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餐車恢復了正常工作,很快為趙大新他們上齊了菜肴食物,師兄妹五人也沒有心思仔細品味,草草吃飽了,有為羅獵艾莉絲還有二師兄汪濤打包了三人份的晚餐,一塊回到了臥鋪車廂。
羅獵始終沒能睡著,一閉上雙眼,腦海中便閃現出那滿臉橫肉的絡腮胡子雙手捂住脖頸卻捂不住汩汩往外冒出鮮血的慘相。“是我殺的他!我原本可以不用殺了他的,我只需要用飛刀擊落他手中的槍就可以了啊!”看見大師兄進來,羅獵忍不住傾述道。
大師兄將餐盒遞給了汪濤,并叫艾莉絲也過去吃東西,然后坐到了羅獵的身邊,安慰道:“你沒做錯什么,小七,假若你沒有干凈利落地干掉那家伙,只是射落了他手中的槍,但他仍舊有能力傷害你大師嫂,對么?還有,你大師嫂懷了孩子,可經不起折騰啊,小七當時一定是保護大師嫂心切,才出了狠手的。”
羅獵的臉上現出了少許笑容,問道:“大師嫂她還好吧?”
趙大新笑道:“這不,幸虧你及時出手,她才能安然無事,放心吧,剛才吃了一個大漢堡哩。”
羅獵終于笑開了:“大師兄,等你有了兒子,一定要讓他拜我做師父。”
趙大新挑眉做出怒狀,道:“想報仇是不?記恨大師兄對你太嚴格了是不?”
羅獵點頭道:“嗯,被你猜中了,等你兒子落在了我手上,哼!看我一天不打他八頓,心疼死你。”
趙大新笑道:“那你大師嫂生的要是個女兒呢?”
羅獵道:“嗯……那我就伙同她一塊一天打你八頓。”
趙大新的一番話算是解開了羅獵的心結,心中那股子難受勁也隨機好多了,雖然腦海中還時不時就閃現出絡腮胡子的那副慘樣,但至少不會再因此而打哆嗦干嘔了。晚上睡覺時,羅獵還擔心自己會被噩夢驚醒,但奇怪的是,這一夜睡得卻特別踏實,等一覺醒來,火車已經駛入了加州的境內。
也就是說,再過八個小時,便可以抵達目的地金山了。
頭天晚上沒吃飯,因而,早晨起來后,羅獵感覺饑餓難耐,于是,便拖著艾莉絲,要去餐車吃東西。剛進餐車,便看到了海倫鮑威爾。
“嗨!諾力,再見到你真高興,請問,你做好接受我采訪的準備了么?”海倫顯然是等了很久,因而,羅獵剛進了餐車,便被海倫看到了,她立刻起身迎了上來,并熱情地跟羅獵打著招呼。
對女人來說,自己的男人被另外一個女人所糾纏,絕對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哪怕明知道那女人糾纏的目的無非是一個簡單的采訪。因而,不用羅獵開口,艾莉絲便立刻懟了回去:“對不起,女士,我想諾力先生還沒有徹底恢復,是不方便接受你的采訪的……”起初說話還算客氣的艾莉絲說著說著突然發怒,惡狠狠咬著牙接著道:“現在不會,待會也不會,永遠都不會!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海倫微笑面對,微微聳了下肩,回道:“漂亮的女士,我想,你并不能完全代表了當事人,對么?諾力先生。”
羅獵淡淡一笑,輕輕搖頭,道:“不,女士,你錯了,她完全可以代表我,我確實不想接受你的采訪,抱歉!”說完,羅獵牽著艾莉絲的手從海倫的面前經過,來到了餐車的吧臺前,點了兩份早餐。艾莉絲在經過海倫身旁的時候,不由昂了下頭,甩下了一個傲嬌的眼神。
正在等餐的時候,兩位環球大馬戲團的洋人同事也來到了餐車,一見到羅獵,立刻走過來給了羅獵一個大大的擁抱:“諾力,我都聽說了,太棒了,諾力,你就是我們大伙心目中的英雄!”
羅獵勉強笑道:“哪有啊,其實,我也是怕的要命。”
另一同事道:“不,諾力,你就是英雄,你知道嗎?那幫劫匪已經猖獗了快十年了,就連警察也沒辦法,但你一出手,便活捉了兩個還干掉了一個,嘖嘖,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呢!”
艾莉絲平日里跟同事們相處的很是融洽,而這兩位同事也算是比較熟絡的,最關鍵還是男同事,因而,艾莉絲顯得很大方,主動和那兩位同事開起了玩笑:“知道諾力的厲害了嗎?哼,以后再見到艾莉絲的時候,一定要畢恭畢敬,不然的話,想想吧,你們會比劫匪還厲害嗎?”
那兩名同事哈哈大笑,道:“以后見到艾莉絲姑娘,一定要繞道離開。”
餐車服務員送上了羅獵點的早餐,而羅獵不樂意留在餐車中用餐,于是便叫服務員打了包,牽著艾莉絲便要離開。
海倫再一次迎了上來,尚未開口,便被羅獵伸手擋住。海倫苦笑攤手,目送羅獵和艾莉絲離開餐車后,便立刻靠近了羅獵的那兩位同事。
“嗨,兩位帥氣的先生,早上好,認識你們真是我的運氣,這是我的名片,我是金山郵報的記者,我叫海倫鮑威爾……”
傍晚,火車終于抵達了金山。
先一步抵達金山的小安德森已然等在了車站,老板親自前來迎接,令環球大馬戲團所有的演員員工都覺得很有臉面,雖然,他們心中很明白,老板更多是因為彭家班才會來車站親自迎接的。
演出主辦方為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出演員定下的是威亨酒店。威亨酒店在舊金山算不上名氣最大的酒店,但其裝潢設施卻是最豪華最齊全的酒店。
這座始建于五年前如今剛剛開業的酒店坐落在金山黃金海岸邊上,整個酒店設計以金黃色為基調,彌漫著濃郁的歐洲皇家風情,酒店大堂中有法蘭西的青銅裝飾,意大利的音樂噴泉,法蘭西的水晶燈,甚至還有來自于大清的玉雕。
這種等級的酒店自然價格不菲,酒店最低標準的房間也是雙人間,雙人間一天的費用就要達到十美元,也就是說,環球大馬戲團的每一位演員的每天住宿費就在五美元以上。
為了這次金山演出,環球大馬戲團一共派出了五十余名演員,這還不包括那些運輸各種參演動物的后勤人員以及飼養道具化妝等等輔助人員。當然,除了演員之外,其他人并沒有資格住進威亨酒店。
饒是如此,主辦方在安排環球大馬戲團的食宿上一天的花費也要超過四百美元。主辦方當然不是慈善機構,他們邀請環球大馬戲團前來金山演出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這些費用,自然會折合到演出票價中去。
他們為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出定下了三美元一張票的天價票價,這個票價,幾乎趕超了百老匯最頂級劇院上演的最火爆歌舞劇的票價。
如此高昂的票價卻無法阻止金山市民購票觀看環球大馬戲團演出的熱情,首日演出的兩千余張票只售賣了不到兩個小時便已告罄,接下來的兩場加演也于當日賣出了九成以上。
稍有猶豫的人們打算與第二天再去購票的時候,難過地發現,雖有的票均以賣完,想看到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出就只能以更高價的價格向已經買了票的人去索夠。
豪華酒店對艾莉絲有著強烈的誘惑力,但和回家相比,卻還是差了許多。“大師兄,我可以不跟大伙住在一起嗎?我想陪媽媽住幾天,您放心,我是不會耽誤排練和演出的。”
趙大新道:“當然可以,艾莉絲,祝你快樂。”
艾莉絲轉而對羅獵道:“諾力,難道你不想見到席琳娜女士嗎?現在可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哦!”
羅獵回道:“我當然想,可是……”轉過頭看了眼趙大新,得到了趙大新的同意,羅獵歡快地上前拉住了艾莉絲的手:“我們走吧!”
趙大新在身后叫住了二人,從口中掏出了幾張一美元面額的美鈔,交到了羅獵的手中:“和艾莉絲叫輛出租車過去吧,這樣會節省不少的時間,晚上你可以留在艾莉絲家中吃完飯,但九點鐘之前必須回到酒店。”
羅獵接下錢,點頭表示記住了。
席琳娜獨自一人生活,為了節省開支,她在安東尼診所的附近租了一間單身公寓。公寓的條件很一般,甚或說有些簡陋,當艾莉絲找到這幢公寓樓的時候,看到此番景象,鼻子一酸,落下淚來:“席琳娜是為了我才這樣節儉的,可她并沒有必要這樣做啊,她在安東尼診所的收入并不低,而我也有了相當不錯的工作和收入,她完全可以住的好一些呀!”
羅獵攬過艾莉絲的肩,感慨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艾莉絲對這句諺語卻不甚明白,側過臉來詢問道:“諾力,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羅獵正想解釋,就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艾莉絲?真的是你嗎?艾莉絲!”
艾莉絲只聽聲音便分辨出那是媽媽席琳娜,立刻掙脫開羅獵的臂膀,轉過身,撲了過去:“媽媽,我是艾莉絲,我就是你的小金絲雀。”
母女倆激動地擁抱在了一起,將羅獵完全晾在了一邊。
過了好一會,艾莉絲的心情平復了一些,這才想起了羅獵:“媽媽,我來給您介紹,這就是我在信中多次向您提到的諾力。”
席琳娜盯著羅獵看了數秒,不禁遮住了口,驚詫道:“天哪,難以置信,你就是那個小天使諾力?”
羅獵張開了雙臂,笑著回道:“是的,席琳娜,我就是諾力,諾力這個名字,還是你給我起的呢!”
席琳娜大叫一聲,丟下了手中的包,張開雙臂,迎上前,緊緊地抱住了羅獵:“上帝啊,當年你可還是個孩子,可一晃眼,就成了一個大男人了!”
羅獵道:“席琳娜,四年不見了,你還好么?”
席琳娜松開了羅獵,向后撤了兩步,再將羅獵仔細打量了一遍,不由贊美道:“不單只是個大男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大男人,難怪艾莉絲會那么喜歡你!”席琳娜說著,再一次擁抱了羅獵,還親吻了羅獵的雙頰。
艾莉絲與身后嗔怒道:“席琳娜,你的小金絲雀可沒你說的那樣膚淺,即便諾力發生了變故,不再那么帥氣了,艾莉絲也一樣愛他,永遠不會改變。”
席琳娜聽到了艾莉絲的抱怨,這才放過了羅獵,轉而接過艾莉絲遞過來的肩包,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哦,我都忘記了,你們兩個一定很餓了吧,席琳娜請你們吃晚餐去。”
艾莉絲撅起了嘴來,扭著身子道:“可是,我更想吃到媽媽做的晚餐。”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孩童時期吃到的媽媽做的美食可能是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席琳娜或許是因為艾莉絲的這個要求而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面龐上登時顯示出滿滿的幸福感。“好啊,那今晚咱們三個就在家里吃。”
席琳娜的廚藝相當不錯,一道開胃菜和一道主菜被羅獵吃了個精光,以至于后面的甜點都有些吃不下了。吃飯時,艾莉絲向席琳娜述說著她離開金山遠赴紐約求學工作的種種往事,這些事,其實艾莉絲在信中均有提及,但席琳娜還是像第一次聽說那樣,充滿了好奇驚喜。
“哦,媽媽,差點忘了給你說最重要的一件事了。咱們的諾力是一個大英雄,他在火車上親手殺死了一名劫匪,還和大師兄一起活捉了兩名劫匪。”
席琳娜驚呼道:“上帝啊,這太可怕了,諾力,你哪來的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反抗劫匪?上帝啊,你要知道,那些劫匪都是一些殺人如麻的狠心家伙啊!”
羅獵淡淡一笑,道:“席琳娜,當時劫匪要侵犯艾莉絲,我必須保護艾莉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諾力才能欺負艾莉絲,對么?艾莉絲。”
艾莉絲咯咯笑道:“可是,艾莉絲有大師兄的保護,還有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姐,五師兄,六師兄,他們都會站在艾莉絲這一邊,所以,諾力,你最好還是放老實點,欺負艾莉絲是沒有好下場的。”
羅獵撇著嘴苦笑道:“是的,沒錯,我為此已經吃過很多次虧了,但諾力是一個堅持不懈的人,即便萬般艱難,但還是要堅持欺負你。”
這二人的拌嘴對席琳娜來說也就是一聽一樂的事,可她卻記下了羅獵的第一句話,是因為劫匪要侵犯艾莉絲,所以羅獵才會甘冒那么大的風險反抗劫匪。
“艾莉絲,我真為你高興,能遇到像諾力這樣有擔當有勇氣的男孩,真的是你的福氣,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羅獵趕在艾莉絲之前回應道:“席琳娜,謝謝你。”
席琳娜疑道:“為什么要突然謝謝我呢?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起來四年前你生病的事情了吧,我是一名護士,照顧病人是我的本職工作,你不用太過在意。”
羅獵搖頭道:“不,席琳娜,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謝謝你養育出了這么優秀的女兒。”
艾莉絲突然嚷道:“諾力,你用詞不當,不能只說優秀,必須要強調漂亮。”
席琳娜笑道:“當然,最好再加上一個單詞,無禮的。”
艾莉絲聽了,不由嗔怒:“媽媽!你可不能這樣說你的女兒。”
羅獵道:“我之所以不用漂亮來描述艾莉絲,是因為艾莉絲的美麗是有目共睹的,就連瞎子都能感受得到。”言語中說到了瞎子,羅獵的心弦陡然間被撥動了一下,四年了,瞎子安翟跟著師父老鬼回國四年了,起初還有些書信往來,可是,近兩年卻是音信全無。瞎子還好么?師父還好么?
艾莉絲和羅獵心意相通,看到羅獵神色有異,立刻知曉了其中緣由,于是安慰道:“諾力,別想太多,安翟和師父好人有好報。”
聽到了安翟的名字,席琳娜想到了四年前的那個小胖子,好奇問道:“諾力,艾莉絲說的安翟是不是跟你一起從曹濱安良堂中逃走的那個小胖子呢?”
羅獵情緒稍顯低落,但還是簡單將之后安翟的一些情況告訴了席琳娜,最后說道:“安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倆被人綁架的時候,他原本是有機會逃走的,可是他為了我卻放棄了逃走的機會,額頭上還挨了壞人的一鐵棍,差一點就死掉了。”但隨后便想到安翟因禍得福,成就了一雙夜鷹之眼,羅獵不由笑開了:“那一鐵棍雖然沒能要了安翟的性命,卻也將他的一雙眼睛弄成了瞎子,大白天,就算只有三五米遠,他都看不清楚一張臉來。”
艾莉絲插話道:“所以,我們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瞎子。”
席琳娜面有慍色,道:“艾莉絲,你不能拿別人的痛苦來開玩笑,這種做法是很不禮貌的。”
艾莉絲辯解道:“可是,這是安翟自己要求的啊!”
羅獵止住了那母女兩個的繼續爭辯,接著道:“艾莉絲說的沒錯,安翟很喜歡瞎子這個綽號,另外,他也不是真瞎,他只是在強光下看不清東西,到了晚上光線暗淡下來后,他倒是比誰看的都清楚。我師父說,他這叫夜鷹眼,一百年或許都出不了一個來。”
席琳娜雖說只是一名護士,但長期跟安東尼出診,對醫學知識了解頗多,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卻沒能想到在哪本醫學書上對安翟的這種情況有過記錄或是解釋,只能跟著感慨道:“這可真是個醫學奇跡啊!”
眼看著時間已經快到八點鐘了,羅獵惦記著大師兄的九點前必須回到酒店的告誡,于是便準備告辭,艾莉絲依依不舍卻也只能起身相送,并道:“諾力,請轉告大師兄,明日一早八點鐘我會準時跟大伙相見并參加排練。”
席琳娜驚呼道:“艾莉絲,你在說什么?排練?天哪,難道你真的會登臺演出嗎?”
艾莉絲驕傲道:“那當然,我和諾力還是壓軸演出呢!”
席琳娜捂著雙眼頰痛苦道:“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我居然沒有相信艾莉絲,我還以為她在信中說的那些只是在寬慰我,我該怎么做呢?我為什么沒有去買票呢?”
艾莉絲抱住了席琳娜,道:“媽媽,你別難過了,三美元一張票實在是太貴了,如果你想看艾莉絲的表演,我可以和諾力在家里演給你看啊!”
席琳娜是真的很痛苦,依舊捂著眼睛不住搖頭,手指縫中滲出了淚水。
羅獵道:“席琳娜,我可以去問問小安德森先生,或許他手中還有余票呢。”
席琳娜這才松開了雙手,雙眼中飽含著淚花,道:“謝謝你,諾力,我是真的很想看到艾莉絲站在舞臺上的樣子。可是,我為什么沒有相信艾莉絲在信中告訴我的那些情況呢?我真的不配做一個媽媽。”
艾莉絲抱緊了席琳娜,哽咽道:“不,媽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不管怎樣,艾莉絲都愛你。”
羅獵忽然笑道:“席琳娜,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看到艾莉絲的演出,假若小安德森先生沒有了票,那我就帶你進劇院的后臺,在那兒,雖然看不到艾莉絲的正面,但也一樣能看得清整個舞臺。這一點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能做得到。”
席琳娜這才好過了一些。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羅獵見到了小安德森。
“哦,諾力,實在抱歉,我的手上也沒有余票,太晚了,一張都沒剩下。”面對羅獵的請求,小安德森顯得很遺憾。
羅獵略有失望,但隨即提出了第二個請求:“可是,小安德森先生,艾莉絲的媽媽是真的很想看到她女兒的演出,如果沒有票的話,那我能不能把她帶到后臺呢?”
小安德森先生道:“是艾莉絲的媽媽?嗯,我很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諾力,你看這樣好不好,請艾莉絲的媽媽來我的包廂觀看演出,我可以讓主辦方為她加個座位。”
羅獵激動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安德森先生,我替艾莉絲和她媽媽謝謝您。”
小安德森道:“不,不,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艾莉絲是咱們環球大馬戲團的重要演員,我早就該想到,金山是她的家鄉,她一定會有票務上的需求的。諾力,請將我的歉意轉告給艾莉絲,我會盡力彌補所犯下的錯誤。”
只是在包廂中加個座位而已,但經過小安德森這番言語表達出來之后,卻是令羅獵異常感動。
席琳娜觀看演出的事情有了著落,羅獵的心情也放松下來,向小安德森先生再次致謝后,羅獵端著食盤便要到另一張桌臺上去就餐,小安德森卻叫住了羅獵:“嘿,諾力,別離開我啊,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跟你溝通呢!”
小安德森先生對員工非常和藹,但畢竟其身份是老板,跟老板同桌吃飯總是有些拘謹,可是,小安德森已經開口了,羅獵也只好坐了下來。
“我聽說你和你大師兄在紐約最后一場演出中成功表演了飛刀射飛刀的節目?”說到了這場節目,小安德森的眼神中充滿了驚奇。“天哪,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是不敢相信,諾力,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呢?”
羅獵淡淡一笑,停下了刀叉,回答道:“沒有什么也別的,小安德森先生,只有勤學苦練,再加上大師兄教的好,所以我才練成了這項絕技。”
小安德森吃著東西,做了個手勢,示意羅獵不必拘謹,“有沒有興趣將這個節目搬上金山的舞臺?我想,如果你們能成功演出這個節目的話,舊金山的人們一定會瘋狂的,他們會認為三美元一張的門票實在是太劃算了。”
羅獵規規矩矩應道:“這個,我可能需要跟大師兄商量一下。”
小安德森點了點頭,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在火車上你們遇到劫匪了?你和你大師兄聯手殺了劫匪?”
羅獵道:“是的,小安德森先生,我們并不想惹事,可劫匪的行為令我們忍無可忍。”
小安德森道:“我可沒有埋怨你們招惹是非的意思,我是想說,你們干的漂亮,我為你們的勇敢感到自豪,你和你的大師兄,包括你們彭家班其他師兄師姐,都是好樣的!”
羅獵道:“謝謝小安德森先生的理解和贊揚。”
這時,彭家班的其他成員也取好了食物,小安德森招呼他們過來坐在了同一張圓桌,話題自然離不開火車上的那檔子事,聊到大伙都吃了個差不多的時候,小安德森將話題轉移到了當晚的演出節目上來。
趙大新道:“說實話,我們創作這個節目的時候,也沒想到觀眾的反應會那么熱烈,表演的難度并不大,奉獻給舊金山觀眾也是應該,你說呢,小七?”
羅獵吃著東西,點了點頭,道:“我聽你的,大師兄。”
早餐后,大伙去了演出場地。演出主辦方對環球大馬戲團的招待規格絕對是一流的,但就是有一點做得不夠,沒有給馬戲團提供可以彩排練功的地方,唯一能用的便是現場的演出舞臺。而那些需要用到動物的節目更需要適應場地,因而,彭家班的人為了把時間節省下來給別的節目,只是稍微熟悉了一下場地便算是完成了彩排。
當晚的演出非常精彩,先前上演的節目博得了觀眾們的陣陣掌聲,待到報幕員報出接下來將上演本場演出的最后一個節目的時候,所有觀眾均是翹首以盼,他們知道,能作為壓軸演出的節目一定是最為精彩的節目。
趙大新和艾莉絲首先登場,按照設定的情節,他們兩個做為搭檔表演了傳統的飛刀節目,這時,羅獵和四師姐登臺,展露出更加精妙的飛刀絕技來,艾莉絲被羅獵所吸引,要和羅獵成為搭檔,趙大新吃醋,提出跟羅獵決斗,從而完成最終的飛刀射飛刀。
趙大新的技藝沒的說,和艾莉絲配合的極為默契,贏得了觀眾們的數次掌聲。待到羅獵登場,觀眾的熱情已被點燃。
可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
羅獵手扣飛刀,正欲揮手發出的時候,眼前突然閃現出那名劫匪手捂脖頸鮮血汩汩冒出的景象,羅獵一怔之后,眼前劫匪的面容忽地又變成了四師姐的模樣。羅獵猛地甩頭,想將眼前的幻覺甩掉,可是,那幻覺卻越發清晰。
羅獵心慌意亂,只覺得頭腦一陣眩暈,不自覺地抱住了腦袋蹲了下來。
舞臺上,趙大新艾莉絲還有四師姐急忙圍了上來。
舞臺下,觀眾們早已經亂做了一團。
演員身體有異樣,表演不下去,這一點,觀眾們可以理解,但是,既然演員身體有異樣,為什么還要安排演出,不能事先調整節目嗎?這一點,才是觀眾們的意見所在。
包廂中,小安德森先生起初還輕松地跟席琳娜聊天說話,夸贊艾莉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演員,卻見席琳娜的笑容突然凝固,轉頭再看,臺上臺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節目演出失敗,這在馬戲表演中實屬正常,多數情況下,觀眾們都會以起立鼓掌的形式來表達對失敗演員的尊重和鼓勵。但這次不一樣,那個帥氣的東方小伙子并不是失手出錯,而是身體有明顯不適,根本不適合演出。在不適合演出的情況下還要強行登臺,這使得觀眾們感覺被愚弄了,因而聚集在劇院中吵吵嚷嚷不肯離去。
主辦方手足無措,只能求助于小安德森。
小安德森先到了后臺找到了趙大新了解情況,趙大新解釋道:“羅獵在火車上殺了人,有了心理陰影,我開導過他,覺得他應該沒問題了,誰知道,剛才在舞臺上又不行了。”
小安德森點頭表示了理解,并關照彭家班其他成員好好照顧羅獵,然后登上了舞臺,向觀眾們解釋道:“女士們,先生們,請安靜一下,我是環球大馬戲團的總經理小安德森,就剛才的事件,我向你們表示最誠摯的歉意,同時,也要做些解釋。”
洋人們這一點倒是挺好,雖然一個個肚子里都是意見紛紛,但當小安德森要做解釋的時候,大家還是給了他機會。
“剛才在臺上暈倒的演員叫羅獵,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小伙子,他誠實,善良,勇敢,富有正義心,就在前來舊金山的火車上,他親手殺死了一名劫匪,還和他的大師兄一起活捉了兩名劫匪。可是,一個善良的孩子被迫殺了人,這種感覺并不好,剛才就在這臺上,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當時的景象,所以,他才會暈倒,所以,我想你們應該原諒他!”
待小安德森解釋完,觀眾們居然爆發出了一陣哄笑。
編什么理由不好呢?居然能編出殺了劫匪的這種理由?真是可笑,那劫匪能是這么容易對付的嗎?政府動用了那么多的警力,花了那么長的時間,可是連一名劫匪也沒抓到,就憑你環球大馬戲團的一名演員就能殺了一名活捉兩名了?
觀眾們被愚弄的感覺更加強烈。
后臺中,羅獵非常痛苦,艾莉絲抱著羅獵,不住聲的安慰著。
“大師兄,我想,我可能再也無法登臺了。”
趙大新道:“小七,別想太多,艾莉絲說得對,時間會沖淡一切,我相信,你一定能夠重新站到舞臺上,而且,比以前更要光彩奪目。”
艾莉絲跟道:“是的,諾力,你千萬不要灰心,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夠戰勝自己的。”
羅獵雙手抱緊了腦袋,緊閉著雙眼,搖頭道:“我對不起彭家班,對不起環球大馬戲團,對不起小安德森先生,更對不起師父。”
趙大新輕嘆一聲,坐到了羅獵的身邊,柔聲道:“小七,大師兄當年經歷過和你一樣的事情,那時候,大師兄和你差不多大,但飛刀技藝卻遠不如你,有一年,我跟師父一起去演出,路上遇到了幾個小流氓在欺負一個小姑娘,師父看到了,忍不住便把那幾個小流氓教訓了一頓,可當時那幾個小流氓中有一個人摸出了刀來要在背后偷襲師父,我情急之下,便用飛刀射向了他。那個小流氓當場就死了,師父怕我吃官司,于是便帶著我遠渡重洋,來到了美利堅。”
二師兄汪濤過來跟道:“我,還有三師姐,四師姐,以及五師兄六師兄,都是師父在美利堅收下的。”
趙大新接著道:“那段時間,我也是一閉眼就想到了那個小流氓慘死的樣子。但是啊,小七,如果當時大師兄不出手,那個小流氓的刀子便有可能扎進師父的身子,你說,我殺他對還是不對呢?”
羅獵微微點頭,道:“對,當然對。”
趙大新長嘆一聲,道:“這不是和你火車上的情況一樣么?”
羅獵道:“道理我都懂,大師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閃現出那個景象,我便手腳發抖。”
趙大新道:“我能理解,師父帶我來到了美利堅的時候,距離我殺了那個小流氓都過去了快半個月了,可我一樣登不了舞臺。小七,錯不在你,在大師兄,大師兄應該能想到你的問題,不該安排你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登臺。但是呢,你也不應該灰心喪氣,慢慢來,總一天你會忘掉它的,大師兄不就熬過來了嗎?小七,你的各項素質,可是比大師兄要優秀多了,這可不是大師兄在恭維你,這是師父說過的呀。”
師父卻是夸贊過羅獵,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而且非常適合練習飛刀,只要肯刻苦,成就必將超越大師兄。事實也證明了師父的話并非妄言,單論飛刀技藝,如今的羅獵真不在大師兄之下,就是舞臺表演經驗上,還是比大師兄有所欠缺。
趙大新的這番話重新激發起了羅獵的斗志,他點了點頭,道:“大師兄,我記下了,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安頓好了羅獵,趙大新步出后臺,想去舞臺上助小安德森一臂之力。汪濤追了上來,問道:“師兄,你真的殺過人?”
趙大新苦笑道:“不這么說,怎么能安撫得了羅獵呢?”
回到舞臺上,小安德森已經是大汗淋漓頗有些招架不住的樣子,見到趙大新走上來,也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
趙大新走到了舞臺前沿,雙手抱拳,一揖至地。
觀眾們識得趙大新,對他在羅獵上臺之前的表演還算滿意,見他出來后鞠了這么深的一個躬,不知道他想說些什么,于是便逐漸安靜下來。
“各位,實在抱歉,我非常理解你們的憤怒,是我的錯。”說到這兒,趙大新又是一揖至地。
愿意花三美元看一場馬戲演出的人都不是窮人,這些有錢有身份的人并不喜歡起哄鬧事,他們只是覺得被節目演出方所愚弄而有些不快,如今終于看到有人出來認錯道歉,大多數人便已經準備接受道歉并離場了。
可這時,趙大新卻多嘴繼續解釋道:“我師弟就在前天的火車上親手殺死了一名劫匪……”
此言一出,已經平靜下來的觀眾情緒再次爆發。
這已經不再是沒有誠意的牽強解釋了,這分明是聯合起來愚弄觀眾呀!
憤怒的觀眾再也無法忍受,局面一度失控,部分觀眾甚至還望舞臺上投擲雜物。
所幸,這時候警察到場了。
當著警察的面,觀眾們不便再繼續發泄心中的不滿,局面這才有所平穩,觀眾們開始陸續退場。
等事件完全平息,小安德森和趙大新回到了后臺。
趙大新道:“小安德森先生,實在抱歉,是我錯誤地估計了羅獵的狀況,造成今天的局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小安德森先生一聲長嘆,道:“這不能全怪你,趙先生,我們都高估了諾力的心理素質,實際上,很多警察能難以渡過第一次殺人后的心理陰影。”
趙大新道:“謝謝小安德森先生的理解,可是,我不明白,舊金山的觀眾為什么沒有足夠的包容性呢?”
這在這時,主辦方的一位高層人士走了過來,一見到小安德森便不住地嘆氣搖頭,并抱怨道:“小安德森先生,無論那位小伙發生了什么,你也不能編造故事來哄騙觀眾啊!金山雖然比不上紐約,但金山的人民和紐約人民有著一樣的素質,他們不是不愿意包容演員在舞臺上的失誤,但是,他們也一樣不愿意被謊言所愚弄。小安德森先生,不單是觀眾們對你的解釋很不滿意,我方經認真研究,也認為你在舞臺上的那番話說的極不妥當,我想,你欠了我們一個道歉,同時也欠了金山人民一個道歉。”
小安德森先生郁悶道:“哦,不,喬治,你的話我不能接受,我在舞臺上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絕無半點謊言。”
喬治聳了下肩,臉上寫滿了不屑,道:“小安德森先生,很遺憾,就在剛才,我們已經向金山警察局核實過,不錯,那趟火車上確實發生了劫匪搶劫的事件,警察與劫匪發生了激烈的槍戰,但很遺憾,沒有一名劫匪被擊斃,也沒有劫匪被抓捕,所以,我們認為你,環球大馬戲團的總經理小安德森先生并不是一個誠實的人。不過,我們之間的合約還要執行下去,我們該支付給你的款項也會一分不少地支付給你,但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應該到此為止不再有今后了。”
趙大新想插話解釋,卻被小安德森制止了。小安德森笑了笑,微微搖了下頭,道:“好吧,喬治,我無法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因此,也無法反駁你。不過,我希望當你知道你錯了的時候,會主動跟我聯系。”
小安德森的話音剛落,喬治的一名同事便沖了過來,手中高舉著一份報紙,邊跑邊喊:“喬治,喬治!天哪,真希望你什么都沒來及說!”
喬治的同事手中拿著的是金山郵報,頭版的整一版只有一篇報道:飛刀英雄橫空出世,火車劫匪一死兩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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