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果大人,你我都是西境人。我們沒有任何沖突,巫師的話并無任何憑證。這很荒唐。”奧德蘭尼斯特不動如山,很鎮定。
巫師道爾蒂昆蒂娜的確沒有任何憑證。
但是,在蟹爪半島,道爾蒂要說某人不可信,并不需要任何證據。
她的銀針和品血就能決定一切。
半島族長、百夫長、戰士們同仇敵愾,就等魔山大人一聲令下。
魔山對道爾蒂說道:“夫人,我今晚會和伯爵好好談談。”
道爾蒂昆蒂娜會意,她舉起手,唧唧哇哇的說了一通本地語言,將士們紛紛收起武器列成方隊。
小風波過去,隊伍開始前行,去福卡部落大本營。
夜晚,酒足飯飽后,魔山、道爾蒂、奧德伯爵、學士佩吉四個人在魔山的中軍帳就坐。
道爾蒂夫人坐在魔山的身邊,就好像魔山的幕僚、學士、軍師。學士佩吉坐在魔山的另一邊,距離魔山稍微有些遠,這個距離,體現出了學士對魔山在內心的排斥。
魔山對面就只坐了一個人:奧德蘭尼斯特伯爵。
“伯爵大人,關于蘭尼斯港,你有什么后續的發展計劃嗎?”
“后續發展計劃?暫時沒有。”
“鐵民會攻擊蘭尼斯港,我看不見你的任何不安。鐵民屠港,人畜皆滅,你作為城主,并不擔心,這不符合情理。”
奧德伯爵沉默了一下,說道:“好吧,公爵大人,我承認,我對你的預言碎片并不相信。”
“你認為鐵民并不會攻擊蘭尼斯港?”
“預言的東西可信度并不高,就好像夢境。”
“可你當初說完全相信了我的預言。”
奧德伯爵再次沉默,過了一會他正視魔山的眼睛說道:“公爵大人,我非常尊重你,不肯令你覺得有難堪,當你說預言的時候,我就順著你的話接了下去。”
魔山盯著奧德伯爵,直到伯爵不安的變化了一下坐姿。
“我明白了,伯爵,蘭尼斯被屠城的時候,克里岡軍也許會袖手旁觀,也許不會。”
“大人……”
“好了,伯爵大人,不用再解釋,我想我理解你的言語了。預言,我也有很多時候一點都不相信。”
奧德伯爵的心其實一點都不輕松,但他強迫自己笑了一笑。
“關于羅莎蒙蘭尼斯特,我有個想法,伯爵大人你看可行不可行?”
羅莎蒙?羅莎蒙是奧德伯爵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子嗣后代。
奧德蘭尼斯特的心猛地一抽。
“公爵大人,小女在多恩,和詹姆蘭尼斯特在一起。我希望她能得到七神眷顧,能和彌賽拉公主一起安全返回君臨。”
“伯爵大人,我說的也是羅莎蒙小姐順利返回君臨后我的想法。”
“公爵大人……”
“放心,我不會傷害羅莎蒙,我是要收羅莎蒙小姐做我的養女。她長大后,我會給她找一位克里岡的年輕勇士結婚,婚后生一大堆孩子。對了,奧德伯爵大人,我能不能請你為羅莎蒙的第一個孩子取個好名字?”
奧德伯爵對魔山說的話摸不著頭腦,心里迷惑,眼神就露出了困惑。
“公爵大人,羅莎蒙還小,目前也沒有合適的貴族少年和她般配。取孩子名字的事,我認為好像太早了一點。”
“不,大人,一點都不早。為你的外孫先取個名字吧。”
奧德伯爵強笑道:“大人,好的名字需要打磨,比較,挑選,最后定音,并不是一說取名字就能立即想出好名字的。”
“伯爵大人,你最好趕快想個好名字。”
“為什么?”奧德伯爵終于鼓起勇氣問出了這句話。
“蘭尼斯港,你已經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就是不管,先保持原狀,這我已經接受,反正蘭尼斯港被燒光殺光,對我的傷害為零。”
“蘭尼斯港不會有事。”
“你為何這么肯定?除非你是鴉眼本人。鴉眼是什么人,他是個瘋子,想攻打哪里就是哪里。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你為羅莎蒙的第一個孩子取好名字,也就沒有什么遺憾了。”
魔山的話聽得奧德伯爵‘云里霧里’,什么取好了名字就沒有遺憾了?什么意思?
學士佩吉卻聽出來了,這是魔山在讓奧德伯爵‘交代后事’!
交代后事?
魔山要把奧德伯爵殺掉嗎?
學士佩吉一身的冷汗就出來了!
一個巫師說了一句伯爵不可信,魔山就要殺掉奧德伯爵?
學士佩吉難以置信!
他看向奧德,發覺伯爵的醒悟度很低,只是很困惑,不明白魔山這番談話是什么意思。也或許,伯爵也感覺到了不妙,但是他不肯相信魔山就這么無緣無故的殺掉他。
消息一旦走漏,魔山殺了奧德伯爵,魔山的榮譽和信義也蕩然無存,他今后要想再次回到紅堡,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公爵大人,我現在不會為羅莎蒙將來的孩子取名,取孩子的名字,根據出生的日子來定名字更好一點。
“伯爵大人,你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魔山的話說得很平靜,卻充滿了恐怖的味道。
奧德伯爵愕然看著魔山:”大人,你準備殺掉我嗎?”
“是的!”魔山淡淡說道。
伯爵臉色再也無法鎮定!
佩吉學士幾乎站了起來,他站起來了一半,背躬著,但魔山只看了他一眼,他的勇氣就消失得干干凈凈,他慢慢縮回去,坐好:“公爵大人,你也許不該這么對待奧德伯爵。”
“他有事瞞著我,而我卻還在一心為了保住蘭尼斯港而想辦法。預言里的場景不會騙我,我深知這一點。即使蘭尼斯特和鴉眼達成了某種協議,鴉眼也是個隨時變卦并見錢眼花的人。他答應你不會劫掠蘭尼斯港,我也不會相信鴉眼的承諾。他殺死巴隆大王謀奪了海石之位,而巴隆大王是他的親哥哥。他霸占了弟弟的鹽妾,迫使弟弟殺了自己的鹽妾。這種人的承諾和交易,誰會去相信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佩吉學士看向奧德伯爵,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深淺,但他是個有些善心的學士,不肯看見奧德伯爵僅僅因為一名巫師的‘不可信’三個字而掉腦袋。
魔山太殘酷了!
“公爵大人,就算奧德伯爵不肯相信你的預言,不相信鴉眼會劫掠蘭尼斯港,你也無權殺他。”
“我是軍務大臣,學士。奧德伯爵是我的一名將軍,軍務大臣有權懲罰不聽話、不忠誠、不亡命、不作為的將軍,不作為的任何人,都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罪不至死!”學士佩吉苦勸。
魔山不為所動:“埃林,把奧德伯爵帶走,我要他的頭顱作為酒杯。”
“遵命,公爵大人。”
埃林進來,奧德伯爵臉色大變:“格雷果大人,你不能因為不信任就殺掉一個伯爵。”
魔山揮揮手,埃林隊長沉聲說道:“伯爵大人,請!”
奧德伯爵雙腿發軟,但他表面看來還能站得住:“魔山,你殺一個無損名譽的清白伯爵,不是騎士所為。”
“我要殺你,還怕找不到借口么?等你死了之后,我自然會讓佩吉學士寫信給首相大人,說你勾結鴉眼,聯盟北境,罪證確鑿,企圖對西境發動戰爭,陰謀顛覆蘭尼斯特家族在西境的威權。人證、物證,我都會呈給首相大人和太后陛下。”
奧德臉色變青,喉頭一堵。
“伯爵大人,你不說出來我也能推斷出,曾經小惡魔聯手紅毒蛇,想從海上進入西境,剿滅克里岡軍,結果你也知道了,紅毒蛇被我斬首,多恩和西境勢如水火,聯盟瓦解,成了敵人;我的預言看見了鴉眼進攻西境,燒殺搶劫,但你和凱馮大人都寬慰我鴉眼不會進攻西境,這就奇怪了,我的預言不會錯,但你們都堅持認為鴉眼不會進攻西境,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你們和鴉眼達成了某種協議,被鴉眼耍了。”
魔山的推斷中了一部分,他推斷出鴉眼耍了凱馮和奧德,但其實并不是,鴉眼會進攻西境,只是攻擊的目標并不是蘭尼斯特,而是魔山自己。
這個計劃和小惡魔聯手紅毒蛇讓多恩人進攻西境幫忙除掉魔山的計劃是一樣的。
“大人,如果鴉眼確實要進攻西境,你需要我召集西境忠誠于蘭尼斯特家族的貴族,我將統率他們全心全意聽候西境守護的調遣。”
這句話戳中了魔山的心。
西境,還是有相當一部分貴族心里只有蘭尼斯特,拿住奧德,讓他以蘭尼斯特的名義發號施令,命令忠誠于蘭尼斯特的家族聽魔山調遣,出兵出力出錢做炮灰,是可行的。
只是這里面有個問題:如果奧德伯爵本身不可信,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變故?
魔山看著道爾蒂:“夫人,你怎么看?”
道爾蒂夫人從藤筒里抽出小銀刀,讓奧德伯爵伸出手指,在手指上輕輕一扎,鮮血流出,夫人品嘗血液,臉上神情捉摸不定,血液顯示,奧德伯爵是個介于忠誠與背叛邊緣之間的模糊人物,一切取決于利益。他有可能會聽魔山的命令,全力召集忠誠于蘭尼斯特家族的勢力,但也可能會在魔山失勢的時候倒戈一擊。
能不能用奧德,這需要看魔山的手段。
道爾蒂夫人在魔山耳邊低語了好一會。
魔山聽了,心里有了計較。
奧德伯爵只有駕馭力超強的人才能徹底駕馭他。
魔山認為自己就是那個駕馭力很強的人。
無法駕馭奧德,一旦情勢急轉,他就會倒戈;如果一直保持強勢,他就會忠誠。
這符合一個小人物的優秀品質!
善用,奧德就是一把好劍;不能控制,奧德就會傷到使用之人。
奧德是個典型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伯爵,你的話打動我了,好吧,我要你跟隨我,回西境召集忠于蘭尼斯特家族的人,聽我號令,一起對付鴉眼。”
“遵命,公爵大人。”奧德逃過一劫,忙單膝下跪,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再次向魔山宣誓效忠。宣誓效忠,對于奧德伯爵來說,只要需要,隨時可向任何人宣誓效忠。
魔山在蟹爪半島召集到了三千新戰士,很多戰士并非新兵,而是老兵。他們都是第一次正式成為魔山的克里岡軍,人人的身份就都是新兵。
魔山帶著一千新騎兵,自己的重騎六百余人,奧德伯爵的騎兵五百人,一共兩千一百余騎兵,和學士佩吉,巫師道爾蒂,馬兵事務官托馬斯曼一起,發揮騎兵優勢先行,杰科洛奇將軍則率領兩千步兵隨后,一起向西境出發。
至于降服奔流城的任務,魔山壓根就沒有打算要去。
奔流城被圍困了,那就圍困吧。多圍困一年半載,看看藍道塔利是否有本事想到攻城的好辦法。
西境將面臨一個非常強大的敵人:鴉眼!魔山需要盡快趕回西境去部署作戰。
對于奧德伯爵,他已經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將會牢牢的把奧德伯爵捆綁在自己的戰車上,只要奧德伯爵敢脫離,那就是死路一條。
魔山率領騎兵曉行夜宿向西境狂奔。凱馮給他一個月時間降服奔流城,如果無法降服,首相就有了對魔山發難的借口,他也許會一道首相令先拿下魔山的軍務大臣的官職,也許會一道國王令,拿下魔山西境守護的官職。
戰事失利,被剝奪官職合情合理。
如此一來,魔山和他的盟友們都無話可說。
權力的游戲也需要講究一個損人利己的名正言順!
然而魔山有自己的打算,增加實力才是王道。西境守護和軍務大臣的官職萬不得已可以不要,手里有兵、有錢、有全國稅務權一樣的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君臨,太后陛下的豪華轎子出在臨河大道。轎子是純金絲線編織的簾幕,轎子的四角裝飾了四顆美玉。珍珠瑪瑙裝飾在簾門上。
兩名雄赳赳的白袍鐵衛騎著駿馬跟在轎子的左右。左邊的是御林鐵衛巴隆史文,箭劍雙絕;右邊的是御林鐵衛奧斯蒙凱特布萊克,人稱小魔山,身高兩米,神勇無敵;太后總管奧斯威爾凱特布萊克也緊跟在太后的轎子邊。
轎子比去北境時候的‘行宮’馬車小了很多,卻也能容納最少六個人并排坐。轎子里面設計了軟塌,困了的時候就是太后陛下的床。
瑟曦太后南下河灣地,目的地是提利爾家巡查民情,族的高庭,以感謝提利爾家族把糧食源源不斷的運進君臨,解決了君臨百萬人的吃飯問題,
瑟曦太后以攝政王的身份南下看望河灣地的子民,巡查民情,是有德國王們經常做的令人稱贊的政務事,也是令封臣感激王室恩典的高明手段。
寬大的轎子里除了瑟曦太后,還有九歲的托曼國王。他將送母親止步于苦橋,然后回宮。
前面五百御林鐵衛開道,領頭將軍是守備隊總司令本隆特布隆,后面五百太后衛隊,一千守備隊戰士斷后。
隨行的侍女、馬工、廚師、仆人、學士、犬工雜役逾百人!
瑟曦興致很高,她第一次以不輸于國王的身份南下巡查民情,這是一次榮耀,她有了做女王的尊貴權威的感覺。詹姆的渡鴉信息也送了回來,多恩的馬泰爾親王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他同意退婚,放回彌賽拉,以換取在君臨被軟禁的三百多位多恩人,還有奧伯倫的完整尸身。
當下次見到詹姆,瑟曦希望能從詹姆的眼睛里看見什么叫做王權的威儀,父親期望詹姆能挑起家族重任,詹姆沒能做到,他連首相都不敢做,但瑟曦認為她做到了,從南下巡查這一刻開始。
她做到了,她是攝政王,全境守護,七國最高權力的擁有者。
瑟曦伸手撩開簾幕,她驕傲的看見了隊伍里王旗高高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