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從早上六點鐘開始,算著時間,還不到五點鐘,大本就得從家里出發。
這個點,東京的街道還沒醒過來,可夏天的太陽出來得早。大本開著車,駛過寧靜的街道。沐浴著晨光,雖說是早起,但也精神頭十足,覺得心情舒暢。
出來沒多久,傳呼機響了。
經紀人這一行,一年到頭難得有清閑的時候。雖說如此,一早五點鐘就打過來的傳呼,讓大本格外的在意。挑在這個時間打來的傳呼,其中暗藏的緊迫感,莫名給人一種不是好事的感覺。
他四下查看,找個地方停車,趕緊把電話回過去。
“早上好,大本桑。”
聽到中森明菜的聲音,大本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剛才那點不太吉利的聯想,立時煙消云散。
心里揪著的念頭一松,大本語氣和藹,“我這就在過去接你的路上了。”
中森明菜在電話里,像是點頭應和似的,“嗯、嗯”回了兩聲,告訴他,“是有點事要和大本桑說。”
“是的。”大本聽著。
這時候,他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中森明菜這通電話,是刻意壓低了聲音打的。聽語氣,不像是心情不好。但一清早壓低聲音打電話……
中森明菜問他,“能不能到別的地方來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壓低聲音的緣故,這話說的,語氣里帶著點小小的討好撒嬌的味道。仿佛是個通宵未歸的女孩子,在清晨悄悄溜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相熟的親朋,于是拜托對方替她隱瞞,不要告訴家里的爸爸和媽媽。
大本腦子還在反應這話的意思,嘴上已經習慣性地接話,“明菜醬現在在哪里?”
中森明菜飛快報上一串地址,外加在電話里一通指揮。末了,語氣輕輕、孩子氣的說了句:“那就拜托了,大本桑。……等你快要過來的時候,就請再打這個電話就好了。”
這語氣,大本甚至想象得出她笑瞇瞇的、試圖蒙混過關的表情。
這個中森明菜,平時工作上說一不二,蠻橫強硬,可一旦真的惹惱了經紀人,就放軟語氣、放棄姿態,像個做錯了事以后耍點小聰明求原諒的小孩子似的,讓人生不起氣來。
大本想到這些,忽然覺得,剛才接到傳呼時那點不太吉利的聯想,說不定也不是他自己神經敏感。
放下了電話,他重新出發。發動車子,走在路上,心里琢磨,中森明菜不在自己家里,昨天晚上在外面過夜了。是和誰在一起?
平時不想不問的時候不覺得,真的好奇起來,才發現中森明菜把私下里的生活藏得有夠精妙,一點沒有透出風來。
大本按著中森明菜指揮的地址前進,才發現和她住的公寓離得并不遠。兩個人住得不遠,極少有可能是巧合。他一時心想,莫非她之所以能輕松應對巖橋慎一那個手段高超的風流才子的撩撥,事不關己的笑看他和菊池桃子的緋聞,是因為她心里早就另有所屬。
他對巖橋慎一的防備、對中森明菜的擔心,是不是都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被她藏得嚴嚴實實的對象到底是誰。
大本到了中森明菜指揮的地址附近,停了車,又給她打電話。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他趕緊報上名:“我是大本。”
中森明菜聽大本報上姓名,回了句:“我這就下去,大本桑。”放下電話,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昨天晚上,拉著巖橋慎一大聊特聊,她興奮的睡不著,巖橋慎一也跟著打起精神。話說到最后,他有一搭無一搭的“嗯、嗯”應兩聲,直到變成一串輕輕的鼾聲。
中森明菜睡了一小會兒,沒等到鬧鐘響,自己先醒了。她關掉沒派上用場的鬧鐘,又把時間調到巖橋慎一起床的時間。算著經紀人大本差不多已經出發,給他打傳呼。
“要在慎一你的床上一覺睡到大天亮,再讓大本桑過來接我。”
雖說如此,中森明菜到底沒按昨天晚上巖橋慎一說的,讓大本上來喝杯茶。只讓大本到樓下等著。說來說去,不忍心驚擾了巖橋慎一的睡夢。
把大本桑給嚇一跳的機會還多得是……
她這么想著,就覺得不急在這一時。可是,歸根結底,之所以如此心平氣和,是因為巖橋慎一那一句“人生途中,最想要一起度過的人是明菜”。
有這一句話,中森明菜就安下心來,先前的煩惱擔心、糾結不安,盡數煙消云散。
雖然未來的事說不準。
巖橋慎一這個人務實的很,連說句承諾,都要加上這么一句,讓浪漫的氣氛給打個折扣。可越是對他嚴謹的個性有所了解,知道他說到做到、一諾千金,也就越是明白,能說出這句話的巖橋慎一,是如何全心全意愛戀著自己。
因為對方是巖橋慎一,所以即使是“說不準”的未來,中森明菜也打從心里愿意去相信。也因為相信,才不愿意急著讓他在清晨醒來,陪自己面對大本桑的反應。
出門之前,中森明菜輕手輕腳進了臥室,看看還在睡著的巖橋慎一,湊到他臉前,像擔心被發現了似的,嘴唇飛快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毛手毛腳的樣子好笑,抿起嘴唇,忍住笑意。
交往了也已經有很久,在晨光之中醒來,看著巖橋慎一的臉,這樣的情形也有過很多次。但是,今天的早晨,中森明菜就莫名覺得,和往日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樣。這一定不僅是因為,大本桑第一次到巖橋慎一家樓下來接自己、她第一次從巖橋慎一的家里出門去工作。
一大早的街道安靜清閑,中森明菜下了樓,立刻找到大本。坐進車里,她若無其事,笑瞇瞇的跟他打起了招呼,“早上好,大本桑。”
這心滿意足的樣子,肯定不是在朋友的家里過夜。
大本發動車子,和她閑聊,“還算挺好找的,離明菜醬住的公寓也不遠。”他一副不經意的語氣,想套點話。
中森明菜“嗯”了一聲,笑瞇瞇回答:“是的。”
大本也跟著微笑,問她:“該不會是去見男朋友吧?”經紀人的身份,問這話不算越界。何況,還是中森明菜自己一大早把他這個當經紀人的叫到這個神秘人士樓下接她。
不過,中森明菜的個性,不想說的時候,就算把證據放到跟前,也能咬住牙關不說一個字。可這次她不假思索,保持著那個笑瞇瞇的表情,回了一句:“沒錯。”
大本不禁笑起來,“真不得了。”問她,“能透露一下是什么人嗎?”
中森明菜故意賣關子,“是大本桑也認識的人。”
“是嗎?”大本好奇,“是藝人,還是業內的從業者?”他下意識把巖橋慎一的名字給摘了出去。
她能笑著看巖橋慎一的緋聞,還計劃著要去打趣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有那種關系。
“下次介紹給大本桑認識。”中森明菜回答。
她這么慷慨大方,大本心里也高興。又為她高興——愿意主動介紹給經紀人認識,那肯定交往挺順利,也為她愿意告訴自己而高興,“那我可等著見一見那位了……”
“不對。”大本心情好,玩笑著改口,“明菜醬說是我也認識的人,那我說不定和他不是第一次見面。”
中森明菜笑而不答。
大本想起來,問她,“對了,還要不要再回明菜醬自己的公寓一趟?”
“這樣直接出發就好了。”中森明菜回答。
既然如此,大本也就不多話了。反倒是中森明菜挑起了話題,“大本桑,今天桃子醬的電視劇要播出吧?”
“星期三……是要播出沒錯。”大本想了想,回道。
中森明菜突然表示起了好奇,“桃子醬和巖橋桑的緋聞,是不是事務所發的通稿?”
“好像是這樣。”大本自覺危機解除,放了心,談論起巖橋慎一和菊池桃子的緋聞,也帶上點看熱鬧的悠閑。
“我們和菊池桑不在一個制作部門,具體是如何安排的就不清楚了。不過,她是巖橋桑推薦過來的,這件事倒是都知道。”
“桃子醬之前也是很有人氣的偶像歌手。”
大本語氣自然平常,“偶像人氣下滑了,就要另謀出路。在剛有下落的苗頭時就找好下一條路最好,等到過了氣再轉型,那就為時已晚了。”
“所以,才完全轉型成了演員。”中森明菜認認真真點頭。
大本隨口和她說,“演員才要話題度呢。”
“大本桑。”
中森明菜和他說,“我也想演電視劇。”
“什么?”
中森明菜又說了一遍,“我說,我也想演電視劇。”她說的理所應當,“想再做歌手之外的工作。”
這件事記在她心里。昨天晚上,巖橋慎一和她說,該讓她去演戲。他說那句話是在開玩笑,但是,當時中森明菜回答的那句“也不是不行”,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不就是演電視劇嗎?
中森明菜躍躍欲試,宛如要迎接一個新領域的挑戰。這股干勁兒,頗有那么點非做成不可的架勢。
大本確定了這話是發自真心,答應著,“我會向上轉達的。”
“不過,我還有個要求。”她又說。
大本聽著,“什么?”
“要演戲的話,就該讓觀眾覺得有點神秘感吧?一張平時就看飽、看膩了的臉,肯定沒興趣看她演出的電視劇。”中森明菜說。
這話說得好像是挺在理的。大本有預感,又要被這個桃浦斯達給指揮得團團轉。
她這個人,越是把話說得在理,就越是要不達目的不罷休。
決定了也要去演戲,中森明菜就認真考慮。做這么重要的決定,怎么可能是因為嫉妒心呢?
她理直氣壯,“所以,我要減少參加節目的頻率。”
大本聽了她的要求,頓時無語。這下可以確定,那個說一不二、主見十足的桃浦斯達又要開始把身邊的人指揮得團團轉了。
巖橋慎一被鬧鐘給叫醒時,天已經大亮。
看一眼鬧鐘,正好七點。他扭過頭去,床另一側早空了。這個時間,中森明菜都開始工作了好一陣子了。
看樣子,這回是沒讓經紀人大本上來喝杯茶。
下次一定。
他起了床,心里還想著上班之前去中森明菜家照顧一下健太的事,手腳麻利的去洗漱收拾。走進廚房,一眼瞧見貼在冰箱門上的紙條,上面是中森明菜那筆隨心所欲的字跡。
“因為要趕時間,所以今天的早餐就請自由發揮吧加油!Ps,請慎一爸爸不要忘記去看健太君的事。”
這么一段話,后邊跟著一串手繪的音符,外加一個得意的笑臉,巖橋慎一對著這張紙條,忍俊不禁。
再看落款,“你的明菜寶貝”。
這下,更繃不住,一個人對著冰箱門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在心里想,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這么肉麻的話是寫在紙條上并非當面說給他聽,還是該遺憾這話不是當面說給他聽。
簡單吃了點面包,以及勉強能稱之為荷包蛋的煎蛋,巖橋慎一出門,到中森明菜家去。剛邁進去,聽到動靜的小狗就沖了過來,汪汪叫著,去咬他的褲腳。
巖橋慎一走進去,發現一汪小狗的作案證據。沒辦法,都是“爸爸”了,都要負起責任來了,替小狗打掃義不容辭。
他打掃了房間,給健太喂食喂水,又陪它玩會兒游戲,照顧周到了,這才出門去上班。
上午,兩個狗仔面對面坐著,交流情報。
“一早從自己家里出去,又去了一趟昨晚的公寓……巖橋桑到底在搞什么?”一個狗仔對他這個行蹤莫名其妙。
另一個狗仔干脆吐槽,“那么想見面的話,那干脆留下過夜不就好了。”
“這種人說不定有些怪癖呢。”
被牽著鼻子繞了兩個圈子,結果一無所獲,兩個狗仔都有點不高興。一邊吐槽巖橋慎一這個人行事怪異,又被他給激起了勝負心,非得拍到點像樣的照片不可。
“你說他去見的人是菊池桑嗎?”
“該不會其實見的不是同一個人吧?”
“腳踩兩條船的對象住在同一座公寓里?”一個狗仔被這個設想樂得要笑出眼淚,“那他還真是不尋常。”
“不過,”另一個狗仔點起香煙,“不管見的是誰,先排除明菜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