陣砍殺,蘭尼斯特紛紛倒下,慘叫聲連綿不斷,斷肢,頭顱,熱血,在大雨中扭曲成一副地獄慘狀。
很快,血腥殘忍的戰斗結束!
蟹爪半島騎兵僅兩人輕傷,一匹戰馬的馬身被劍鋒掠過,創傷淺,但長,數十蘭尼斯特全部被殺。
一鏈子錘首領騎在馬上,噗噗補錘,精準無比,把倒了一地的蘭尼斯特的腦袋全部砸開……
二樓窗口,泰溫看著這一幕慘狀,眼角輕微顫動!
這種沒有統一武器但是戰斗力驚人、手段殘忍毒辣的野獸必然是蟹爪半島的禽獸無疑!
二樓,一名看得血脈噴張的年輕蘭尼斯特勇士手挺長劍,翻欄桿跳落院中求戰,不等他爬起來,數匹戰馬沖過去,槍錘落下,慘叫聲響起……短促而慘烈……蘭尼斯特求仁得仁,然而蟹爪半島人顯然對這種挑釁有自己的理解,對著這位蘭尼斯特的尸體,馬蹄紛亂踏落……
魔山堵住了飯廳出口,擋住了二樓沖下來的蘭尼斯特。
泰溫終于知道了自己為何今天一直心神不寧了,也知道了自己為何莫名其妙的對一個小女孩妮娜贊美了一句了……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不會下令殺巫姬,也不會為了多恩的臣服獻出魔山人頭……
“魔山,放他們走,我留下來。”泰溫公爵的聲音從二樓傳來,鎮定,從容,威嚴,一如既往。
“公爵大人,你要是去看了克里岡領地上的慘狀,你就不會說出這樣無知的話!”魔山推上面罩,聲音壓下了大雨的喧嘩。
泰溫沉默,數十蘭尼斯特沉默。
二樓的蘭尼斯特已經集中在一處,人擠人,都在魔山對面,中間隔著幾十張桌子和凳子,他們暫時安全。
“克里岡村的大門口,死了七個孩子,個個身首異處,有幾個孩子被開膛破肚,我的外祖母巫姬也被斬殺于村口,頭被砍下,左臉被馬蹄踩爛。人既然已經被你們殺了,為何還要縱馬踩她的頭!孩子被你們殺了,為何還要開膛破肚?”魔山沉聲說道,“你們,今晚,每一個蘭尼斯特,都要死。“
二樓,沒有泰溫公爵的回應。
擠在一起的蘭尼斯特們數十把長劍遙遙指著魔山,一片劍光閃爍,然而,無一人敢沖上去,他們的眼里,全部都是驚懼。
魔山身后,排列著蟹爪半島那幫殺人不眨眼的野獸!
魔山動了,巨劍挑飛桌子,砸向蘭尼斯特,七、八把劍砍落,把桌子砍成碎片。
泰溫的聲音再次響起,穩定,有力,中氣十足:“魔山,我們已經是守夜人,你今天做的事情,傳遍七國的時候,就是你從榮耀跌落,身首異處的時候,放過我們,就是放過你自己。“
“沒有宣誓的守夜人?”魔山冷笑,“只要你們還沒在守夜人的圣堂里宣誓,你們就還不是守夜人。“
“我們已經穿上黑衣,七國人都知道穿上黑衣是什么意思。”
“放心,滔滔大河,誰也找不到事情的真相。你死后,你的后人想祭奠你,我保證讓他們找不到地方。”魔山喝道,“三叉戟的洪水中渡河,渡船傾覆,尸骨無存,這會是一個好的傳言。”
“魔山,原來你什么都想好了!”公爵的聲音變得干澀。
一名蘭尼斯特爵士猛跳出來,揮劍猛劈飯廳中間的木柱,要讓房頂塌落。房頂,鋪著一片一片青石板面。
魔山身后,一馬越出,撞飛一張桌子,一鏈子錘飛出,正中爵士的腦袋,把爵士打得倒飛出去,腦袋稀爛。鐵鏈嘩啦啦響動中,尖刺鐵錘咻的縮回。
蘭尼斯特人人驚懼,這種武器,他們知道,但很少見到。
短暫的安靜過后,蘭尼斯特突然爆發出吶喊聲,數名騎士向左邊搶出,數名騎士向右邊搶出,數名騎士沖向正面的魔山……桌子和桌子之間,是有通道的,騎馬不好通過,但步行沒有問題,數名劍手再次直奔木柱……
魔山凝立不動,巨大而沉重的寒冰劍單手提著,在他手里輕如無物,明明還不到攻擊的距離上,一道劍光掠過,數名攻擊魔山的蘭尼斯特被砍成兩段。
寒冰巨劍瓦雷利亞鋼劍史塔克家族無人能用在戰場殺敵的家族傳承儀式劍在魔山手里成了收割敵人生命的死神鐮刀,寒冰巨劍砍斷幾具沒有板甲防護的軀體,就好像利刃切開一塊一塊奶酪。
數名蘭尼斯特的另一半身體向前沖到魔山面前才倒下……魔山雙腿微微一動,赤煙獸向前邁步,正中間通道的寬度,其實過一匹馬并無問題……
魔山向前,身后立即有蟹爪半島的勇士縱馬進來補位,一些重斧戰士不耐煩等,已經下馬,提斧沖了進來……
屠殺開始!
赤煙獸沖進了蘭尼斯特的人群中去,突然發力,快得不可思議。重甲赤煙的長角刺穿一名戰士的軀體,挑飛起來,砸在了樓梯上,把幾名退回樓梯上的蘭尼斯特砸倒一片!
魔山寒冰劍豎劈橫砍,無人能擋,鎧甲長劍軀體,碰上的一律兩段,比砍瓜切菜更順暢,血腥氣嗆出,彌漫在整個飯廳。
寒冰劍光所到之處,神擋殺神,人擋殺人,一律斬殺!
很快,戰斗結束。
大廳里除了血腥氣,就是呼呼的喘息聲。
身后,是推上面罩,面目猙獰的蟹爪半島首領和戰士們,他們的武器上滴著鮮血,蘭尼斯特的尸體倒了一地,很多人的腦袋,被鐵錘、釘頭錘、鏈子錘砸得稀爛……
二樓上,泰溫站著,面對幾個一身血污的蘭尼斯特,說道:”來吧,幫我一把!“他靠著墻壁,身體發軟,盡力保持自己的尊嚴。
他不能被魔山抓住,然后羞辱,最后斬殺!
幾個蘭尼斯特瞪著泰溫,泰溫閉上了眼睛。
噗噗噗噗!
四把長劍刺進了泰溫的身體。
魔山和戰士們上樓,在泰溫的房間里,四個蘭尼斯特跪著,面前,是泰溫的尸體,身上插著四把長劍。
魔山面無表情,一個眼神,少年首領喬伊斯福卡抽出短刀,把最后四名蘭尼斯特一一割喉。
四具尸體栽倒,熱血汩汩,流滿地板。
魔山寒冰劍切下泰溫腦袋,豎起一劍,開膛破肚!
突然,外面軍哨吹響,敵襲!
“迎敵!”魔山淡淡說道,伸手提起泰溫的人頭。
蟹爪半島戰士轟隆沖下樓,穿過飯廳,沖進院子,騎上戰馬,呼嘯而出,很快,戰斗聲在外面響起,……
蟹爪半島騎兵在黑暗中撞上一幫步兵,勢如破竹!
“不要!”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柴禾房門口尖銳響起,“不要,魔山大人,我是托布莫特的妻子埃迪!那些來人是無旗兄弟會,他們中有詹德利、托布莫特,”
院子里,還有最后一名戰士沒有沖出去,他突然聽見了女音,勒馬轉身,沖向柴禾房門口的埃迪,長柄巨斧舉起……
“住手!”走到院子中還沒有上赤煙獸的魔山大吼一聲,聲如巨雷,“住手!自己人!”
然而,戰士的長柄巨斧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