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一個人,未必一定要讓他成為你的部下,還有很多的方法,他可以利用任忠昌和陸威霖的私怨,讓陸威霖前去行刺,同時又讓陸威霖欠下自己一個很大的人情。蒼白山之后,原本他們之間的雇傭關系已經結束,想要利用這樣一個有性格的人為自己辦事,必須要把握他的弱點。
葉青虹就是陸威霖的弱點,穆三壽清楚,陸威霖自己也明白,就算沒有此前和羅獵的那番深談,他也開始懷疑這件事在某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穆三壽。
穆三壽打量了一下陸威霖:“聽說羅獵前幾天受了傷,還無故失蹤了幾天。”
陸威霖笑了起來:“原來三爺一直都在監視著他。”話說得還算婉轉,監視羅獵的同時也在監視自己,穆三壽對他們每個人都不信任。
穆三壽微笑道:“永遠都不要小看羅獵他們幾個,他們跟你不同,為錢做事的人永遠都不值得信任。”
陸威霖道:“三爺這句話有失偏頗,我和羅獵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我清楚他的為人。”
穆三壽有些詫異了,他發現羅獵果然有過人之能,以陸威霖的驕傲和孤僻,居然能夠認同羅獵是他的朋友,足見羅獵的個人魅力何其強大,其實何止是陸威霖。葉青虹對羅獵的態度也從開始的利用變成了一種心甘情愿的付出,穆三壽點了點頭,輕聲道:“青虹對他的評價也很高。”
陸威霖聽出了他話中挑唆的意思,自己雖然身在局中,可有些事看得還算清楚。葉青虹對羅獵要比對自己好得多,陸威霖是個極其理智的人,即便是對葉青虹產生了感情,他也不會被感情沖昏頭腦。陸威霖道:“我知道她喜歡羅獵。”
陸威霖的回答多少出乎了穆三壽的意料之外,他發現陸威霖能夠成為一位如此出色的狙擊手絕非偶然,充滿欣賞地點了點頭道:“說說看,都有什么進展?”
“我沒發現什么,只是羅獵認為……”說到這里陸威霖故意停頓了一下。
穆三壽此時轉過身去,來到花廳泛著深沉反光的黑檀太師椅上坐下,掏出了火柴。陸威霖卻搶先一步點燃了火機,幫他點燃了煙絲,火苗照亮了穆三壽風波不驚的面龐,古井不波的雙目在火苗的映射下居然沒有半點兒的反應。
穆三壽緩緩啜了一口和田玉煙嘴兒,白銅煙鍋內的煙絲迅速紅亮起來,這紅光讓他向來缺少表情的面容顯得生動了許多。他很少允許別人離自己這么近,尤其是面前還是一個槍法如神的殺手。
陸威霖為他點完煙之后并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而是接著剛才的半句話道:“羅獵認為是三爺將葉青虹藏了起來。”說話的時候他留意穆三壽手中的煙鍋。
煙桿延長并放大了穆三壽右手的任何細微變化,陸威霖的眼力超出常人,然而既便如此,他都沒有發覺穆三壽的右手有一絲一毫的抖動,穆三壽的表情還是剛才那個樣子,想要從他的表情變化中看出端倪恐怕是難于登天。他只是輕輕喔了一聲,然后反問道:“你以為呢?”
陸威霖道:“三爺對她視如己出,如果我是三爺也不會讓她身涉險境。”
穆三壽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陸威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也夠明白,他意味深長道:“只可惜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心中到底怎樣想。”
此時一名手下匆匆走入花廳,穆三壽皺了皺眉頭,顯然對他打擾自己的談話有些不悅,那名手下拱手行禮道:“三爺,剛才有人送了一份禮物過來。”
穆三壽沉聲道:“什么人?”
“已經走了!”那人表情古怪地將拜帖呈上,上面的落款竟然寫著瑞親王奕勛的名字。
穆三壽內心一震,他為奕勛自小伴讀,天下沒有比他更加熟悉奕勛字跡的人,雖然他判斷出這絕非奕勛親筆所書,可是這字跡模仿得至少有九分類似。他強忍內心的震驚道:“送得什么禮物?”
手下人道:“一個盒子,我們掂量了一下,里面盛著的很可能是……”對這些刀頭舐血的江湖人來說,有些東西稍一掂量就知道里面藏著什么,可未經主人的允許,他們也不好擅自開啟。
“拿來!”
禮盒非常的精美,可美好的只是外表。陸威霖望著方方正正的禮盒,內心中也開始感到不安,雖然他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仍然因為對某人的牽掛而忐忑。
穆三壽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打開了盒子,因為所有人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反倒沒感到吃驚。
盒子里面果不其然就是一顆人頭,比一般人的腦袋要大一些,頭發是時下常見的剛剛減去辮子的齊耳短發,因為浸在石灰里,所以看起來也不是那么的可怖。
陸威霖看清人頭之后頓時放下心來,里面是個男人,眼角的余光無意中瞥到了穆三壽,卻發現他手中的煙桿在微微顫抖。心中不禁納悶之極,以穆三壽的沉穩怎會有如此失常表現。
穆三壽的聲音突然低沉了許多:“把送禮的人給我抓回來!”
送禮之人是有備而來,禮物是花錢委托別人幫忙送過來的,即便是登門送禮者也早已杳無人影,一時間去哪里找人。
穆三壽冷靜下來之后,讓人檢查那個盒子,發現盒子底部還墊著一張地圖,展開地圖一看,這張地圖竟然和他交給羅獵的那張一模一樣。
山田醫院已經恢復了昔日的寧靜,因吳杰到來而掀起的那場風波業已平息下去,因為麻雀的斡旋,院方并沒有追究幾名肇事者的責任。
在位于山田醫院太平間內部的一間秘密會議室內,一場內部會議正在悄然進行中。
主持會議的是院長身份的平度哲也,算上他在內,出席會議的只有三人,一人是剛剛取代船越龍一領導地位的松雪涼子,另外一人是真名福山宇治的福伯。
在松雪涼子重返北平之前,她是沒有資格和其他兩人平起平坐的,不過今非昔比,玄洋社平岡社長親自下函將船越龍一調走,由松雪涼子暫代他的職務。
福伯向松雪涼子微微頷首示意,雖然他們剛才已經打過了招呼,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密會還是第一次。
松雪涼子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平度君可以開始了。”
平度哲也點了點頭,他首先播放了幻燈,幻燈片中最先展示的是佐田右兵衛的那場手術,幾幅不同的圖片展示了佐田右兵衛獲得超常再生能力的過程。
福伯的表情始終不為所動,他是追風者計劃中的一員,從一開始就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可以說整個項目的啟動跟他有著直接的關系,是他一手布局采取了麻博軒的血液樣本,并交由平度哲也的科研小隊進行研究。然而讓他不滿的是,這個計劃并不順利,接連不斷的失敗,讓上方開始質疑他的能力,雖然是他一手促成了這個計劃,但是想要完成研究卻要依靠平度哲也這樣的專業人才。
福山宇治望著幕布上的照片,腦海中卻在回憶著過去的一幕一幕,他不斷為實驗的失敗承擔責任,很快就被人從追風者計劃中邊緣化,最終被踢出局,應該說是一種相對比較體面的告別吧,他被告知追風者計劃中止,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一計劃從未中止過。
幻燈上的那場手術就是證明,佐田右兵衛就是證明,平度哲也這個被自己推薦進入項目的家伙背叛了自己,他曾經答應過自己,那些未成熟的研究成果永遠不可以公諸于眾。
平度哲也的目光回避著福山宇治,畢竟在這件事上他問心有愧,他只是一個科研人員,政治上的事情他不懂,自從在佐田右兵衛的身上進行了人體實驗之后,他就知道這件事早晚都會敗露。
畫面長時間定格在佐田右兵衛獲得再生能力之后大殺四方的情景,松雪涼子意識到了平度哲也在走神,提醒他道:“可以繼續了。”
平度哲也這才回過神來,他切換到了下一個畫面,掏出手帕擦去額頭的冷汗,然后向上扶了扶眼鏡道:“從麻博軒體內提取的血液樣本,經過多次提煉最終提取出了我們稱之為超能因子的生長激素,這種超能因子可以促進生物體的再生,可是我們始終無法精確掌握……掌握……”因為太過緊張,他一時間找不到確切的詞語來形容。
福山宇治淡然道:“度!”是度而不是劑量,或許因為超能因子不夠純正,它的副作用遠大于對人體的促進能力,所以他主持項目時候的人體實驗,無一例外的失敗。他尋找羅行木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給麻博軒報仇,真正的用意是要抓住一個麻博軒更有實驗價值的。
平度哲也趁機向福山宇治笑了笑,以此來主動示好。他補充道:“追風者計劃進行的并不順利,項目一度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