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聽了,忍不住問道:“自古以來,歷代帝王的心愿都是使百姓富足,百姓富足,無非是滿足口腹之,體之需而已,如此,天下百姓富足,有何不可?什么咸魚不咸魚的?夢想又是什么?”
杜荷將筷子倒過來,沾了點水,在桌上點了一點。狂沙文學網
然后指著水珠說道:“陛下,百姓的需求和見識,一開始只有這么一點,他能看到,能接觸的非常有限,或許就只是吃飽穿暖,有一所土房子能遮風擋雨而已,但是……”
嘩啦。
杜荷拿起筷子又蘸水劃了一個拳頭大的拳,繼續說道:“當他有這么多東西之后,他能接觸到的,將是廣闊的世界,思維方式也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眼界和需要,也不再是原來的一小點……百姓能吃飽穿暖,這應該只是第一步,算是基本小康,而第二步,就是全面小康。”
李二贊同地點點頭:“小康,朕倒是略有耳聞,不過,這全面小康,又如何?”
杜荷笑道:“小康一次,并非臣發明,源自《禮記》,《禮運篇》有云: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里……是謂小康。”
杜荷一口氣將這一篇背誦出來,頓時驚呆了李二。
李二一拍桌子,叫道:“好,杜荷啊杜荷,都說你是大唐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虛傳,哈哈哈……這小康的說法,朕心甚慰啊,你說得對,若只給百姓吃飽穿暖,那于禽獸何異?朝中文武大臣,尚知道進取,為朕、為大唐江山盡心盡力,而不曾想著整游手好閑,便是這個原因,基本小康,全面小康,看來,朕此生需要做的事還很多啊,道阻且長,任重道遠啊。”
杜荷點點頭:“現如今,大唐只不過處于安定盛世而已,距離基本小康,還有一段路要走,全面小康,還遠著呢,等達到全面小康之后,便是國富民強的階段了。”
后世人提起貞觀盛世,都充滿向往,但杜荷到來之后,卻能真切感受到,這個時代,也不過是比同時代的其他文明強而已,百姓的子也不見得好過到哪兒去,很多村野百姓依然過得十分寒磣。
杜荷說完,一抬頭,只見李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嘴角帶著微笑。
杜荷急忙放下筷子,說道:“陛下,不是吧,你又想坑我?”
李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你乃是邑縣伯,朕的佳婿,如何不能為朕效力?杜荷啊杜荷,有時候,朕真是看不透你,朕聽聞,你那家具廠和大唐書齋,現在每可賺十幾萬錢,如此多的錢,你有何用?”
杜荷嘿嘿笑道:“陛下,賺錢的快樂,是你不懂的……你為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你當然不差錢,但我可不一樣,我只是一個臣子,我要賺錢養家啊,再說,大家只看到家具廠每賺錢,卻沒想到,家具廠的開銷用度,也極其巨大啊,現在書齋和家具廠共有工人200,光每的工錢就達到三千多錢,還有吃飯,家具廠食堂每個人每天的伙食標準是2文錢……”
杜荷扳起手指頭,羅列了一堆需要花錢的地方,把堂堂的帝王李二都唬的一愣一愣。
李二不解地問道:“朕聽朗季提起過,你那家具廠的食堂,吃得比軍還好,都是一幫做蠻力的工匠,為何要有這么好的伙食?”
杜荷搖搖頭,說道:“陛下,家具廠中可不是空有蠻力的漢子,全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能工巧匠,別的不說,那些人放到外面,絕對是各府爭搶的好手,前幾,長孫大人還派人去家具廠,想挖走我工匠呢,出價每工錢20文。”
“挖走了多少人?”李二好奇地問道。
“一個也沒挖到。”
“為何?”
杜荷微微一笑,解釋道:“因為,工匠們知道,暫時不論是去司空府還是去哪,都不會有家具廠的待遇,司空府的20文錢,能不能拿到還不好說,但家具廠的工人,與我都是簽署了白紙黑字的合同的,再說,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生產流水線,有全世界最先進的設計……工匠們跟著我,吃香喝辣的不成問題,一旦離開,將永遠回不到家具廠!”
李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心中震驚地想到,這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嗎?為何感覺像個老謀深算的老狐貍呢?
君臣二人,就在亭子中議論起來。
至于看月亮,看個錘子的月亮。
隨后,二人去了御書房。
守在外面的趙陽等人,隨即聽見了斷斷續續的爭吵聲。
一個時辰后。
御書房中,李二坐在旋轉木椅上,杜荷斜靠在對面的椅子上。
兩人瞪大眼睛,互不退讓地看著對方。
半晌,還是李二先敗下陣來。
他一把年紀了,還是堂堂的大唐帝王,竟然與一個少年爭得面紅耳赤的,說出去都有些丟人。
方才,二人爭吵的主題,便是李二想讓杜荷入朝為官,統領此次以工代賑大小事務。
但是,杜荷說什么也不答應,誰也說服不了誰。
李二隔著桌子,問道:“有煙嗎?”
杜荷擺擺手:“沒有,早抽完了。”
“朕可以答應你,不讓你入朝為官,但是,這以工代賑之法,乃是你想出來的,必須你來負責,放眼滿朝文武,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了,幾萬災民如何安置,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李二苦口婆心地說道。
杜荷點點頭:“好,我答應。但是,我有三個條件。”
“說!”
“我要錢,很多的錢,當然不是為我自己要的,想要新建巨大工程來容納幾萬災民,所需錢財絕非小數,有可能,會把大唐國庫都耗空。”杜荷面色莊嚴地說道。
李二點點頭:“朕當然知道,你那上疏中已經寫的明白。需要多少錢,朕都可以給你,但必須用到正途之上,而且,朕的國庫,也經不起消耗啊,一切,從簡原則。”
杜荷繼續說道:“我要人,請陛下準許我能調動大量的人手,包括朝中官員,此外,我還需要一支軍,人數五十人就好,有軍替我掃除障礙,最好不過。”
李二沒有猶豫:“好,朕賜你尚方寶劍一把,可便宜行事,朕還派朗季協助你,給你調撥五十人的軍,聽從你的號令。”
杜荷伸出第三個指頭:“第三個條件,我要陛下的信任。”
“哦?”
李二一愣,一時間好奇起來。
杜荷說道:“戰國時期,李牧為趙國將軍,駐守邊關,軍中集市的租稅,都用來犒勞士兵,不受趙王的干擾,是以,趙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趙國成為一霸。但后來,趙王不信任自己的將軍,卻聽信小人的誹謗,殺了李牧。趙國的局勢與俱下,最終亡了國。”
頓了頓,杜荷繼續說道:“以工代賑之策,事關重大,屆時,少不得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會傳到陛下耳中,若陛下不信任我,現在就不必讓我統攬以工代賑事務。”
李二聞言,指著杜荷,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杜荷啊杜荷,你讓朕說你什么好,好,朕答應你,不管將來出了什么事,外人如何議論,朕都會給你十足的信任。”
“好!”
二人相視一笑。
這一的早朝之上。
群臣畢至,讓眾人奇怪的是,為邑縣伯沒有一官半職的杜荷,竟然與程咬金等人并列站在一起。
只見趙陽拿出敕書,當中宣讀道:“天家無,旱災發生,大批百姓流離失所,到了長安無法安置,幸得邑縣伯杜荷上疏以工代賑之法,可解決大批災民安置之事,亦能借此機會為大唐社稷出一份力,今陛下與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商議,決定,任命邑縣伯杜荷為臨府監少卿,統攬以工代賑大小事務,朝中各部、各官員需盡力配合邑縣伯,否則,朕決不輕饒……”
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杜荷搖一變,就成了臨府監少卿?
哪怕這臨府監之后會自動消除,但也是朝中官員啊。
而且這以工代賑事關重大,牽連甚大,按說應該由房玄齡、杜如晦等人來統攬才是,陛下竟然讓杜荷親自來負責?
這件事,李二只與房玄齡等少數人商議過,其他人根本無從得知消息。
當在御書房,長孫無忌是堅決反對的,但杜荷只說了一句:“長孫大人稍安勿躁,等工程動工之后,所有材料,優先考慮長孫家便是!”長孫無忌知道事無法阻止,便答應了下來。
李二聽到下方的小聲議論,說道:“來人,朕賜杜荷尚方寶劍一把,見尚方寶劍如朕親臨,所有人等,均需與杜荷密切配合,盡早解決災民安置之事,若有違抗旨意者,杜荷有權先斬后奏。”
眾人聽了,無不駭然。
杜荷的權力,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眾人全都看向魏徵。
卻見魏徵捋了捋胡須,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杜荷這段時間,還在忙著梳理大唐監察制度的各種弊端,進行改良呢,哪有時間懟杜荷。
以至于這以工代賑之事需要監察,他都甩手給手下的御史馬周了,還囑咐馬周大小事務要聽杜荷的,切忌不能與杜荷作對等等。
至此,再無人有異議。
次一早。
剛下過雨的長安城,空氣中都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在原來的翠微樓地方,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這些人穿著統一的服侍,全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
眾人紛紛轉,從馬車上拿下鐵鍬、鐵鏟等工具,走入坍塌一片成為廢墟的翠微樓中,便開始忙活起來。
不多時間,所有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凈,平整的土地便展露出來。
眾漢子從馬車上取下各種材料,便開始搭建起來。
半天的功夫,一座造型別致的大營,便搭建好了。
一眼看去,這大營的外面,全部是用布匹制成的,差不多有原本翠微樓那般高。
再看進門的地方,有兩個軍把守著。
上方掛著一更橫幅,上書:以工代賑指揮部。
指揮部成立,人手卻是稀缺。
杜荷干脆搬到了指揮部中住下,把張度和楊昊調集過來幫忙。
一切,仿佛從零開始。
雖說李二答應杜荷可以隨時從文武百官中抽取人手,但杜荷卻不愿使用別人,他打算借此機會,再培養一批人出來。
只有到這時候,杜荷才感覺自己邊的人手奇缺啊。
等到下午時分,指揮部后面的臨時食堂也搭建好了,廚師是從家具廠食堂抽調來的,風格和也家具廠差不多。
食堂門口,李君羨帶領的五十軍,站的整整齊齊的,全副武裝,一片肅殺氣氛。
這便是李二調撥的軍,便是為了幫助杜荷以工代賑過程中各種障礙,而且把守衛皇城的中郎將李君羨親自調撥給杜荷。
李君羨客氣地說道:“邑縣伯,這便是我率領前來的五十軍,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后若有什么需要,你盡管吩咐便是。”
杜荷看著那些一個個眼高于頂的家伙,笑道:“能有什么吩咐,陛下將軍調集過來,也是擔心有人搗亂,現在,軍在場,我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指揮部來鬧事……兄弟們,杜荷在此謝過大家,從今起,食堂為大家免費開放,雞鴨魚,每樣都有,保證大家滿意。”
軍們聞言,臉上頓時展露出笑容。
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沖進了食堂之中,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李君羨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門口,杜荷背負雙手,打量著一個個軍。
張儉求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后。
杜荷沒有回頭,沉聲問道:“查清楚了嗎?”
張儉小聲說道:“少爺,查到了,這批軍,全部出自左羽林衛,和當你與多拉贊比試之時,看守宮門的是同一批。”
杜荷突然笑了:“好,有趣……很有趣,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說著,杜荷的臉色就沉下來,眼中頓時展露出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