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嚕噗嚕,茶壺里的水瞬間達到了沸騰狀態,雪公主遺憾的搖了搖頭,把失敗的作品倒掉,重新裝上一壺新的托在掌心,讓灼熱的能量均勻分布在茶壺底部,目光直直的盯著漸漸開始升騰的水霧,凝視了許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
“烏鴉,按說你不是這種不計后果就把所有牌都扔出來的人,為什么突然就說出這句話來呢?”
“呵,我確實不是。”烏鴉像是放下了所有防備,癱坐在雕花木椅上,托著下巴翹著腿,懶洋洋的看著認真烹茶的公主殿下,慢悠悠的說道,“但對有些人,有些事來說,慢慢繞圈子并不是最優解,只會無謂的消耗雙方的耐心以及剛剛產生的、為數不多的信任,而不加掩飾的單刀直入,反而能快刀斬亂麻,讓局勢朝更好的方向發展。很好用的方法,但不能常用,常用就是蠢了,而且,必須有一方做出犧牲,主動承擔一定的風險,比如,揭開底牌卻得不到回應的風險。風險很高,一般沒人愿意冒這個險。”
“確實如此。”雪公主面容平靜的點點頭,“但是今天你愿意?所以,你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一般情況下不會,就像你說的,我不是這種人。懂得如何計較后果的人,通常都不會這么做,即便明知道這樣可能更容易獲利也不會。”烏鴉聳聳肩,不加掩飾的說道,“但偶爾犧牲一下,不加掩飾的交流,感覺其實也不錯,尤其是面對你,而不是面對組織的其他高層。”
“嗯?”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我便宜師姐在七界之都最好的朋友吧,那個瘋女人表面上瘋瘋癲癲胡作非為,哦,實際上也是如此,但至少她不傻,像她那樣精通巫咒之術的巫師,對人心的把握其實很敏銳的,起碼比我敏銳的多,她一眼就能分清,誰是真心待她,誰是居心叵測。”
“剛說完不加掩飾吧,男人的嘴就這么可信的嗎?”
“咳咳……”烏鴉眼神飄忽的說道,“不加掩飾只是對自己的是,對別人的事我可沒權力決定。”
“哼哼。”
“好吧,一眼能分清的人未必是她,但其實沒什么區別對不對。”干笑著一攤手,烏鴉嬉皮笑臉的說道,“不管怎么說,她既然把你視為最好的朋友,愿意幾乎毫無保留的對你,你應該也是這樣對她的,嗯,我相信她的判斷,既然她都能信任你,我為什么不能?”
“還有呢?”水壺里泛起了稀疏的泡沫,雪公主小心翼翼的控制著手心的溫度,專注之中還不忘抽出時間瞪了烏鴉一眼,“是你說的不加掩飾,怎么真聊起來就像讓你老實交代外遇過程一樣,比擠牙膏還費事。”
“嘁。”這女人一定被男朋友綠過無數次,否則怎么會三句話離不開嘲諷男人,難怪便宜師姐和她關系那么好,肯定是天天從她嘴里聽八卦故事!烏鴉的腦海中充滿惡意的想著,嘴里可不敢說出來,被凍成冰雕的感覺肯定有點冷,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吧。烏鴉深深嘆了口氣,認命的說道:“當然還有百合姐了,不然還能有誰,另外你先把水壺拿起來,否則我估計今天是喝不到這壺茶了。”
“剛才是事發突然過于意外,現在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你以為我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那你倒是別拿起來啊。”烏鴉翻了個白眼,“心口不一。”
“茶已經烹好了,當然必須停火。”為兩人各自斟了多半杯清茶,雪公主端起茶杯,深深吸了口灼熱的蒸汽,靠在椅背上享受的閉上眼睛,輕聲呢喃道,“百合,百合,真沒想到啊,只是隨便挑選了一個可能可靠的幫手,居然……呵。”
“當年玫瑰還太年輕,很多事只靠她自己肯定無法處理的面面俱到,她帶走了百合姐的頭,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在場的事實,實在太過危險了。然而這么多年,居然沒人知道她也到過現場而且目睹了百合姐的死亡過程,即便她總是帶著百合姐四處亂跑,也沒人對她產生懷疑。嘖,也許她自己感覺不到,但在旁人看來,這種現象不太合理,除非……當年有人幫她完成了收尾工作。”
“嗯……”
“再加上過了幾天,有人把百合姐的手杖放在了小樓的門口。”烏鴉緊盯著雪公主說道,“也許同時放過去的還有其他東西吧,足以讓所有人認為,百合姐的頭也是同時送還給玫瑰的。”
“當然還有那個箱子,八年前,玫瑰還沒接觸過那么多世界,憑她自己可弄不到效果那么好的箱子。”
“這就對了,把遺物和遺體送還給死者家人,這種事誰也沒立場去說三道四,更不可能無端阻撓,何況雙方還沒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立場的區別而已,就更不會從中作梗了。”烏鴉嘆了口氣道,“所以只要抹去玫瑰留在現場的所有痕跡,再把戲份做足,就能讓玫瑰暫時離開關注的焦點。只是這樣做有個大問題,公開操作這件事的人,必須遠離玫瑰的生活,表現出希望故友的親人遠離紛爭從此成為陌路之人的態度,只有這樣,所有的掩飾才有可信度可言,所以……八年了,不管你心里有多惦記多難受,也沒有踏入過血巷一步。”
“介意告訴我你做出判斷的依據嗎?”
“拒絕或者回答不好,這就是我今生的最后一杯茶水了吧。”
“那倒不會,我能看到你身上能量的牽引,外面有你的分身存在,再加上你們這些巫師的手段詭異,你有準備的時候,我想要殺死你需要廢不少力氣,得不償失。”雪公主閉著眼睛輕輕搖頭,“而且,我相信小佩不會害我,就像我相信百合不會這么做一樣,我也能看得出,你和小佩之間是最純粹的親情,感情極深,只要小佩無心害我,就算只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你也不會這么做。想辦法和我互相坑倒是很可能,但是害我的心,呵,你還是有底線的。所以你就算拒絕,咱們也不會是敵人,只是……”
“只是也不可能成為朋友了。”烏鴉笑笑,替她補全了言外之意,“判斷依據其實很簡單,你是不是真覺得那個天天和我唱對手戲唱的平分秋色的女人是個弱智?那在你眼里我豈不也是個弱智了?”
“呵,原來她都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