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無比陌生但又理所當然的詞匯，蘇眉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眼前的冰柱實在是太多了。
幾百，幾千，乃至于幾萬？
蘇眉打開了雷達，發現雷達屏幕上顯示著密密麻麻的紅點。
他們被封凍在大洋的表面，距離陸地還有十二公里的地方，這個距離在地圖上恐怕還沒有一根指頭寬，但卻是他們終生都無法逾越的天塹。
阿瑤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雖然她不太懂海鷹國遠征軍的意思，因為在她出生那天之前，海鷹國便已經不復存在了。
她只是握住了蘇眉的手，金屬的關節相銜接：“爸爸。”
蘇眉咬著嘴唇，上前了一步，走到了最近的那根冰柱面前，對方被凍結在了海面上，從里到外，那套白色的防寒服就如同擺設一般。
蘇眉對這根冰柱進行了調查。
“海鷹國遠征軍戰士。”
“攜帶裝備為：M74沖擊步槍。”
“標準防寒服（注：無核燃料電池）。”
屏幕前的蘇眉不由捂住了嘴。
她又看看了屏幕上滿山遍野的戰士，他們被投放在了這樣的寒冷的冰面上，手里只有一把普通的突擊步槍，身上穿著沒有熱源的防寒服。
“這才是屠殺。”蘇眉喃喃說道。
這是比當初約翰史密斯所經歷的還要殘忍千百倍的屠殺，畢竟當時他們還有相對充足的物資，有著大量停泊在港口的船只，如果按照約翰史密斯最初的計劃，那批海鷹國的先遣軍隊未嘗不能夠在濱海市安營扎寨，建立起了一個相對簡陋的避難所。
可是眼下，海鷹國不遠萬里將自己的戰士送到這里只是為了殺死他們。
當然，給他們一個崇高的去死的理由。
“這又是怎么回事？”蘇眉輕聲問道。
她已經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毫無疑問交通委才是對這一切了解最多的存在，畢竟，它幾乎等同于這個游戲的系統后臺本身。
“隨著海鷹國本土的情況進一步惡化，海鷹國大批征召了成年的男子參軍，以榮耀戰爭的名義，以大型地效飛行器為載具，將其遠程投放至遠離本土的方位。”交通委的回答永遠不夾雜屬于人類的情感。
蘇眉大致能夠想象得到原因，其實大概和最初流放以約翰史密斯為代表的精銳軍團差不多，隨著太陽熄滅的深入，海鷹本土情況的進一步惡化，作為精英階層他們只能夠進一步收縮自己的保護范圍，所以需要給那些陷入恐慌絕望中的民眾，一個相對體面的死法。
畢竟，在家中看著親人一起絕望的死去，倒不如本著戰爭的狂熱，去遠方支持國家正在進行的戰略決戰。
“他們中的很多人應該都知道吧。”蘇眉說道。
是的，即使再愚笨的人，也應該知道這應該只是一場騙局。
“他們只能相信希望。”交通委冷漠回答。
蘇眉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后看了看天空，不再詢問交通委這個絕望的問題。
是的，無意義地死去和懷抱希望的死去，你選擇哪一種呢？
至少后者你可以相信，你的死亡可以給自己的親人一分生機。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海面上的冰雕，并且吩咐身后的阿瑤照做，這些懷抱死亡的戰士，最遠也不過走出了那些巨象不過五百米的位置，就已經被寒冷凍結了最后的行動力。
最終蘇眉來到了那些象群的足下。
她看到了真正的巨獸。
這是高數十米，翼展超過兩百米的龐然大物，井然排列在冰海之上，海鷹國不愧是這個世界最讓人凜然生畏的國家，即使是在世界的終末，所有國家都陷入絕望的境地時，他們依然能夠制造出這樣巨大的效應器，讓他們完成最后的單程旅行。
這或許是人類所制造出來的最龐大的飛機吧，它們甚至不能完全飛上天空，只能貼著地面十幾米，幾十米這樣飛行，但是在大海封凍，大氣凍結的此刻，這樣的地效飛行器才是真正的漠海之舟。
哪怕是單程的舟船。
蘇眉抬起頭仰望，這些巨獸井然排列在那里，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些站在飛機輪胎旁的駕駛員。
他們穿著更加嚴密的駕駛服，敬著軍禮凍死在飛機旁。
所有人都不曾想過回去，因為飛出來了，就不再有歸鄉的那一天。
“我來到這里了。”蘇眉嘆了口氣，如果說這里是墓地的話，難道說也是自己的墓地嗎？
在這個數萬人乃至于數十萬人的墓地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嗎？
但是蘇眉一點都不希望死去，因為她還有著自己的女兒。
“接下來我要做什么呢？”
交通委沉默了片刻，然后黑暗的大地被無數條光帶所撕裂。
那一架架巨大的極地飛行器，同時打開了前方和機身的探照燈，白亮的光束將四野照得通亮，如同天國一般。
耀眼奪目。
“請您登機。”
沉靜的電子音從少女的音箱中發了出來。
……
……
路遠如今對數字已經麻木了，但是偶爾看到后臺滾動的銷售數字，少年還是會被震得心頭一喜。
712654套。
兩個星期的最終銷售數字。
感謝海鷹國總統的神助攻。
當然，最應該感謝的還是蘇眉的第一個饅頭。
712654套，就算是把零頭抹了，兩個星期來路遠已經入賬了七千萬的純利潤，就算是按照當初的股份分紅，路遠一個人便能夠收下三千六百萬。
即使是經歷過末日對于金錢已經不怎么看重的少年，此時也難以掩飾心頭的喜悅。
路遠：三千六百萬。
路東銘：一千五百萬。
趙君離：一千四百萬。
蘇眉：五百萬。
這是初步的分紅數字，僅僅分兩個星期的銷售收入。
這樣看來，當初的那五十萬保證金真的已經不值一提，而蒸汽平臺的轉賬審核機制速度也相當喜人，讓路遠甚至有點懷疑他們度假社的名頭是不是浪得虛名。
就在方才五分鐘前，未扣稅的一億零五百萬的現金已經打入了路遠的戶頭，等待他的下一步分配。
少年第一次感覺，有錢也是這么令人苦惱的事情。
他一時間甚至也找不到人分享此時的喜悅，畢竟一時暴富，家財外露是大忌中的大忌。
暫時路遠還不太想讓人將自己和明日未臨的制作人相聯系起來。
雖然這不能一直瞞下去，但是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嗡鳴起來，路遠拿起手機。
是蘇眉發來的信息。
小黑貓抱著尾巴：“我好像通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