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燈火搖曳,南里的臉好像也陰晴不定。
許宣的淡然表現,對南里而言,就是最大的侮辱。
“許宣,你莫要裝作不在意,你有才學不假,但我也不是浪得虛名之人!”南里負手而立,“你就真不敢與我交鋒?”
“交鋒?”許宣笑了,帶著狐疑,又重復一遍,“交鋒?”
他這兩個問句,在南里聽來,簡直在打他的臉。
“你……許宣,有膽就比,不要說些有的沒的。”
許宣放下梨子,“好,你說比,那就比。”
他起身,走向南里,“我這個人,一般不比的,比的話,必有些彩頭。”
“什么彩頭?”南里問道。
“一張嘴如何?”
“一張嘴?什么意思?”
許宣道:“我贏了,你這張嘴就是我的了,我讓你說話,你才能說話。”
南里眼睛轉了幾圈,“彩頭由你定,那比什么,應該由我來定了吧。”
“當然。”
許宣又回歸淡然的狀態。
他越是這樣,南里的心就越不穩。
南里回想自己腦袋里的文章,足夠好了。
南家眾多大儒齊心協力,努力修改了半個多月,字句之間,皆有妙意。
不贏?
不可能!
南里瞥了許宣一眼,默道:“叫你此時乖張,等會我必讓你學狗叫,讓你再混不下去!”
“許宣,你看這宴會盛況,何不以宴會盛況作一篇文章,紀念紀念。”
南里圖窮匕見。
宴會老早就在籌備,南里的文章也籌備多日,等的就是今天。
原打算引魏征上鉤的,現在看來,只能引許宣上鉤了。
許宣早猜到南里的打算,他敢接,自然也是胸有成竹。
初唐四杰之一定王勃,如今尚未成名,那篇絕世名篇《滕王閣序》還未出世。
以許宣的才能,連改編這篇文都做不到。
他對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認識。
《滕王閣序》太牛皮,典故巨多,貿然更改,只會貽笑大方。
這時候就得靠系統更改文章,使之與此間環境相稱,同時符合整篇的文意。
許宣靠系統,南里靠眾多大儒的精心炮制。
不妨看看誰更勝一籌!
南里雖然將文章背得滾瓜爛熟,但他很會裝。
低眉,手拖著下巴,皺著眉頭,好像在深思。
許宣笑了笑。
你會裝,老子更會裝。
你裝深沉,老子裝狂傲。
大唐正處于興盛的起步階段,論浪漫,歷代王朝莫過于大唐了。
狂傲可比深沉更有市場。
許宣從長案上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似乎不盡興,干脆連著酒壺一并拿起來。
酒壺里的酒喝完了。
他拍拍肚皮,“南里啊,你作好了嗎?”
南里見許宣這般,一方面有些擔憂,另一方面,他對自己的文章極有自信。
不可能出現偏差的,絕不可能。
他上前一步,徐徐誦道:
“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
“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識曲聽其真。”
許宣連聽都不聽,只喝酒,打了個酒嗝,南里已念完。
“許公子,到你了,如何?可準備好了?”
“早準備好了,你實在太慢了。”
許宣按照系統提供的內容,他采取了狂放的朗誦方式,手舞足蹈,旁若無人。
剛開始,南里只是皺眉,過了一會,那眉宇間幾乎是被砍了一樣。
待許宣念完之后,滿座皆沉寂,竟無人敢大聲喘氣。
以前見識過許宣背誦經文的大儒,一個個閉目沉思,仔細品味。
唯有南里臉色醬紅,幾乎要吐出血來。
這不對啊。
明明自己是有心算無心,提前半個月就準備了文章。
許宣這廝是被動應戰,怎的用那么短的時間,作出這么長,這么押韻,這么有意境的詩。
南里在懷疑人生。
的確不怪他,實在是事情太突然,太令人驚愕。
許宣搖頭嘆道:“沒潤色,就混亂作一篇,大家可以改一改,權當以文會友了。”
眾多大儒試著去改,但文章太長,沒辦法一次性記住。
有起居注的史官心思活泛,提筆記下了內容,此時將文章拿出去,交給大家傳閱。
大儒們看了一盞茶的功夫,愣是不知道該怎么改。
本就是傳世名篇,加上系統的修改,簡直無懈可擊。
文無第一,一個人一個看法,非要修改的話,倒也可以,卻有可能破壞了《滕王閣序》的整體意境。
南里臉紅的要冒血。
輸了。
寫文章需要天分,特別是詩詞歌賦,越是高水平的文章,對天賦的要求越高。
南里已然明了,他的嘴不再是他的了。
許宣道:“南里,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從今以后,你這張嘴就不能說話了。”
“你、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南里怒極攻心,吐出一口血,抬手就要給許宣一拳。
許宣后退一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南里,今后你就別開口說話了。”
南里哪里還忍得住,也不管許宣有沒有修煉過,就是要死磕。
許宣捏住南里的手腕,輕聲道:“一萬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告訴南家,別惹我,也別惹魏大人。”
南里只覺得手像是被鐐銬拴住了,任憑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動彈不得。
許宣松開南里的手,返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方才沒吃完的梨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南里站在宴會中央,失魂落魄,唯有恨意難平。
他望著在場的眾多大儒、名臣,皇親國戚,回想自己方才的賭約。
開口,便是昭告天下,自己是個言而無信之人。
再瞧許宣淡然自若的樣子,南里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在心里默念:“我此生必殺你,必殺你!”
許宣抬頭看了眼南里,氣勢放出,同時動用領域之力——父親。
南里不是意志極堅之輩,頓時慌了神,急忙移開目光,心境動搖,竟然不敢再罵許宣。
回過神來,他更加憤怒。
恨自己不爭氣,更狠許宣,或者說,嫉妒許宣。
為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天之驕子,卻玩不過一個野路子出身的修士。
人總會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的,南里很快便找到了借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
許宣身上必有貓膩!
這論斷其實是對的,但南里卻不是靠理性分析得出,純粹是為自己的失敗開脫,自我安慰罷了。
如今,他竟沒有勇氣直視許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