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另一種開始
顧瞻走在回程的路上。
雨停不久，下過雨的街道，滿是雨水和泥濘。但清涼的雨水，也帶走了多日的炎熱，空氣里是清爽的感覺。
街頭，有一個四五歲的熊孩子，在路邊的積水里踩來踩去，玩的不亦樂乎。很快，家長從路旁的服裝店里跑出來，把熊孩子的頭拍地不亦樂乎。
顧瞻看的直皺眉。
孩子……
三十多歲，孤家寡人一個的顧瞻，自然是沒孩子的。看到別人家的小孩，也沒有很羨慕生出想當父親的念頭。
他是沒有根的。
他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福利院的生活，并不好。他自然不會把福利院當做自己的家。后來被養父母收養，認識了小曼，感受了家的溫暖。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有了根。但上天向來是看不得人好的，養父的公司被人陷害，宣告破產，一家人從別墅中搬出來，住進了廉租房。再后來，養父因為思慮和勞累，病倒了，最終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再后來，養母也在這樣的日子里，選擇和這個世界告別。要不是他機警，和世界告別的就不只是養母，而是一家僅剩的三口人。
再再后來呢……
他覺得眼角有些濕潤，但他并沒有去管，他只是陷在回憶里。
再再后來，他救下了那位神秘的男人，然后他和小曼一起，都被帶入軍營，最終成了尖刀。
軍營是他的根嗎？
他搖了搖頭。
不是。
自從小曼和姜明身亡，他就對軍營徹底失望。這種失望并不是一時的，而是長時間累積起來的。
在以前，小曼算得上是他唯一的親人。但現在……
現在的話，是那個小子嗎？
說起來，顧瞻的心情是復雜的。他從本心里覺得，那小子安心當個寓公是最好的結局。但沒想到……
時間倒回三個小時前。
“嘭嘭嘭！”
“誰啊！”
顧瞻正坐在沙發上摳腳，電視里放的是枯燥的連續劇。窗外是連綿不絕的雨水。
這時候，有誰會過來？
他起身，走到門前，從貓眼看去，門外是一個微笑著的年輕人，雙肩被大雨淋濕。
開門。
“老大，你……”年輕人連忙打招呼，露出憨傻的笑。
顧瞻一把拉過他：“進門再說。”
“誒。”年輕人點點頭，繼續憨傻地笑。
領著憨傻在沙發上坐下，顧瞻起身從冰箱里掏出了兩罐啤酒，隨手一推，在茶幾上清理出一塊地方，把啤酒放上。
“老大，你就住這啊？”憨傻好奇地打量周圍。凌亂的屋子，臟亂的布置。嗯，是老大的風格。
“憨子，你怎么會過來這里？”
“噗”，顧瞻把啤酒罐拉開，看向名為憨子的年輕人。
憨子露出憨笑：“上面接到老大的報告，就派我過來，把老大需要的武器送過來。”他指了指手邊上的一只黑色長包。
顧瞻猜測也是這事。之前，他將葉修的訴求報上去，上面說會很快答復。果然，沒幾天就回復了。看來，上面對于葉修還是很重視的。
“嗯。”顧瞻喝了一口啤酒，應了一聲。
見老大無動于衷，憨子摸了摸腦袋，干巴巴地問道：“老大，你最近還好吧？”
“還行，死不了。”顧瞻回答。
憨子一時間又不知道怎么說了，頓了半會，這才說道：“老大，兄弟們都想你了……”
聽到這話，顧瞻嗆到了，咳嗽幾聲，笑出了眼淚：“你啊，不會說笑話就不要說。我現在挺好的。”
憨子本來也笑著，聽到顧瞻這么說，不笑了：“老大……”
顧瞻一抬手：“行了，你要說什么呢，我知道。但我現在啊，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你也知道，小曼和阿明本來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是上面強行把他們召集去的，然后出了事故。現在，他們就剩下一個兒子，我作為他名義上的舅舅，自然要照顧好他。”
“哦。”
憨子摸了摸腦袋，露出憨厚的笑容：“老大，我知道讓你回軍營不現實……”他停頓一下，觀察顧瞻的表情：“……這次來呢，上面交給我一個任務……”
顧瞻喝著啤酒，看著電視里的乏味狗血劇，聚精會神，精精有味。
憨子摸摸腦袋，繼續道：“老大你不是正好在安省嘛，現在上面決定開啟進化者學院，將那些能進化的孩子，全部送進學院培養。老大，我們這批人都是因為進化藥劑進化的，又接受了華科院的修煉教育，算的上的先行者。所以，靈監組希望我們能進學院，擔任老師。”
“哦。”顧瞻不咸不淡地回答。
憨子自顧自繼續道：“……這些孩子，都是靈監組從各省發掘的。他們有一份名單，到時候會按著名單找人。”
“嗯。”
“聽說名單上人還不少。這些孩子可和我們不同，我們是藥劑催生出來的進化者，而那些孩子是自己突破成為進化者的。教育好了，以后比我們強多了。”
“啊。”
“哎，老大，你知道安省的孩子有多少人嗎？”憨子露出一口大白牙，閃著光。
顧瞻轉過頭，打了個哈欠：“多少？”
憨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幾頁紙呢。”
“哦，你看過名單？”顧瞻這才有點好奇。
“看了一眼吧。”憨子憨笑道。
看了一眼？人很多？
可是，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反正，什么勞什子進化者學院的老師，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不過，老大，我好像在名單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憨子瞇著小眼睛，笑瞇瞇的。
顧瞻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家親戚啊？不對啊，你不是東北的嗎，你有親戚在安省？”
“呵呵，我家大侄子呢。”憨子老實巴交。
“行啊。那希望你侄子在什么進化者學院能夠好好修煉吧。不過，你找我可沒用，這老師我是不會去當的。”顧瞻搖搖頭。
“老大，此話當真？”憨子一臉真誠。
“這還能有假？我顧瞻可是說一不二的人。說不去，就不去，你回去吧。憑我這廚藝，就不留你吃飯了。”顧瞻也不跟憨子多費話，逐客令發放。
憨子和他還有姜明，以前都是尖刀成員，而他還是小隊的隊長。
“好的，老大。”憨子起身，準備離開。不過在走出兩三步之后，他像是恍然大悟般說道：“老大，忘了告訴你，我那大侄子啊，叫姜尚，就是和姜子牙一個名。”
“你和我說干嘛，我都說了不……姜……姜尚？”
“哭哭哭，就知道哭。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哭！”
一個略尖銳的女聲，把顧瞻帶回了現實。
不遠處，那位濃妝婦女，指著自己家的熊孩子罵道。
熊孩子一臉委屈：“痛~”
“為什么痛？”
“……媽媽打的……”
“媽媽為什么打你？”
“……我沒有在店里等媽媽，跑出去玩水……”
“下回知道怎么做了？”
熊孩子一臉不情愿地點頭。
“說話！”
“知道了……”
顧瞻覺得眼前的畫面很有趣。這讓他想起了曾經和小曼的相處。嚴格來說，小曼小時候一點也不淑女，皮的很。
“可是，媽媽，那邊的那位叔叔為什么也哭了，難道他也被他媽媽打了嗎？”熊孩子指著顧瞻，好奇地問道。
“瞎說什么呢！”
那位年輕婦女對著顧瞻露出歉意的笑，然后扯著熊孩子向店內走去。熊孩子被扯的一拐一拐的，但仍舊不停回頭看向顧瞻。
顧瞻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媽媽，哪位叔叔……”
“閉嘴！”
“哦……那位叔叔……”
“不要說話！”
“哦……可是那位叔叔哭了啊！”
顧瞻摸了摸眼角，果然濕濕的。
還真哭了呢。
被自己的媽媽打了嗎？
這種痛可不僅僅是被打了啊。相反，如果現在，他還能被打，他心里也是高興的。
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呵呵，
他搖搖頭。
人哪，總是喜歡幻想不切實際的事情。這世界上，哪里有時光倒流的存在呢。
不過……
顧瞻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沒想到，姜尚居然能成為進化者！
是什么時候呢？
雖然自己不是總盯著他，有時候也出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奇異存在，有也就隨手滅之，但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的。
不管怎樣，現在姜尚都成了進化者。而自己，也加入了進化者學院，成了一名預備老師。
要不要先……
算了，先不說破這件事，等到他到了進化者學院，知道自己居然也是進化者，居然是學院的老師，一定會大吃一驚吧。
那小子也是可惡的很呢，一直催房租。真是的，一點也不給舅舅面子呢！
顧瞻抬頭看天，天空依舊陰沉沉的，灰灰的。但顧瞻卻分明覺得，這天氣意外的好。
進化者學院的老師啊，自己這沒上過多少年學校的，居然也能成為老師？
真是想不到呢。
不過，這也是另一種開始。
顧瞻微笑著，大步向前走去。
不遠處的店里，熊孩子望著那位大叔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一臉驚奇。
明明之前還在哭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