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荔看著周正,等著他的話。
周方也在看著他,作為周正的大哥,周系的大佬之一,周方也沒有從周正嘴里得到實話。
滿朝文武,從最南方的云南的趙率教,南直隸的曹文詔,西北的秦良玉,再到遼東的盧象升,朝廷重臣幾乎一致反對這過早的北伐。
在他們看來,建虜還不是最衰弱的時候,明朝也沒有恢復。現在最好的戰略,還是內修國政,坐看建虜煎熬。隨著時間推演,必然是此強彼弱,到了合適時機,一戰而定才是上策!
周正見周清荔,周方兩人都看著他,拿起茶杯喝了口,道:“其實,勝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勢’。”
周清荔看著周正,靜等他的話。
周方也面露思索,還是滿臉疑惑。
周正微笑著道:“只要我們沒有大敗,保存著實力。明年北伐,一次兩次,后年北伐一次兩次三次,再后面北伐十次八次,勝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明有能力北伐。在與建虜的對比中,我們是正義,強盛的一方。這是一個心理準備,關乎我朝上下的士氣。”
周清荔漸漸回過味,道:“你是覺得,我大明上下有畏懼建虜的氣氛,你要扭轉這種氛圍?”
周正道:“不止是對于建虜,還有是國內的情況。李自成的攻破京城,對我朝是一種巨大打擊,不比土木堡之變弱多少。而今民心疲憊,需要鼓舞人心。”
周清荔目光深深的看著周正,臉上帶笑,沒有再說話。
倒是周方,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道:“那你怎么不直接說出來?”
周正道:“心病這種東西,知道的人反而沒救,需要在無聲無息中治療。”
周方這才明白過來,道:“就算有救,效用怕是也要大打折扣。嗯,要我做什么嗎?”
周正看了他一眼,道:“明年戶部會撥銀一百萬給工部,主要是修建到山海關的官道以及遼東內的各項軍事設施,大哥是前任工部尚書,代我去走一走。”
周方立時了解周正的用意,笑道:“怕是前任工部尚書沒是沒用,你‘定國公的大哥’才更好使。”
周正一笑,道:“再去朝鮮走一趟。朝鮮里一些人之前與建虜走的太近,要北伐,需要斷絕建虜的一切援手。”
朝鮮確實有些不像話,內部爭斗不休,私自廢立國王,完全沒有上報明朝朝廷批準,內部的爭斗還是源于明朝與建虜的站邊。
周方神色冷漠一分,淡淡道:“我知道朝鮮那你駐軍一萬,再將錦衣衛給我帶二百,到時候,我要殺一些人。”
周正極少看到周方面露殺意,有些驚訝,旋即點頭道:“好。”
周清荔看著這個大兒子,眼神里也帶著深深的笑意。
父子三人聊到半夜,這才散了。
周清荔在福伯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起身,看著門外的雪,臉上依舊滿是笑容。
福伯也更老了,半頭白發,看著周清荔的表情,笑著道:“老爺,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周清荔看著雪,道:“我周清荔這輩子無功無德,卻有兩個好兒子,吾家麒麟子已長成。”
福伯笑著道:“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周清荔也笑了聲,有些感慨的道:“人來了,就容易多愁善感。天津衛就不回去了,咱們就在這養老吧。”
福伯一聽就高興了,道:“那就最好不過了,孩子們都在京城,看著多高興。”
周清荔笑了幾聲,道:“你們家那幾個也被藏著掖著了,帶到府里來,趁著我還能活幾年,教導一番,也有一個好前程。”
福伯一直避嫌,聽著周清荔的話,連連道:“謝老爺,我明天就寫信回去。”
周清荔擺了擺手,道:“我們不能擋后輩的路,該鋪的也得鋪。”
福伯應著,扶著周清荔回房。
兩個人佝僂著腰,慢慢的邁出門檻。
外面,是漫天大雪。
過年這幾天,周正懶得的清凈,在家里陪著老爹,老婆,孩子,好好的放松了一陣子。
到了元宵節前夕,朝野的一些人終于坐不住,開始陸續登門了。
無非是朝廷里的大小事情,倒是沒有什么新奇,就是需要周正拍板拿主意。
元宵節,周正帶著一家人四口,在燈會上走著。
今年的燈會倒是恢復了一些生氣,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周正背著小恪兒,在燈謎的河邊流連忘返,樂此不疲。
小家伙對這些十分感興趣,看到一個猜不上來就蹲在邊上看,還與一些人爭論不休。
人家是見他是個小孩子,還有意逗他,他據抓著人不放,非要將人給說服了一般。
周德慎則有些沉默寡言,對這些不感興趣,一直安靜的跟著。
上官清帶著他,似乎怕他走丟了。
從傍晚玩到半夜,直到小恪兒都累的睡著了,周正一行人才回頭。
上官清看著游船上還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瞥了眼周正,道:“上面會不會有你的熟人?”
周正看都不看她,徑直往前走。
上官清哼了一聲。
周德慎有些疑惑的看著父母,卻沒有張口問。
周正之所以不理會上官清,那是因為一些謠言。
之前他在南直隸待了大半年,經常在秦淮河上見一些人,處理一些事情,難免就傳出了‘征西伯與名妓某某’的風流艷事。
其中柳如是,董小宛最多,上官清就偶爾會拿話來噎周正。
過了元宵節,周正就真正的忙了,那些六部堂官沒有再顧忌的登門。
周府的涼亭里,高弘圖說著話。
“土地的事情,還是最大的問題,雖然一些大地主被解決,小地主卻是大問題。遍布全國,數以百萬計,著實不好對付。”
“另外一個就是錢糧的問題,災情之下,全部減產,百姓難以過活。錢是另一個問題,一面要兌換舊幣,還有龐大的支出。西北未全訂,云南那邊時不時也有戰事。遼東更是巨大的負擔,每年數百萬錢糧……”
“我們目前是入不敷出,全靠著老本,這種情況,下官預計,維持不過兩年。兩年之后,如果無法減負或者有新的稅源,國庫可能會崩塌……”
“大人決定北伐是正確的,如果能夠盡早解決建虜,我們都能松一口氣,會從容很多。”
高弘圖說了很多,簡而言之就是內憂外患,并且越發嚴重,如果不能快速解決一些問題,大明朝廷將無以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