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小助理對著鏡中開懷大笑的中森明菜,認認真真點頭。這副神情,仿佛生怕被誤認為她的話只是隨口的恭維。
但是,如此的認真,既是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中森明菜,同時,也是在肯定自己的發現——
那個讓她三番兩次感覺到危機、靠著默念助理手冊才得以平安無事度過的發現。
“謝謝你哦。”
中森明菜看著鏡中映出來的小助理認認真真的表情,一邊卸妝,一邊回應她,“今天辛苦你了。”
她輕聲細語,小助理不知為何,臉唰一下紅了,“是分內的事。”
明菜桑知道她在不經意間,把心事給寫在臉上了嗎?又或者,明菜桑大概也想不到,這個正認真注視著她在鏡中的模樣的自己,心中也另有所想。
小助理忽然有一點無意之間探查到了中森明菜隱私的不好意思。
“肚子餓嗎?之后你還想去吃點東西的話,盡管去就好了。”中森明菜對小助理在想些什么一概不知,像個話多的大姐姐,對她噓寒問暖。
這副模樣,看著不像是個桃浦斯達,倒像是個普通的鄰居街坊。
“嗯!”
小助理對著鏡子點頭,想問“明菜桑呢?”,又覺得這話顯得多余,沒有說出口。
中森明菜卸了妝,又進了更衣間,重新換了衣服。中途就脫隊顯得太扎眼,計劃的時候還不覺得,實際進行起來,就顯得麻煩。
先回酒店,進了房間以后,她拿起電話,一邊撥號,一邊想著巖橋慎一正在名古屋的某個電話亭里等著她,想象那情形,讓她覺得又好笑、又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來了。
“喂喂。”
“這是公用電話。”電話那頭的男聲聽著一本正經的。
但中森明菜一聽,就知道是巖橋慎一,也一本正經的問“是哪里的公用電話?”
“是神戶。……才怪。不用說,當然是名古屋了。”巖橋慎一放棄跟她繼續游戲,笑了一下“我在這兒可等好久了明菜桑。”
中森明菜也跟著笑但她已經在心里下定決心,絕不會對他說“辛苦了”。
她對著電話那頭說:“我這就去見你。”
巖橋慎一把他的位置和她說了個大概,從她住的酒店出去先是這樣、然后再那樣……有個小公園旁邊的電話亭就是。
昨天晚上,他事先問好了中森明菜一行人住在哪里,選了個不近不遠、又不顯眼的地方等著。
中森明菜“嗯、嗯”答應著又叮囑他“你不要走開哦。要是找不到我就再給你打電話。”
她想起剛到名古屋時坐在車里看過的電話亭“街上到處是電話亭。”
巖橋慎一答應著配合她的話,“要是迷了路,隨便哪個電話亭都找得到我。”
“我知道。”
中森明菜放下電話,走出門去。
心有所屬、有約在身的時候,街邊的每個電話亭都意義特殊。
前一天晚上巖橋慎一給東京那邊打電話臨時征用飯島三智到神戶出差。星期天把職員從東京叫去神戶加班活脫脫一個不講理的黑心老板。
飯島三智任勞任怨二話不說,接到了電話,就聽從安排去一趟神戶。
她進了公司以后先當辦事員,兼職給巖橋慎一當司機,現在被派去加入BOLAN出道的團隊,雖然不至于樣樣都好,但至少也沒有出岔子。
工作上表現不錯,個性能屈能伸,在被介紹進公司以后,也總能抓住時機適當的表忠心,在巖橋慎一看來,這個飯島三智,絕對值得被栽培重用。
飯島三智被他叫來,不為別的事,就為了接他。
準確來說,是在應酬結束以后,替他把帶來的行李帶回東京去,至于他自己,晚上和這次同行的人分開行動,輕裝簡從,改道去了名古屋。
中森明菜掛斷電話以后,巖橋慎一還真有點擔心這個桃浦斯達會迷路,待在電話亭里沒出來。
畢竟沒有一起出去旅行過,不知道她到底是走街串巷無壓力的達人、還是三分鐘就被繞暈的路癡。
好在他等著的這段時間里,沒有突然來個濃妝艷抹的小姑娘、或是滿身酒氣的上班族,哐哐哐不客氣地對著電話亭的門一頓猛敲。
真要說起來,他選的這個見面的地方夠安靜,也夠不起眼的。
名古屋的電話亭里,也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廣告。
全國的電話亭大概都沒什么兩樣。初來乍到的外地人,想度過個不那么無聊的夜晚,來電話亭里找一找,或許有他想要的答案。
巖橋慎一邊看邊走神,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哐哐哐敲門。
一抬頭,不是濃妝艷抹的小姑娘、也不是滿身酒氣的上班族。而是一個素面朝天,瞪著眼睛,隔著玻璃打量他的桃浦斯達。
兩人互瞪了一下,巖橋慎一把門給打開了。
“真是的待在里面這么久不出來,要讓別人等多久?”她裝模作樣。
巖橋慎一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回應這個才見了面就跟他玩角色扮演的桃浦斯達,只好頂著一張無奈的表情,看著她。
中森明菜看他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忍不住笑。目光掃過電話亭里各式各樣的小廣告,“誒”了一聲,又不懷好意,去瞄巖橋慎一。
巖橋慎一無語。
剛見面就捉弄他。把他給捉弄夠了,中森明菜盯著他的臉,眼睛眨啊眨,對著他發號施令,“……你快抱抱我,慎一君。”
說是命令,還不如說成是在撒嬌。
“知道了。”
巖橋慎一收下她含情的目光,伸過胳膊去抱她。
“我說‘快抱抱我’的時候,不說‘知道了’,二話不說就抱住,那樣比較好哦。”中森明菜開始對著他說傻話。
“知道了。”巖橋慎一回了一句。
他未必是故意的。但話說出口,總歸是讓中森明菜為這句仿佛跟她對著干的話而發笑。
“這樣見面,還是第一次吧?”中森明菜說。
巖橋慎一摟著她,故意逗她,“要是你沒有在夢里夢到過的話。”
中森明菜哧哧笑,“但這絕對不是夢就是了。”一邊說,一邊在他懷里抬起頭,“再近一點……不許再說‘知道了’。”
巖橋慎一差點又把那句“知道了”脫口而出。
幸好中森明菜的嘴唇就在眼前,讓他得以在把這句話給順口說出來之前,先借她的嘴,堵住了自己的嘴。要不是這樣,還不知道過后會有什么事發生呢。
過了一會兒。
中森明菜的嘴唇離開他,笑嘻嘻的盯著他的臉看。
“慎一君在想什么?”她明知故問。
巖橋慎一把她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胳膊一松,往后站了一點。
中森明菜笑的更厲害,他手一松,她卻又迎上去,抱緊他。
沒辦法。
紙老虎大顯神威,巖橋慎一默默嘆息,被她給玩弄在股掌之間。仿佛是種無師自通的天分,一旦體會到他感情的熱烈,中森明菜就擁有了戲弄他的才能。
“慎一君。”
她摁著巖橋慎一的肩膀,嘴唇貼到他耳邊。
“什么?”巖橋慎一問她。
中森明菜因為刻意壓低了而略顯沙啞的聲音,聽著像是只小貓。她鼓起勁兒來,“要是……去下情人旅館怎么樣?”
她貼著巖橋慎一臉頰的臉,熱乎乎的。
拉布滬太路?
巖橋慎一意想不到她會這么提議。從她嘴里聽到這個地方,不禁心跳加速。
稍微注意一點,她又是素顏,再說還是沒人想到她會來的名古屋……似乎有一大堆能讓他膽大包天,帶著桃浦斯達去待一會兒的理由。
但是……
巖橋慎一摸摸她的頭,“說什么呢。”
“哎?”
這下換他占上風,裝模作樣對她說,“有句話要原封不動還給明菜桑了。”好不容易趁紙老虎心軟揚眉吐氣一把,巖橋慎一不肯放過大好機會,不緊不慢調侃道,“真色。”
中森明菜又羞又惱,剛才的粉紅氣氛全沒了,氣勢洶洶抓著他的胳膊,瞪起眼睛來,真是栩栩如生的一只紙老虎。
巖橋慎一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眨眨眼睛,“我到這兒來見一見你就可以了。”
“……”她撅起嘴。
說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卻也微妙地,悄悄松了口氣。
小助理跟了一晚上拍攝,肚子餓得很。工作剛結束時,不方便中途脫隊,現在回來,就想著出去吃點東西。
結果,在大廳遇到了經紀人大本。
“大本桑?”小助理趕緊向大本問好。
大本露出個抓住了救星的表情,拜托她,“東京那邊有點事要告訴明菜桑,剛才往她的房間打電話,沒有打通。我正想去找你,拜托你幫忙呢。”
“啊。”小助理心頭一跳。
明菜桑不在自己的房間里嗎?她出去了?
“行嗎?”大本催促她。
一瞬間,小助理忽然脫口而出,“明菜桑出去吃東西了。”
話說出來,她心里怦怦直跳。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睜眼說瞎話,“她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是出去的匆忙,忘記帶錢包了。”
“所以,正要去幫忙結賬呢。”
小助理說著,問大本,“是很重要的事嗎?大本桑。”
大本的表情看著是不怎么著急。或者,與其說是因為有事不能即刻跟中森明菜說而著急,說不定是因為突然發現了中森明菜不在卻不知道她去了哪兒而著急。
“之前問她要不要去吃東西,她還說算了呢。”大本隨口吐槽了一句。看看小助理,“快去吧。”
小助理心里有了點底,又道:“我肚子也餓扁了,正想著去吃點東西呢。大本桑,我們稍微晚一點回來也沒關系吧?”
“可別到處亂逛啊。”大本隨口叮囑了一句。
這話說出來,跟“隨便你們幾時回來”也沒什么兩樣。
小助理捏著把汗,跟大本告辭,從酒店里出來,長出了一口氣。過后再想起來,開始覺得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為什么要撒這樣的謊呢?
明菜桑又沒有讓她這么做過,這么說會給她帶來困擾嗎?
是在多管閑事嗎?更重要的,如果這個謊話帶來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會給她自己招惹到什么麻煩嗎?
本來和她完全無關的一件事,明明只需要聽大本桑的吩咐去找明菜桑就行了……
但是剛才,一瞬間的直覺,讓小助理說出來了這樣的話。
難道是因為今天晚上,看到了明菜桑的美嗎?
她直覺今天晚上的中森明菜,似乎有什么非要做不可的事。
小助理默念助理手冊,想知道這次沖動的后果。但是,里面既沒有這樣的一條、也沒有這么做了以后會有什么后果的答案。
助理生涯迎來的新危機……但這一次,只好聽天由命。
她又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肚子也沒那么餓了。……早知道就不出來吃宵夜了。可話是自己說出來的,更不能掉頭回去。
小助理只能自己替自己鼓勁兒,往前走。
“你能來見我,我很高興哦。”
兩個人肩并著肩,手拉著手,在名古屋的居民區里散起步來。約會手冊的壓馬路一項,從東京進行到了名古屋。
“嗯。”巖橋慎一聽著。
中森明菜晃了晃他的胳膊,強調,“是真的、真的很高興。”
巖橋慎一聽她這孩子氣的話,覺得好笑,“知道了。”
“不許說‘知道了’。”中森明菜糾正他。
巖橋慎一本來想再逗一逗她,跟她對著干。但又覺得特意跑來見她一面,不愿意掃她的興。握住她的手,回答她,“能來見你,我也很高興。”
“慎一君肯定又臉紅了。”
中森明菜心滿意足,立刻開始捉弄他,裝模作樣打量他得臉。
巖橋慎一面不改色,讓她看個夠。日常被這個桃浦斯達捉弄,他在這方面的臉皮也日益變厚,不再畏懼。
趁被中森明菜盯著臉看的時候,巖橋慎一捉住她的手腕,伸出手指,繞著她的手腕畫圈。
中森明菜覺得癢,把手往回抽,“在做什么?”
“我給你買了手鏈。”巖橋慎一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