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岳山房的密室內,柳明旗不知第幾次在夢中嚇醒,密室的門加了一道又一道,多到最后前來送飯的小廝都快弄混鑰匙的地步。
前不久,林笑非和溫靜霜夫婦已經回到了鷺岳山房,對于柳明旗臥房失火,最后搬到密室暫住的事自然費解的很,鷺岳山房廂房眾多,絕不缺少房間,但是底下仆人閃閃爍爍一句也問不出實話,這卻讓兩夫婦更是奇怪,這時又將平時伺候柳明旗一日三餐的小廝叫到了房間,一通盤問。
林笑非假意沉著臉,問道:“小七,老爺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是否有仇家來尋仇,所以老爺才搬到了密室住?”
那仆人垂頭不敢直視林笑非,只趴在地上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公子爺怎么就不信小的,便是不信小的,公子爺也該曉得,只要有公子爺在,便是有些往日的麻煩,也是絕技不敢亂來的。又怎會逼的老爺藏到密室去呢?”
“啪!”林笑非猛地拍了下桌子,怒聲喝道:“大膽,在我面前也敢耍這樣的心機,再不從實招來,看我如何收拾你?!”
那小七嚇得一哆嗦,本想實言相告,但心里計較一番,依舊低頭說道:“公子爺誤會了,真沒有什么事,老爺只是一時興起才搬去密室住的!”
他如此說自然計較好了,林笑非為人正直,待人和善,便是發怒也不過呵斥兩句,決計不會動手的;但若是壞了柳明旗的規矩,少不得要掉層皮……
林笑非見如此也盤問不出,與妻子對視一眼,只能搖搖頭。正要叫小七起來,互相夜風呼嘯,林笑非斷喝一聲:“誰?”
說話間,猛地掠出房門,山房內燈火通明,一條黑影卻如入無人之境在屋頂上踴躍,林笑非追了上去,那黑影立馬轉身奔逃。卻哪里逃得過林笑非的輕功,不過片刻就被攔住。
林笑非看著下方門窗上的許多血紅色殺字,又轉向那黑衣男子,質問道:“藏頭露尾,宵小之輩,速速報上名來,我的劍下沒有冤死鬼!”
那黑衣人卻不說話,立馬拔劍沖上,劍氣精妙,內力雄厚,看得出也是一名難得的高手!但如何是林笑非的對手,不過接了五六招,就被擊落了佩劍;林笑非怒斥道:“再不露出身份,就不要怪我劍下無情!”
那黑衣人四周看了看,見沖殺無能又無處可逃,竟然抬手一掌就落在天靈蓋,立時死去!林笑非見狀,不由得大驚,立馬上前扶住,一同落了下去。
這時已有仆人聽到響動跑了出來,看見滿眼的殺字和地上的尸首。立馬嚇得尖叫一聲“啊”,這下頓時驚動了整個山房,頃刻間十幾個護衛和仆人便陸續趕了過來,就連柳明旗竟然也從密室里跑了出來。
林笑非看見面容明顯枯瘦憔悴了許多的柳明旗,連忙叫道:“舅舅,您這是怎么了?”柳明旗卻不管他,搶先上前幾步,一把就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紗,卻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頓時大失所望,不由得嘆了口氣“唉……”
這時,林笑非突然驚叫出聲:“舅舅小心,那面紗上有毒!”
柳明旗聽了,頓時嚇得不輕:“啊”的一聲大叫,連忙后退了幾步,正好被林笑非扶住:“舅舅快進屋,我給你去毒!小七,安排人把這刺客的尸首抬到后山焚了!”
“是是,公子爺!”
說吧,林笑非立馬扶著柳明旗進了屋。柳明旗抬手看來,掌心發黑,青筋暴起,果然劇毒無比。
林笑非運功去毒,溫靜霜換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幫柳明旗擦拭手掌,足足三個時辰,直到晨光微露,毒才去了大半,林笑非這時也已經累的筋疲力盡。
溫靜霜見柳明旗面容枯瘦,又中劇毒;又看平時生龍活虎的丈夫累的滿頭大汗,氣息微弱,不由得急得哭了出來:“舅舅,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煩?快些跟笑非說了吧,不然長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柳明旗嘆了口氣,他如何不想直言相告,然而卻是真的有苦難言!他自然清楚林笑非和溫靜霜的脾氣,想了想只嘆道:“不過是些成年舊事,不好明說的,你就別問了。你們夫妻且把自己照顧好了,這次的事,就讓舅舅自己處理吧!”
說罷,竟然掙扎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密室走去,溫靜霜心有不甘還想繼續追問,卻被林笑非攔住:“相公,你為何不讓我問,這樣下去,總會出事的!”
林笑非搖了搖頭,說道:“我何嘗不知,但是看舅舅的神情,想必確實有難言之隱,說不得是當年什么男女舊情,總是不好明言的。日后,為夫多加小心,再派些高手勤加巡邏就是了!”
溫靜霜心有余悸,卻也無法反駁,只能幽幽嘆了口氣,靠在林笑非的胸口,思來想去不由得淚水又垂了下來:“夫君,娶了我,你后悔了嗎?舅舅給你惹了這么些麻煩,害的你遠離師門,縱然來到這荒無人煙之地,麻煩也沒斷過。”
聽罷,林笑非微微笑著,輕輕撫過妻子的臉頰,說道:“說的哪里話?得妻如你,便是我幾輩子的福氣,你我是要相守一生的,說什么后悔不后悔,拖累不拖累的傻話。”
溫靜霜聽了,更是淚如雨下,只覺上天何等垂愛,怕是這世間最好的男人也被她遇到了罷?!別說自己沒有了,若是自己再能擠出余下的一分一毫的愛,哪怕是在夢里,也要給他林笑非;于是靠的更近,抱得更緊……
密室內,柳明旗越想越怕,越怕越覺得委屈,越委屈就越氣,又灌了兩壇子烈酒,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看著四周冰冷蒼白的墻壁,忍不住又自言自語起來:“奸夫yin婦,都是為了你們,我才落得如此地步;你們天天笙簫,日日yin樂,卻害我在這不是人呆的地方避禍……小鬼,你不是要報仇嗎?你出來啊,給老子一個痛快!”
……
魚,會飛的魚!
一條修長的青色大魚撲騰著躍出海面,迎著落日直沖天際,展開的魚鰭就像一對寬大的翅膀,它迎風翱翔!太陽越來越近,大魚身上的鱗片忽然被熱浪掀起,紛飛如雪,瞬間鮮血淋漓!
“啊?!”韓子非尖叫一聲,大汗淋漓,只見一盞燭火劃過眼睛慢慢遠去。他躺在一張寬闊的石板上,準確的說是一口石棺上,偏頭看去,不遠處一個身材高挑修長的青衫女子正背對著他擺弄著五顏六色的藥瓶。
韓子非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紗布,忍著劇痛問道:“是你救了我?”
那女子聲音輕柔,答道:“是了!”
韓子非皺著眉,再問道:“我中了仙上仙劍,這世間無人能治,你如何大言不慚能救得了我?莫不是冒領他人之功!”
那女子笑道:“若必死無疑,你為何拼勁全力也要跳到船上?淹死了豈不是更好?”
“你!?”韓子非忍了忍,又問道:“閣下到底是何人,豈不知我的手段,敢如此說話!”
那女子再笑:“我自然知道你的手段,五歲還要尿床的海云飛魚!”
韓子非聽了這話,頓時驚坐起來,傷口裂開“啊”的一聲慘叫,卻又忍著劇痛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再不說,別怪我以仇報恩,取你性命!”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擺弄完藥瓶,這才轉過身來說道:“不怪你不認得我,想我離開時,你才七歲而已!”
韓子非聞言,頓時大驚失色,再仔細看她容顏,只見她面如昆山之玉,眼似西湖明月,嘴角微微翹起,清淡處仿佛十八九歲的姑娘,恰似江南的煙雨;神韻言談中又如同看盡人世風雨的中年女子,一雙纖細修長的手上沾著些許五顏六色的藥沫子……
腦中恰如一道驚雷落下,頃刻間在靈魂識海中炸裂開來,這樣的容顏,這等氣勢神韻,韓子非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滿臉震驚的叫出聲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