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這一刻想到的,其實不是已經犧牲的周原,而是周曉曉。
那個孩子,方凱雖然才開始接觸,但是堅強得可怕。
也不知道當周曉曉知道父親遇害的消息,人會不會崩潰。畢竟一個成年人都難以接受親人的驟然離世,何況還是個孩子。
方凱覺得自己該為周曉曉做些什么,卻一下不知道該做什么。
正當腦子亂糟糟的,絞盡腦汁的想著做些什么事情讓周曉曉悲痛減輕哪怕一絲一毫的時候,胡校長的聲音響起。
“方凱呀,你也別太難過。狗日的日本人敢指使那些狗日的漢奸進學校抓人,肯定就是已經掌握了確切的信息。不然借給他們三個膽子也不敢這么囂張。”
“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怎么安撫住學校的老師和同學,畢竟逝者已逝,生者還得在這個亂世活著。”
看到方凱有些冷漠地看著自己,胡校長補充道:“你也別覺得我不近人情,畢竟我身上可是擔著整個學校的師生。是,我承認我也為周老師遇害難過,甚至想著我替代都好,畢竟我老伴已經去了,兒女也都長大了,但是這只是假設啊。”
“相信周老師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舍生取義的準備了吧。”
“唉......”
“現在咱們要做的,就和咱們之前說的一樣,不要讓周老師流血又流淚。他的女兒,咱們要安全地撫養長大,就是不知道那孩子知道了父親遇害的消息會怎樣。”
“該死的日本走狗,這造的什么孽啊。”
說完,胡校長帶著腦子還懵懵的方凱去找周曉曉。
“曉曉啊,你父母最近這一段時間有點事情,我派他出差了。這段時間呢,你就跟著我身后的這位方老師生活,你看可以么?”
胡校長在過來的時候已經問過方凱關于周老師女兒的名字,再想多問,方凱也不知道了,甚至連年齡都不知道。
“校長爺爺,我爸爸媽媽是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是不是以后我都很難見到他們了?”
“嗯?曉曉,你怎么知道的,我還沒說呢,曉曉真聰明。”
“我爸爸媽媽以前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們沒回家,有學校老師來找我,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因為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做大好事去了。”周曉曉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帶著周曉曉的那個女老師看到這里,一把抱住周曉曉,痛哭出聲。
“曉曉,既然你爸爸媽媽曾經說過要你聽話,那你記得要聽話哦。多多吃飯,快快長大,長大后你就可以知道你爸爸媽媽去哪里了,你就可以去找他們了。”胡校長說到這里,眼眶紅紅地扭過頭去,不敢看周曉曉早已淚眼婆娑的雙眼。
方凱其實是有點想拒絕胡校長讓他帶著周曉曉的。
首先,或許某一天他的身份就暴露了,暴露之后呢?不論他和周曉曉能不能逃脫,周曉曉必定會受苦,不論是顛沛流離還是其他。
其次就是方凱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最多新中國建立之后不久,他就會離去,不論到時候他愿不愿意,以系統的尿性,肯定會讓他滾回現實世界。
最后就是他一個大男人,兩輩子都沒有照顧過小孩子,不論這個小孩子看起來是有多么成熟,多么懂事。
小孩子的心靈是最敏感的,他怕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傷害到這個本就被生活或者說該死的世道迫害的孩子。
責任這種東西,有些人可能嘴一張就大包大攬,不說這種性格到底好不好,就說方凱不是這種性格。
一旦他點頭答應,那么必然會想著做到最好。而照顧一個孩子,這種明顯不簡單的事情,方凱表示沒有做好準備。
看起來以上有很多東西,好幾點,其實也就是方凱心念一轉的功夫。
他想拒絕,但是當他的眼睛對上周曉曉那張淚眼臉,看著此刻弱小無助的小孩,他張不開嘴說出拒絕這種話。
罷了罷了,救不了世界,救不了周老師,就當是對周老師當初的照顧。
你的女兒,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那么保證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方凱閉眼抬頭,在心里對自己,更可能是想對周老師夫妻在天之靈說的吧。
“曉曉,以后你就先跟著我生活,平時你還是在學校上課,但是睡覺的地方要去我那里哦。我叫方凱,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方叔叔或者其他都行。”方凱對著周曉曉說。
“嗯,方叔叔。你放心,我會乖乖的,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周曉曉怯生生地說。
“沒事,曉曉,你以前在家怎樣的以后就怎樣,叔叔家里沒有其他人,以后咱們兩個就一起生活哦。”方凱安慰道。
“嗯。”周曉曉點頭。
“這樣,方凱,你之前不是說你工資只留一個大洋么?之前我不管你,因為你自己說出的話肯定是有把握的,之前你餓著也不關其他人的事。但是現在你家里就不止你一個人了,不能讓曉曉餓著,我做主,周老師的那一份工資你拿著。”胡校長對著方凱說到道。
但是轉頭看到周曉曉有些迷惑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充到:“給你的這一份工資屬于另外開的,周原老師出差期間工資會照給。”
對于工資,其實方凱真的無所謂,他錢不多,但是供一家人活個十幾二十年還是沒有關系的。
當然,1941年之后大后方通貨膨脹太嚴重的那種情況除外。
現在整個國家,通貨膨脹特別嚴重。甚至有些權貴人家還刻意哄抬物價。
1938年僅上海,大部分物品平均物價就上漲20%以上,作為通商口岸的地方都這樣,其他地區更不要說。
1940年和1941年,重慶的食品價格暴漲了將近1400%。
方凱沒記錯的話,天災人禍更是將天府之都四川盆地禍害了個遍。
很多民眾甚至易子而食。
所以說,現實生活中方凱看到有些狗噴子噴袁隆平院士的雜交水稻不好吃的時候,他就止不住地想罵娘。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沒經受過困難時期的人難以想象連飯都吃不上的人是有多絕望。
(這種事情不多說,說多了作者怕被噴,畢竟有些人真的噴不過。我噴人水平很差的,除了臥槽,天哪,666也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方凱將周曉曉帶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七點多了。
要不是用錢開道,他還真的回不到家。
這時候雖然沒有什么明面上宵禁之類的政策,可除了那些花柳之地,大部分普通地區很多地方都會有大頭兵巡邏,被抓到說不清或者錢給的不到位可是要吃點苦頭的,最起碼巡捕房一夜游是免不了的。
因為沒時間收拾客房,又怕周曉曉一個人在陌生地方害怕。方凱沒得辦法只能和周曉曉睡一個房間。
當然,周曉曉睡床上,他打地鋪。
或許這種情況還得過一段時間,畢竟熟悉一個新地方,尤其是心里的依靠--父母已經不在了的時候。
睡覺之前,方凱最擔心的是周曉曉這孩子內心的孤獨以及思念。
物質的東西可以彌補,心理的傷痛卻只能靠時間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