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風鈴在馬車的晃動中,發出悅耳的聲響。
張楚坐在車廂里,還在回味剛才那場酒宴。
今日的相遇,真是巧合。
巧合到他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聶玉堂特地安排的。
不過這樣也好。
這總比他安排巧合刻意去結識聶玉堂要好。
但凡是刻意安排的巧合就必會有痕跡。
別的不說。
他是城西的幫主,卻跑到南城去這一點,就很難解釋得清。
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準備通過聶玉堂來開放不夜坊的宵禁,但這種官二代,多接觸總沒壞處,指不定他什么時候一句話,就能幫上他大忙。
還有烏潛淵,雖然張楚直到現在都沒弄清楚,他到底是烏氏的嫡出,還是分支,但既然能和聶玉堂相交莫逆,在烏家的地位想來也不會低到哪兒去。
似烏氏那種真正的豪門世家,手指縫里漏出一點殘湯剩飯,都夠他吃到撐死!
而且這中間有了聶玉堂,他繼續和烏潛淵結交,也不會那么扎眼……
張楚思忖了許久,忽然開口感嘆了一聲:“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聶玉堂和烏潛淵或能給他帶來利益,但可能是很久的事了。
而他的財政危機,卻就擺在眼前。
馬車停穩。
張楚從車廂里走出來,就見到知秋和夏桃站在門前,笑靨如花的看著自己,心頭不由的一暖。
“爺,回來啦!”
知秋輕輕巧巧的呼喚道。
張楚跳下來,走上去笑道:“家里在做飯了么?”
知秋輕輕點頭:“娘在伙房呢,說是今晚燉綠豆湯。”
張楚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本能的就回頭大熊。
大熊感應到他的目光,虎軀一震,干笑道:“那啥,屬下剛剛想起來,玄武堂還有幾個門徒的腰牌還沒領呢,現在天色還早,屬下去一趟青龍堂……”
他越說聲音越小。
“呵呵。”
張楚干巴巴的笑道:“不用這么麻煩,你直接派個人去請騾子過來一起喝綠豆湯,順道兒把那幾名門徒的腰牌一起帶過來便是。”
大熊感應到自家大哥的目光變得有些危險了,只能硬著頭皮干笑著點頭稱是。
知秋捂著嘴偷笑。
夏桃狐疑的湊到他身邊,抽動著鼻翼像一只小狗一樣在身上亂嗅:“爺,您身上怎么香香的,難道您也擦了姐姐的胭脂?”
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怎么的,張楚心頭驀的一慌,本能的抬頭看向知秋。
知秋依舊笑吟吟的站在門前看著他。
張楚剛剛懸起的心才放了下去,伸手一根手指頂住夏桃的腦門,嫌棄的說:“胡說,哪有什么香香的,你瞧瞧你自己,臉兒越來越圓了,沒你姐姐好看了。”
“有嗎?”
夏桃有點懵的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兒,“不圓呀!”
“我說有就有!”
張楚胡亂的岔開話題,然后朝門外的玄武堂弟兄們一招手,道:“進家門,晚上一人一碗綠豆湯,誰要不喝,就是不給你們家楚爺面子!”
剛才還在瞅著大熊幸災樂禍的玄武堂弟兄們,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大熊:“哦呵呵……”
時間在張楚一根指骨一根指骨的淬煉中,飛速流逝。
轉眼間,他就淬煉完了左手手掌,開始淬煉左臂的第一節臂骨。
而時間,也進入了四月中旬。
不知道是天氣開始炎熱,還是人心開始浮躁,四聯幫內一個新的大問題,慢慢浮現在了張楚的眼前。
那就是新進加入四聯幫的一千二百多號“義”字輩門徒,他們要功勞、他們要上位。
然而四聯幫在城西的發展已經達到了巔峰。
已經沒有敵對幫派可供四聯幫攻打。
也沒有能做的大生意可供他們搶奪。
四大堂口的所有職位,也都早已經被“仁”字輩的老人們瓜分干凈。
任何沒有上升空間的集體,都是一個不健康的集體。
但作為四聯幫的掌舵人張楚,又十分清楚眼前絕對不是繼續往外擴張的好時機。
這就是問題的根源。
一天、兩天,那些想要功勞、想要上位的“義”字輩門徒,還按捺得住性子。
一個月、兩個月,就開始有人不斷在往外擴張的邊緣試探了。
才安定了沒多久的四聯幫,又慢慢的變成了一座即將爆發火山。
民心所向,便是君王,亦不能扭轉。
四月十三。
血影衛將一份情報送到了張楚手上。
張楚翻閱過后,立馬派人招來四大堂主。
不多時,四大堂主便齊聚張府客廳。
“大家看看這個東西!”
張楚坐在堂上,隨手將手里的文書交給身側的大柱。
大柱兒雙手將文書送到李狗子面前,李狗子看了一眼,沒接。
“幫主,您是知道俺的,這字兒吧,它認得俺,俺認不的它。”
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兒都不為自己是個文盲而感到慚愧。
張楚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掃過另外三人。
只有騾子眼觀鼻、鼻觀心,穩如泰山。
大熊和張猛的臉上,都有幾分尷尬。
“很好!”
張楚扶著座椅,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
“從明日開始,我四聯幫內所有香主級以上的大哥,全部得識文斷字,不識字的,我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自己去找先生學,三個月過后,一個一個來我面前讀書。
到時候,我會挑一篇一百個字的文章給他們,認字兒不到六十個的,無論他是那個堂口的,也不管他以前為四聯幫立下過多大功力,全部一擼到底,和‘義’字輩的門徒們一起干事兒。”
堂下三個不識字的大老粗聽到這兒,心頭都不由的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至于你們三個!”
張楚的目光落到了李狗子身上,“從明天開始,就去和小黑他們一起學認字吧,一天三十個大字,少一個……嗯,你們現在也都是堂主了,我也就不罰你們了,免得你們面子上過不去,就頓頓喝我娘做的綠豆湯吧,我娘的手藝你們是知道的,保證很好喝!”
李狗子和大熊聞言勃然變色。
只有來張府來得最少的張猛一臉懵逼,啥?這么好?事兒沒干好還有綠豆湯喝?
“沒說的,俺一定拼命學!”
李狗子站起來,把胸膛拍的“嘭嘭”作響。
“對對對,三十個字,我就是不睡覺也一定學全!”
大熊也是點頭如搗蒜。
“呵呵!”
張楚冷笑了一聲,朝大柱兒一揚下巴:“你來念!”
大柱兒滿頭大汗的看著張楚,磕磕巴巴的說:“幫,幫主,我,我也不識字。”
張楚的臉一下子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