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烏鴉和米馨似乎都失算了。
一行人在七車廂做好了最完善的應敵準備,不僅向前后兩節車廂同時放出了源能烏鴉和玫瑰花藤,時刻監視著車廂里的動靜,而且就連車廂外也沒有放過。幾只半透明的源能烏鴉趴在車頂,面向著不同方向,車廂外還攀緣者幾根不起眼的幼藤,就像車廂太久沒用自然生成的攀緣植物一樣。
從外到內雙管齊下,不管是任何人,只要踏入前后兩節車廂,就逃不過烏鴉和玫瑰的視線,即便敵人真有什么特殊方式,能不被發現的潛入兩人的感知范圍,還有雌豹犯規一樣的聽覺和嗅覺等著他們。三人聯手,全方位的感知,如果這樣敵人還能滲透過來,那三人也只能表示無話可說了。
除了擴大監視范圍之外,所有人都把自身調整到了最佳狀態,讓自己隨時能夠投入最激烈的戰斗中,就連受傷不輕的妮娜,也強忍著痛苦重新處理了傷口,保證在到達終點之前,自己可以不受限制的戰斗,雖然發揮不出全部實力,但發揮個百分之六七十還是沒問題的,再加上瑪麗安和艾德琳個強援,一行人已經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實力對比此消彼長之下,敵人就算全線壓上,也未必能對一行人形成威脅了。
所有準備都做好了,一行人也沒有休息,守在包廂里徹夜等待著敵人的行動,然而敵人的行動就是完全沒有行動,等了幾個小時,天都已經大亮,最初路邊不時能看到一閃而過的村莊和農場,隨后經過的建筑越來越密集,說明列車已經進入了城市,正在逐漸深入,但預計中的暗中襲擊依然沒有出現,麥西斯他們就像真的已經偃旗息鼓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烏鴉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派車頂的源能分身偷偷靠近對方占據的車廂窺探過,也是一無所獲,對方沒有任何兵力調度,所有士兵都被安頓在各自的包廂里,有些甚至開始了輪流休整,完全看不出馬上要有行動的樣子。
這就讓人很難受了,敵人進攻并不可怕,難辦的是他們按兵不動,現在己方的人就像拉滿的弓弦,等待越久壓力越大,萬一拖得時間過長,弓弦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斷掉。
當然了,至少羽火花的這三根弦不至于斷掉,因為他們一點也看不出繃緊的樣子。
“噠,噠,噠”,沙發上,烏鴉閉著眼睛,手指隨意的敲打著扶手,不管心里怎么想,平靜的外表看不出喜怒,玫瑰就低著頭坐在他對面,優雅的抿一口冒著熱氣的紅茶,輕輕的把手里的小說又翻過一頁。“砰”,一雙穿著戰靴的腳搭在了茶幾上,雌豹把身體砸進烏鴉所坐的沙發,對著瓶子灌了一口不知名的烈酒,隨手把瓶子遞向烏鴉,烏鴉卻搖頭拒絕了大貓難得的分享,從口袋里掏出剛剛刻完的小木人,放在手里把玩著。
三人表現得相當淡定,淡定的讓埃斯頓公國的三位女士都非常驚訝,三位女士實在無法理解,說貴族們肯定有后續陰謀的是烏鴉,陰謀的目標也是烏鴉,危險隨時可能出現,他們怎么還能如此平靜,看上去也不像強裝出來的啊。
她們沒看錯,烏鴉三人確實是發自內心的鎮定。
布好網的蜘蛛絕不會因為沒有飛蟲撞上來而上躥下跳,擅釣的高手也不會急不可待的提起魚鉤,如今既然能做的準備已經做到了極致,那么只需要耐心等待獵物上鉤即可,反正時間是站在己方這一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方可以利用的機會越來越少,著急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于是相比之下,妮娜三人就很緊張了,她們的實戰經驗畢竟還是太少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調節自己的情緒,雖然很想讓自己表現得冷靜,但不是湊到窗口朝外張望的動作,還是暴露了她們的情緒,以至于就連機械女仆瑪麗安都看著她們暗自搖頭,感嘆埃斯頓公國特勤組成員的心理素質遠不如侯爵領的特戰隊,不過考慮到她們三個的特殊身份,倒是完全可以理解心理素質上的差距了。
“嗚”又是一聲汽笛長鳴,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下意識的望向了窗外。
天色已經大亮,在朝陽之下,一座宏偉的城市出現在眾人眼中。
和蒸汽之都古老的石質建筑風格不同,眾人此時看到的,是一座充滿了金屬味道的大都市。
一棟棟高聳入云的大樓,大多由各種金屬澆筑而成,建筑外表扭曲的鋼鐵立柱和羅路在外的巨型零件,初看雜亂無章,看久了卻會感到一種厚重有力的美感,建筑群里,不時有巨大的煙囪伸向天空,灰色的煙塵和白色的蒸汽混合在一起噴出煙囪,天空和蒸汽之都一樣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霧氣,一股鋼鐵混合著機油的氣味,透過列車的通風口傳進了車廂里。
“已經……進入中心區了。”妮娜看看表,有些疑惑地說道,“難道他們真的打算放棄最后的機會嗎?”
沒錯,悠長的汽笛就是明確的信號,疾馳的列車開始進入減速狀態,街上的景象也漸漸清晰起來,覆蓋著厚重外殼的蒸汽車拖著灼熱的蒸汽來來往往,轟鳴的機車看似笨重,卻能靈活的在車流之間穿行,兩旁的人行道上,不時有套著外骨骼的行人沿街行走跳躍,一步邁出,就是四五米的距離。
“現在還不能確定。”米馨搖了搖頭,盯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車站說道,“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收手,一念之間,就是天堂和地獄啊。”
“嘁,養母大人。”嗤的一聲,列車總算貼著站臺停了下來,大群車站的工作人員沿著站臺奔跑,每經過一節車廂,都有幾個工作人員停下,恭恭敬敬的守在門口。烏鴉沒有著急下車,反而嗤笑一聲問道,“還要繼續下去嗎?”
“沒錯。”感到列車停止了移動,米馨長長出了口氣,像是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我答應過老克勒斯,把兒子和元素之心都安全送到他的面前,當然要堅持到最后了。”
“我明白了。”隱晦的交談讓其他人很難明白兩人在說什么,但烏鴉和米馨自己倒是心知肚明。你答應過他?這似乎和之前的說辭有微妙的差別啊,怎么聽起來,像是老侯爵有意把自己的私生子召回去呢?雖然心里這么想,但烏鴉卻沒有說破,只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失笑道,“如果沒猜錯的話,父親大人應該已經拖著病體到車站了吧,呵,怎么沒見他在站臺上迎接您,養母大人。”
“貴為一國之主,就算屈尊出迎,也不可能跑到站臺上來的,他現在應該帶著宮廷衛士,正在貴賓廳等著咱們。”依然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感人場景,米馨慈祥的替烏鴉整理著衣領,一臉不舍的說道,“那些貴族那邊到現在還沒動作,看來是真打算收手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打算怎么洗脫自己的罪責,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平安抵達就好。不過,雖說老克勒斯的宮廷衛隊里的這么近,應該沒人敢再輕舉妄動,但萬一有人孤注一擲在站臺上刺殺你,宮廷衛士們可趕不及救援,所以說你千萬小心,等到和衛隊匯合才算徹底安全了。”
“嗯……”
烏鴉瞇著眼睛,隱藏起自己有些驚訝的目光,雖然一直沒有挑明,但到了現在,如果烏鴉在猜不到米馨的計劃,那也太對不起頂級欺詐師的身份了。
就算元素之心的研究有用,克勒斯侯爵的壽命也不過就剩下兩三年而已,他既然想要在臨終前把私生子召回去,肯定是真的抱有從子嗣里提前挑選繼承人的想法,那么,對繼承人的考驗必然是免不了的,而替他進行考驗的,很可能就是米馨了。
于是,把烏鴉丟出去充當誘餌,不僅是替真正的私生子吸引注意力,同時還充當了考驗的道具,通過子嗣和他們背后勢力的行動,判斷他們的品性和能力。至于為什么讓米馨這個明顯利益相關者負責安排考驗,老侯爵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只是烏鴉暫時還沒想通,不過對于烏鴉來說,這個原因其實無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僅此而已。
問題是你這女人既然想要布餌,就有點釣魚人的自覺好不好,哪有提醒魚餌注意安全的釣手,結果你不僅先后提醒了幾次,而且每次還叮囑的這么懇切,一聽就是發自肺腑。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過后哪還好意思和你討價還價,你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吧。
眼神當然表達不出這么復雜的內容,但米馨好像猜到了烏鴉的想法一樣,在沒人能發現的角度,狡黠的對他眨眨眼,偷偷做出一個數錢的動作,烏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叫上其他人轉頭就走。
不管是東方快車乘務組的人還是侯爵領的貴族們,他們至少都很守信,列車已經停下幾分鐘了,還是沒人靠近七車廂一步,不僅如此,站臺上的工作人員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即便烏鴉一行人幾分鐘都沒下車,一點動靜都沒發出,工作人員依然恭恭敬敬的等在車門兩側,甚至連朝車上窺探的人都沒有。
還好,車上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雌豹第一個跳上了站臺,剛一落地,兇戾的眼神就看向左右等候的工作人員,身上騰起灼熱的火焰,讓幾名工作人員不由得后退了幾步。
“你們幾個退后,注意保持安全距離。”玫瑰淡漠的聲音緊跟著雌豹從車廂里飄來,工作人員們眼前一晃,一道紅影就已經出現在站臺上,冰冷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看了一圈,玫瑰才收回視線,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要靠近我們三米之內,另外整理好的行李還在車上,你們盡快搬下來。”
工作人員愣了愣,老老實實的退出了三米,烏鴉和米馨這才挽著手臂,從列車上并肩走了下來,身后還跟著其他幾人。一踏上站臺,烏鴉就皺了皺眉,和蒸汽之都的獨立式站臺不同,這里的站臺應該是混用的,上面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由于沒有其他列車進站,除了正從東方快車上下來的人之外,站臺上倒是沒有其他乘客,走動的那些,看著裝不屬于東方快車乘務組,都是齒輪城車站的工作人員。
這些正在搬運各種物品的工人除了人數多了點之外,倒是沒什么值得警惕的。真正讓烏鴉皺眉的,是正在從車尾方向朝這邊走來的一群人,其中每個人烏鴉都認識,他們都是昨晚參加過酒會的受邀人士。
帶頭的就是三位伯爵,另外七個貴族緊跟在三人身后,表情頗為尷尬,而昨天還針鋒相對的麥西斯伯爵則拖在最后面,雖然滿臉都寫著不情愿,但還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其他人身后。
尚且還隔著幾十米,三位伯爵就遠遠停下腳步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是空手而來,其他貴族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舉手示意,只有最后的麥西斯故意兩手抱胸,堅決不肯做出同樣的動作。
烏鴉稍一猶豫,便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與此同時,雌豹朝他跨出一步守在他身旁,玫瑰剛好相反,后退了幾步和他拉開一定距離,順手把陽傘從琴匣上摘了下來。
“烏鴉閣下,確定您平安無事,我們也就放心了,雖然犯下了大錯,但總算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最年長的伯爵剛一走近,便長吁一口氣,低聲道,“本來不想再來打擾您,但麥西斯伯爵實在不放心,堅持要來當面致歉。”
“哼,我可沒有要道歉的意思。”麥西斯冷哼道,“只是想提醒你們,我兩小時前收到了手下的消息,齒輪城內部有人勾結外部勢力,準備埋伏你們。策劃者是誰我不想說,但你們最好小心一點,米馨女士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都到了齒輪城如果你們還受襲遇險,未免顯得我們太過無能了。”
“嗯?”烏鴉眼角一跳,他突然明白麥西斯一行人的打算如何撇清干系了,與此同時,站臺上那些來往的工作人員,突然從自己搬運的箱子里掏出大量武器,一言不發的對著烏鴉一行展開了猛烈地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