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茶寮一兩里地后,張楚的背心才陡然沁出了一層冷汗!
險死還生的恐懼籠罩著他,令他心緒激蕩,久久無法平息。
他不知道方才那位白袍公子是善是惡……
他只知道,那位白袍公子擁有可以殺光他們的力量,就夠了。
這就好比一只小白兔,無意中蹦進了獅群中。
哪怕獅群對這只可愛的小白兔沒有惡意,而且還有點想和這只小白兔交朋友。
但這樣小白兔就會高高興興的和獅子們交朋友么?
如果真有這種兔子,那這只兔子很可能就是兔八哥……
無論獅群是抱著善意還是惡意,巨大的力量差距,和幾近于無的犯罪成本,都決定了,小白兔肯定會惶惶不可終日,乃至活活被獅群嚇死!
沒有人能在自己的性命在別人的善惡一念間的情況下,還能泰然處之!
張楚也不例外。
因為他還沒活膩。
這一刻,他深深的明悟了一個道理:生存,要么靠法律,要么靠武力!
前世他能生存,依靠的是華夏貫徹到社會方方面面的法律法規……在華夏,沒有敢明面上挑戰法律,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足以把水性最好的潛水員,摁進臉盆里溺死!
而大離的法律,顯然只是一層妝點盛世繁華的華麗衣裳……如果大離的法律真夠強力的話,像張楚這種殺人狂魔,早就該押赴刑場斬立決了!
法律靠不住,就只能靠武力!
說來可笑,一個混跡幫派的法律踐踏者,竟然也有一天希望法律強力一點,能給自己提供最基本的人身安全保障。
真特么的嘲諷!
“晉升八品該提上日程了!”
“天霜刀也必須盡早練通,再求精通!”
“還有《金衣功》的修行……別拖到元宵后,今晚就開始吧!”
張楚面沉如水的思忖著。
殘酷的幫派生涯,在短短數月內,就打磨掉了他前世做了二十多年富二代養成的浪蕩性子。
他是勤奮。
從他習武至今,他再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每一個別人都在呼呼大睡的漫漫長夜,他都是在站樁中度過。
他對自己也夠狠。
三天一次的藥浴,每一次,都像是一場由外而內的酷刑,狠如李狗子,見了都發怵。
他扛住了,只要藥浴的藥材跟得上,他就沒停止過!
但興許是他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乏了、疲了。
又或許是他上位黑虎堂堂主之后,一切都太順風順水了,他飄了。
他慢慢的沉醉在了自己的勤奮里、狠勁兒里……
漸漸沒了剛開始練武時的那種拼勁兒。
那種不顧一切想變得強大的拼勁兒!
那種敢押上性命,一次性消耗掉九成九的血氣尋求突破的拼勁兒!
晉升八品,他早就提上了日程,但因為事務纏身,突破的時間一延再延。
他給自己的理由很充分:反正突破八品是遲早的事,不必急于一時,先處理好堂口的各項事務。
《金衣功》的功法到他手上也有好幾日了,修行的時間,他也是一拖再拖。
他給自己的理由同樣很充分:大過年的,把自己搞得血糊糊的多不吉利?快要舉辦婚禮了,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多沒面子?
他幾乎已經沉浸在一堂之主的權柄中了。
是啊,青龍幫黑虎堂堂主的名頭,多威風?
他跺跺腳,半個城西都要抖三抖!
他一聲令下,就有四五百號精壯漢子沖出去砍人!
在錦天府的城西,就好像沒有他張楚辦不到的事了。
就算真有他辦不到的,他還可以去總舵尋求幫主侯君棠幫忙。
都這么牛比了,我干嘛要那么拼?
給那些沒我勤奮、沒我狠的人一條活路不好么?
他若是一直這么沉浸下去。
他或許會是下一個趙昌輝。
又或許會是下一個劉五。
哪怕他有“飯桶流”這個金手指傍身,也逃脫不了幫派大佬的宿命!
幸好!
幸好今日這位白袍公子,用一場萍水相逢,把他從虛假的強大中,嚇醒了。
讓他再次直面了大離最殘酷而又最真實的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一切皆是虛妄!
白袍公子人不多。
遠沒有他黑虎堂動輒四五百號人那么夸張!
他就十來個人!
輕輕松松的往那個破茶寮一坐。
既不龍盤虎踞、也不是生如炸雷,悠悠閑閑的,好似踏青一般。
但他若要殺張楚,就是易如反掌!
哪怕張楚身邊還有最精銳的三支王牌小弟跟隨!
但依然沒有什么卵用。
白袍公子憑什么?
就憑他手下最弱的,都起碼都是九品!
而他張楚,也僅僅只是一個九品而已!
這就是絕對的實力!
不需要任何的身份、地位、勢力來襯托。
不需要!
人家一刀就能砍死他,需要用什么身份來壓他?
人家一拳就能打死他,需要用什么地位來壓他?
人家一腳就能踢爆他,需要用什么勢力來壓他?
這才是真正的一道破萬法!
夕陽西下,倦鳥入林。
車隊在金紅色的夕陽中,低調的進入了金田縣。
先一步入城安排的血影衛弟兄,早已包下了一家上等的客棧,等候他們入住。
張楚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吩咐大熊,立馬派人去采購鐵砂。
抵達客棧后,他取出《金衣功》,臨摹出幾頁藥材,交給血衣隊的幾名弟兄,讓他們分頭去采購。
《金衣功》分為三層:鐵身、銀膚、金甲。
別誤會,并不是練至大成后,周身會變黃澄澄的……那是黃疸病,得治!
張楚通篇瀏覽整部《金衣功》后,從中看出來了一個道理:創造這門功法的人,絕對是一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缺錢的傻大粗。
嗯,這個想象,很毀武道前輩都是白發飄飄、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
但如果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傻大粗,不可能想到這種笨辦法。
不但想得到,還真敢以身嘗試,并不斷修改完善。
如果不是缺錢,也不可能會寫出金、銀、鐵這么俗氣的玩意,來給這本功法劃分境界。
是的,依張楚看,之所以第一層是鐵、第二層是銀、第三層是金,只因為金子比銀子貴,銀子比鐵貴。
很樸實的道理是不是?
他之所以會這樣覺得,是因為整部《金衣功》,壓根和金銀沒有半個大錢的關系。
張楚現在要修行的,就是《金衣功》的第一層:鐵身。
這一層所需的藥材,都是很常見的療傷藥,只是要的種類有點多而已,金田縣雖小,但要買齊也不難。
反正他剛黑吃黑從劉家鎮劉德富手里,敲出了五千兩銀子,他現在不差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