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凝滯了。
白研良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敏捷的思維,強大的邏輯在這一刻通通失去了作用。
眼前唯一能看到的畫面,就是那個女孩兒朝他跑了過來。
她的每一步都邁得那么踏實,就像是要直直撞進他的心里。
時間好像也慢了下來。
慢到足夠讓白研良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帶著這副倔強固執的表情,死死地拉著即將墜樓的他。
“啪”
她的手又一次抓住了白研良。
冰冰涼涼的,帶著汗液的手。
她很緊張,但她還是過來了。
白研良剎那的恍神恢復時,自己已經被祁念拉著,沖進了地下室。
厲鬼沒有如同他的預料一樣,不敢進入地下室。
它沉默地散發著最深沉的惡意,怨毒可怕的氣息足以讓所有生靈顫栗。
事實也應當如此,它已經脫離了自己的劇本,顯出了原形,為什么會不敢進入地下室?
白研良分心看了一眼祁念。
她的喘息很急促,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前面的路,滿是汗水的手緊緊地拉著白研良。
“祁”白研良試圖掙脫她的手,卻訝然地發現,他竟然無法做到。
她握得很緊,緊得就像抓住了一個世界。
白研良一怔,被祁念拉著身不由己地一直往下跑。
慢慢的,白研良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
接著整個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在悄然出現,和霧集的呼喚很像,卻又截然不同。
祁念也想到了辦法,她意識到了他是主角,她知道這只鬼的目標是他,所以她拉著他,沖向了地下室。
她要用那把鑰匙,那把答應了纏心鬼,卻沒有交出去的鑰匙。
白研良的嘴唇干澀發白,他的頭疼得就像要裂開一樣,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阻止祁念做傻事,但千頭萬緒的思維碎片混雜著那股陌生的恐懼,猛然間蜂擁而至,疼得他無法思考。
這一刻,他才清晰地認識到,他是人他確實是人。
情緒會干擾到他的理智,但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會出現恐懼的情緒
白研良也說不清自己是在害怕什么,也許他知道,但他不敢去想。
“白”
祁念的聲音在身后厲鬼剮蹭墻壁發出的聲音下,顯得細不可聞,但卻那么清晰地鉆進了白研良的耳中。
他怔怔地看向祁念,還沒有開口,便見祁念忽然回過頭,笑著說:“我很笨,光是跟上你的腳步就需要竭盡全力”
白研良的心臟猛然一痛,這時,一股強大的推力傳來。
她松手了。
白研良猛然抓了幾下,卻只抓到了空氣。
他被狠狠地推開,摔倒在地上,手臂上被玻璃扎傷的創口再次流出鮮血,不一會兒,他的兩條手臂就已經鮮血淋漓。
兩個呼吸后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臂燃燒至大腦,他本來是不怕痛的,但不知為何,此刻的痛感卻前所未有的強烈。
身前不遠處,那只三米高的厲鬼身下,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按照約定,我來了。”
滿額頭密密麻麻的瞳孔注視之下,祁念仰起頭,平靜地開口。
同時,一把鑰匙扔到了金屬大門前。
自從進入霧集的第一天起,祁念就在想,自己會在什么時候死去。
她從不認為自己能夠活到最后,因為她很清楚,她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滿身都是缺點的普通人。
生著普普通通的相貌,長著普普通通的頭腦,擁有普普通通的學識,過著普普通通的人生。
初進霧集時,她的恐懼情緒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一個。
按理說,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去死了。
然而,她卻活到了現在。
坦白說,祁念已經感到非常意外。
她不覺得這種意外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就像自己說的一樣,光是跟上白研良的腳步,她就需要竭盡全力了
身前的厲鬼散發著恐怖的氣息,這種最純粹的惡,讓祁念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倒不是她害怕,事實上,此刻祁念并不覺得如何恐懼。
就算眼前這只三米高的厲鬼已經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嘴,就算身后的金屬大門已經發出了劇烈的響動,她的心里仍然很平靜。
唯一的擔憂,只有白研良。
但祁念相信,白研良能夠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他一定可以在兩只鬼糾纏之時,逃離這里,然后以他的頭腦,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生路。
祁念對此無比堅信。
我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呢?
祁念想了想。
是他清秀的外表?
還是冷靜理智的大腦?
又或者是他讓人心安的氣質?
祁念找不到答案。
此刻,也已經沒有時間讓她來尋找答案。
一顆顆眼珠詭異地從她的手臂上冒了出來,那些眼珠和眼前那只巨大的鬼一樣,正滿是惡意地看著她。
接著,它伸出了一只巨大扭曲的手,一把就握住了祁念的腰身。
強大的握力瞬間讓祁念的瞳孔往前鼓了一些,嘴里更是哇地一聲,吐出了鮮血。
祁念要死了
她要死了
眼前畫面傳遞出的信息無比清晰,但白研良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完全無能為力。
對了鑰匙!
許知非給他的鑰匙!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那把鑰匙的作用,但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救下她!
一定要救下她!
然而,白研良的手剛摸到口袋里,準備拿出鑰匙時,只聽一聲異響。
“砰”
一只扭曲的鬼手竟然掉落在地上,而被鬼手捏在其中的祁念也摔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白研良立刻朝扯斷了厲鬼鬼手的東西看去,然而它的樣子卻讓白研良瞳孔一縮。
金屬大門后走出來的鬼,竟然是他的樣子
它臉上帶著血污,穿著簡單的恤與休閑褲,這身衣服讓白研良立刻想起了具體時間。
這是新月百貨大樓,迷藏任務時的他。
祁念看到的纏心鬼竟然是他。
被瞬間扯斷一條手臂的厲鬼面部立刻扭曲,它滿額頭的瞳孔都流出了鮮血,帶著猙獰,殘忍,憎惡,朝著金屬大門后出來的“白研良”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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