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湖上,林浪夫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悠然而立,龍葵長劍被他穩穩握在手中,此時湖面無風,水上無漣漪,有的只有充盈八方四周的劍氣,劍氣在空中,劍氣在水中,老樹上桃花落下,在空中被剪成片,在水中被揉成粉……
環湖起高樓,高樓上都是武林當代名宿高手,這些人每個在外都是了不起的宗師人杰,出行都是左呼右擁。可今日,他們只是普通看客,之一,因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劍圣林浪夫便是天外天來的人上人!
靜,靜的可怕,沒有議論,只是看著同一個方向。
過了片刻,波瀾不驚的湖面忽然掀起漣漪,遠處傳來了波浪聲。穿過一個弓形石橋,白諾城的身影出現了,他換了一身嶄新的青衫,手持縱橫劍,紋絲不動,卻站在潮頭,后浪推前浪,將他推進了藏劍湖。
林笑非遠遠跟在身后,可到了石橋下,便再也進不了身,前面仿佛有一面看不見的墻將他擋在外面,他只能看著白諾城一人進了藏劍湖,隨即他對林浪夫躬身施了一禮,便轉身跳上石橋,踏步走向了太白劍宗的位置。
“見過前輩!”走進藏劍湖,白諾城向林浪夫恭敬的施了一禮。林浪夫淡笑著,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不錯,不枉我等候你多時。”接著他轉頭看向湖畔,“神僧,開始吧!”
這時,只見苦厄神僧從湖畔走了過去,雙腳踏在水面,如履平地不起波瀾,步法看似緩慢,卻一步三丈遠,片刻就到了兩人身前,隨即聲如洪鐘,說道:“阿彌陀佛!今日,老僧蒙林劍圣之邀,前來主持這場武林數十年難遇的巔峰之戰,此戰名為挑戰,實為切磋,兩位都是我中原武林的砥柱中流,還請點到為止!”接著,苦厄神僧掃視了一圈眾人,吩咐道:“比劍之時,任何人不得干擾,這護衛之責,便交給桃源的趙闊先生和太白飛云堂的莫承允堂主!”
“是”趙闊和莫承允二人同時躍出,躬身領命,隨即分別駐守在拱門之上和劍廬下。苦厄神僧見他二人站定,又環顧高樓一圈,見諸人皆已到齊,便轉向林浪夫和白諾城兩人,雙手合十,說道:“二位,可以開始了!”
樓上眾人頓時凝神屏息,白諾城緩緩抬劍,說道:“天墓殺劍,請劍圣前輩指點!”
說罷,白諾城瞬間出鞘,仿佛就在拔劍的一剎那,劍氣瞬間穿湖而過,藏劍湖的水仿佛瞬間被切成兩段,林浪夫手掌一翻,身子輕輕微斜,龍葵長劍的劍尖在腳下的湖面輕輕一挑,突然腳下的湖面乍起一聲水爆,頃刻間一堵水墻沖天而起,電光火石之間,劍氣激射在水幕上,仿佛一滴墨水滴在水潭,瞬間暈開,這一劍被輕松卸下。
正在此時,那剛剛炸起的水幕中出現一點亮光,仿佛依著水幕開出的荷花,又像是一顆激射而來的星火,剎那花朵綻放,星火也到了眼前。林浪夫劍意隨心,勢如奔雷,出如游龍,劍尖瞬間點在那亮光上,只聽“叮”的一聲金鳴,瞬間從那點出的地方蕩出一圈氣浪,原來那星光是白諾城的縱橫劍。
雙劍相擊,一圈氣浪席卷開來,如星火炸裂,氣浪瞬間將水幕吞噬。白諾城雙手推劍,見對面的林浪夫微微一笑,氣定神閑,白諾城手腕急轉,劍勢陡然加快,劍影如山,一重未消又起一重……
“當當當……”
藏劍湖上,雙劍碰撞之聲,初時密如鞭炮,稍時快如急雨,再片刻,已只聽見聲音,不見人影。
高樓上,許多高手帶來的弟子卻已完全看不到人影,只有林碧照、古南海、卜卓君等少數高手還能捕捉到兩人的些許氣息。
突然,藏劍湖上方的五六丈高的空中,兩道人影憑空出現,林浪夫面帶微笑,巍然屹立……白諾城雙眉微皺,劍勢急轉,口中斷喝一聲“光”,突然劍勢刺出之時,陡然聚光華,天空飛快變暗,寶劍越加的明亮,仿佛萬千縷光華如游絲一般附在了縱橫劍上,頃刻間四周已經一片漆黑,縱橫劍的劍尖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白諾城的雙臂青筋暴起,大喝一聲,猛推出劍:“這一式名為奪日耀,請前輩指教!”
背后是漆黑的天地,腳下是明亮的高樓,如此奇異景象,一眾高手早已看的目瞪口呆,仿佛呼吸都已經停止。這時林浪夫的臉上才有了異樣的神采,笑道:“我等這一劍很久了!”
話語落下,抬起龍葵長劍頓時迎上,直指那明亮到極致,仿佛已快要變成一個黑點的劍光,沒有聲音,縱橫劍和龍葵長劍同時穿身而過。縱橫劍上光華散盡,白諾城飛速轉過身來,同時飛速撩刺一劍,只聽叮的一聲,不管是十三道劍勁還是那朵本該盛開的花朵,還沒刺出,就已經被林浪夫雙指夾住,歸于湮滅……
“劍,因殺氣而有了勢,因聚了勢,而有了意!但是劍意卻不是劍的極致,尤其是殺劍意,至少你此時的殺劍意不是!”
林浪夫一邊說著,一邊收回左手,接著他雙指朝著下方的藏劍湖用力彈出,一道劍氣從指尖登時射進湖中,這時下方的藏劍湖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水爆,偌大的藏劍湖頓時咕嚕嚕的煮了起來,不多時就蒸發了大半,原來方才那一劍被林浪夫卸下,轉移到了湖中!
白諾城一直滿臉驚訝的看著林浪夫仿佛風輕云淡的夾著縱橫劍的雙指,心中泛起驚濤駭浪,想了想林浪夫方才說的話,不禁問道:“前輩莫非見過極致的殺劍意?”
林浪夫沉思片刻,點頭說道:“見過,但是極致的殺劍意從來不是練出來的,因為這等劍法,劍意在后,成魔在前!”接著林浪夫笑了笑,又說道:“并不適合你,好了,熱身到此結束,我聽說你的天墓殺劍中還有一式至死而生的劍招,還有你的仙上仙劍,若再不施展出來,可要輪到我出手了?!”
“得罪了,喝!”
白諾城聽罷,深吸一口氣,繼而斷喝一聲,身上的青衫頓時被震碎。全身青筋暴起,如靈蛇一般涌動著,內力至任督二脈又貫穿心脈,盡數匯聚于劍上,白諾城的氣息瞬間萎靡了許多,藏劍湖剛剛平靜下來的湖水頃刻間又跳動了起來,四周劍氣狂涌,湖面周圍的水草和青石都被劍氣攪碎,湖邊的高樓被震的搖搖欲墜……
這時,苦厄神僧手持佛珠,踏出一步說道:“阿彌陀佛,此時藏劍湖已被劍氣充盈,未免稍候劍氣外泄,殃及池魚,老僧要請幾位高手來鞏固這陣法!”
這時高樓上,有人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響聲一陣應和:“神僧有令,我等定無不從!”
苦厄神僧笑著點點頭,環顧一圈,高聲喊道:“離忘川的蘇掌門還有其他三位仙子!”
蘇幼情隨即率領三人縱身躍下高樓,齊聲答道:“晚輩領命!”
苦厄神僧又道:“昆侖的丁冕少俠!”
丁冕亦飛身掠出:“晚輩領命!”
苦厄神僧又連續喊道:“太白的林宗主,通古劍門卜卓君門主、暗影樓剛到的候星魁先生、梵凈摘的司姑娘,殺神軍的冷將軍……”
幾人紛紛得令落下,環湖站定位置,低頭看了看已經少了大半的湖水被劍氣震蕩的仿佛巖漿一般的劇烈跳動,都有些心驚,紛紛凝神屏息,嚴陣以待的望著藏劍湖上的白諾城與林浪夫。
白諾城踏著扶搖登云步,腳下兩聲爆響,猛地出劍,就在他出劍的瞬間,空中頓時響聲一陣連綿不絕的破風聲,這時,劍不止在手上,身邊的風是劍,氣是劍,心也是劍,劍意已到了極致!
“萬物隨心,皆為我用,此劍,你已出神!”
林浪夫滿意的點點頭,踏出一步,身體瞬間化作一道殘影,又像一條青色的游龍,正是一年多前在眾高手面前施展的千潮怒滄劍法的總決式——萬境歸空!
被包裹在如蛟龍的青影中,白諾城再次感受到當初那樣的壓力,仿佛赤身站在洶涌而來的巨石狂流中,身處這狂流之中才知道,萬境歸空,看似一劍,實則已化千萬劍,劍氣如萬涓成水,匯入大江,不在乎一招一式!
青色的狂流中,白諾城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突然他仰天怒吼一聲“啊……”,劍氣直沖九霄,那是至死而生的白色藤蔓,藤蔓上瞬間又開出來五彩斑斕的花朵,那一道五彩斑斕的劍氣逆流而上,沖天而起!
湖邊的沈云濤和天一劍窟的許多長老,親眼看到這一幕,同時目瞪口呆的喊出聲來:“仙上仙劍?!”
是仙上仙劍,卻不僅是仙上仙劍,孟臣子的劍難出亦難收,白諾城初窺門徑,只能另辟蹊徑,以天墓殺劍的終極一式“雁來羞”來推這仙上仙劍。
白色的氣浪中射出那道五彩斑斕的劍氣逆流直上,直貫九霄,“轟隆隆……”只聽天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巨靈神雷動的百丈戰鼓,許多高手禁不住捂住雙耳,內力稍微薄弱者,口鼻已流出了鮮血,藏劍湖上的陣法瞬間破碎,四散的劍氣如脫韁之馬,向西面八方射出……
“出手!”
苦了神僧面色驚變,大喝一聲,林碧照等人立馬出劍推掌,卻只能擋住七八分劍氣,高樓上一陣驚呼,已亂作一團。
這時又有一道劍氣從天而降,藏劍湖畔四散的劍氣,仿佛野火遇春雨,頃刻間湮滅了下去,頓時萬籟俱寂!
眾人抬頭一看,此時林浪夫與白諾城已并肩而立,只是白諾城氣息萎靡,雙臂垂落顫抖,手中已無劍,若不是林浪夫提著他的肩膀,或許早已墜落了下來;而林浪夫卻是氣定神閑,仿佛只是下了一盤棋,而不是經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白諾城氣息萎靡,神色頹廢,嘆道:“我早知道,便是拼經全力,此時也接不下前輩這一劍!”
“可你還是來了!”林浪夫低頭看了看已經被焚盡的藏劍湖,和湖底插著的那口縱橫劍,俯視眾人大聲說道:“當年,海云邊與中原劍拔弩張之時,恰臨當今陛下身染奇癥,中原萬千醫師苦思良久卻素手無策,老夫為天下太平,舉薦故交好友鬼醫聞人羽的嫡傳弟子唐依依來中原援手,陛下亦許諾,奇癥若除,有生之年絕不用兵海云邊!”
這一段往事,天下雖無人敢提起,卻大多知曉,聽林浪夫如此說,眾人皆凝神屏息,自然知道后面才是正題;白諾城也轉頭看過去,滿臉驚疑,心跳急如琴弦。
林浪夫接著說道:“唐依依來中原四個月,尋方試藥,歷經數次失敗,最終陛下果然身體大愈,隨即頒紙收兵,與海運邊永締不犯之約!可沒想到,中途卻突生變故,陛下與唐依依日久生情,更犯不矩之事,這就導致了當年的扶幽宮之亂,之后唐依依被囚神將林,后來她得扶幽宮第三高手云中劍白關相助逃出霧鷲峰,那時……她已懷有身孕!”
說到此處,林浪夫轉頭看著白諾城,底下眾人自然猜到了結果,心中都如同泛起了驚濤駭浪,白諾城更是呼吸停滯,雙唇輕顫:“我……我是……”
林浪夫點點頭,大聲說道:“不錯,白諾城正是那個孩子,當年傅霄寒和薛岳一路追殺,白關護著唐依依一直逃到了柳城,最后避無可避,無奈之下躲進了風月之地——煙雨樓,當時恰逢煙雨樓的婦人王氏也產下孩子,白關為保萬無一失,便將剛剛生下來兩天的白諾城與王婦之子交換,王婦寧死不從,白關便強奪其子,以命相逼,以利相誘,許諾風頭過后,兩年之內必還他孩兒,沒想到扶幽宮高手如云、暗哨太多,兩年之約便一拖再拖,故而王氏思子成狂,就此瘋瘋癲癲!直到約十年前,王婦之子剛過束發之禮,白關自以為時隔多年,扶幽宮人已松懈許多,便領著王婦之子返回柳城,想要兌現當年諾言,沒想到卻遇到了血煉女姑紅鬼,王婦之子被她折磨而死,白關不敵墜入深谷,毀了容貌,成了后來天墓山莊的護衛黎星先生,而那個孩子也因感念白關師徒的救命之恩,換上了他的名字,拜入渡明淵已故長老蘇慕譙座下,也就是我旁邊的白諾城!”
最后,林浪夫長嘆一聲,“命運就是這般譏諷詭變!”
白諾城神色復雜,氣息急促,心如跳動的琴弦,再問道:“前輩所言可有憑證?”
林浪夫點點頭,對著忘劍廬外大喝一聲:“桃翁!”
這時,只見桃翁從那拱橋外大步掠來,手中還提著一位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是鹿鳴閣神醫蕭柏廬。白諾城低頭一看,問道:“他是何人?”
林浪夫沒有答話,蕭柏廬看了看周圍的高手,有些害怕,猶豫片刻才施了一禮說道:“我是鹿鳴閣蕭柏廬,我可以作證!”
白諾城雙眼一滯,登時厲聲質問道:“你不過是聶云剎刀下放走一小人,憑何為證?”
蕭柏廬看了看林浪夫,縮了一下頭,這才看著白諾城答道:“白關當年被姑紅鬼所傷,心脈受損,幾乎喪命,正是被我所救,因此他才告訴我了實情,他當時確實是帶王婦之子去煙雨樓換你,沒想到一時大意,王婦之子被姑紅鬼所擄,使他有所顧忌,否則姑紅鬼并不是他對手!據我所知,白關的尸首已被你奪回,你若不信盡可以去查驗,他心脈盡斷,右腿上腿骨被焦石撞斷,也是后來我幫他接上的!”
白諾城聽罷,見他言辭鑿鑿,又將種種懷疑匯聚在一起,知道此事再無虛言,先是一陣沉默,接著突然仰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笑著笑著,又放聲怒罵了起來:“狗男女,奸夫yin婦,無恥至極!”
樣子癲狂不已,如瘋如魔……
林浪夫搖了搖頭,對著桃翁吩咐道:“帶他下去吧!”
“是,老爺!”桃翁隨即架起蕭柏廬,縱身離開了忘劍廬,剛去不遠,蕭柏廬突然問道:“桃謙,你們要我說的,我都說了,可能放我離去?”
桃翁笑道:“扶幽宮讓閣下說了同樣的話,他們尚且沒殺你,我們豈會為難?只是閣下這次離去,可要藏好了,魏七他們可不敢保證下次還能從扶幽宮人的手里,救下你!”
蕭柏廬聽了,全身有些發寒,點點頭,承諾道:“放心,此生我寧愿不掛一診,不救一人,也再不出世!”說罷,就見魏七領著幾個高手迎面走來,身上背了幾個青布包袱,看來是護送他離開桃源……
忘劍廬下的湖畔,一眾高手還在震驚之中,薛天涼突然躍下高樓,與冷侖和司神雨站在了一起,冷侖猛地將銀槍插在地上,和薛天涼單膝跪地,說道:“公子,卑職乃是殺神軍左軍統領冷侖,奉命協同大內銅牢御史監薛天涼和巡天宗正司神雨,一道護送公子回長安!”
白諾城冷眼相對,掃過三人,笑道:“你們沒聽到我剛才怎么罵他么?”
冷侖垂頭說到:“末將什么也沒聽到,想必這里的所有人便是聽到了,出了桃源也會忘掉!公子,我等奉命護送公子回京,落名峽外已駐扎了三千殺神軍,還有數萬守軍在太白城中待命,此行,請公子無憂!”
“哈哈,好大的派頭!”白諾城大笑兩聲,突然環顧四周,冷冷的說道:“既然需要護衛,想必這里也有不少人都想殺我吧?想殺我白諾城的,就出來一起上吧!”
說罷,白諾城右手一抬,縱橫劍突然從湖底飛起,被他一把抓在手中,強提內力,殺劍劍意又向四周擴散開來。然而環顧一周,卻無人敢動手,薛天涼和冷侖站起身來掃視四周,司神雨微笑著踏出一步,說道:“公子乃是皇室血脈,帝王之后,誰敢以下犯上?請公子隨我三人回長安吧!”
白諾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面相覷的一眾高手,突然笑道:“回去?勞煩幾位回去告訴那昏君,讓他最好不要期望見到我,否則,我一定一劍宰了他!”
接著也不等冷侖等人再勸,白諾城轉身對林浪夫躬身施禮,“多謝前輩為我解惑,今日之事乃晚輩私事,請前輩和桃源一眾高手就不必出手了!”
說罷,白諾城凌空掠出,落在了石橋上,接著對身后一眾高手乃至背后廣闊的桃源,運功大喝一聲道:“我知你們在此不敢出手,想殺我的,就跟我來吧,白諾城在落名峽等著你們!”
接著,縱身一躍,果然向落名峽方向飛奔而去……
“師弟,莫要沖動!”林笑非見狀,大喊一聲,也提劍拼命追了出去。
“走”冷侖和薛天涼見狀,對視一眼,連忙跟上。司神雨看著白諾城遠去的背影,輕笑道:“有趣!”說罷也跟隨而去。
忘劍廬的其他高手,面面相覷,想去卻又心有顧慮,這時林浪夫運功說道:“請八大門派的掌門到劍廬奉茶,本盟主有要事相商,其他人,想去便去吧,今日神盟八大門派不會插手!”
眾人都有些驚訝,這還是劍圣林浪夫第一次動用古道神盟盟主之位,發號施令。古南海、卜卓君、林碧照、蘇幼情、苦厄神僧、李庸、候星魁、沈云濤相互對視一眼后,紛紛向劍廬行去,八派其余弟子便留在了藏劍廬駐守,而至于其他高手,見林浪夫下了逐客令,便紛紛告辭離去,帶著方才那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奔向四面八方……
剛進劍廬,李庸還有些可惜,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卻正好看見林浪夫出現在身后,連忙躬身作揖,“李庸見過劍圣前輩!”
林浪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世侄啊,若你聽我一句勸,日后便不要再謀劃殺他之事了!一來,經此一戰,中原武林,他的劍法只在我之下,怕是我二弟林碧照也只能與他平手而論,雖然剛經大戰,他內力耗損許多,但有了那三位相助,那些跟去的高手無一能是他敵手;再則……冤有頭債有主,你父親的仇,我已替你報了,所以無需再記恨于他!”
李庸不解其意,“前輩幫我父親報了仇了?可我看那昏君可是活的好好的。”
林浪夫略微沉默,說道:“放心,世叔已幫你父親報了仇了,只是干系重大,日后你自會明白的!”
說話間,兩人已走進劍廬,八大門派的掌門圍了一圈,桃翁已經開始煮茶,卜卓君率先開口:“敢問前輩招我們進來,有何吩咐?”
林浪夫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坐下,眾人席地而坐,林浪夫這才說道:“此次招各位掌門前來,只有兩件事。第一件,便是不日后,我就會離開中原,去霧鷲峰與聶云剎一決勝負,此戰若勝,自然天下太平,諸事皆安;但此戰若敗……那么天下大亂就在眼前,古道神盟乃中原武林之柱,當早作打算,防范于未然!”
眾人聽了都有些心驚,卻不敢發問,只看著林浪夫再聽他下文。林浪夫接著說道:“這第二件,便是這古道神盟盟主之位,承蒙各位謙讓,我已恬居二十多年,這一戰之后無論勝負,盟主之位我都會讓出來,故而我決定下一屆神盟之約提前到今年年中,到時八大門派從新推選新盟主,提領中原武林!”
眾人面面相覷,皆沒想到林浪夫要提前讓位,蘇幼情開口道:“恕晚輩直言,劍圣前輩乃是我中原武林之魂,前輩坐這盟主之位,乃是眾望所歸!若前輩退位讓賢,一時群龍無首,只怕又是一番爭斗,那時豈不是辜負了前輩一番心血?”
林浪夫笑道:“蘇掌門所慮在理,不過依我所言,中原武林從來不是哪一個人的武林,再說,中原武林已有強龍出世,并非群龍無首!”
這最后一句,眾人自然聽明白了,心中各有算盤,卻不敢直言,最后還是苦厄神僧說道:“看來劍圣借此一戰將天下和武林都托付了一人?!”
林浪夫卻搖了搖頭,笑道:“非也,自古以來,帝王傳承確是尊血脈循法度,白諾城既然是真龍血脈,日后天下自然有他一位!但是這中原武林,神盟盟主之位,卻是有能者居之,有德者居之,放眼當今武林,中年一輩有我二弟林碧照、卜卓君門主皆已超脫凡俗到了出神之境,可當重任;青年一輩有昆侖顧惜顏、丁冕雙驕,太白莫承諾、林笑非師徒,渡明淵掌門葉郎雪,梧桐雨廬黃易君幾人未來可期,所以無需擔心群龍無首,盼只盼幾位努力同心,共同扛起這偌大的中原武林!”
古南海問道:“劍圣是否想以今年的神盟之約,來定這強龍之位?”
林浪夫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所為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令,今年神盟之約,不定八派之限,盟主之位由天下豪杰共爭之!”
聽到此處,眾人一時都有些驚訝,候星魁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劍圣前輩,那天道令……?”
眾人轉頭看去,這也問到了他們心頭上,林浪夫看了看神色頹廢的李庸,說道:“天道令,依舊由八大門派分管,此令不變!”
……
黃昏時的落名峽更加的美麗、蒼涼,白諾城持劍站在峽谷中那株最高的紅杉樹上,看著峽谷外的遠方,江水盡頭紅彤彤的落日,有些失神,此情此景正如十年前自己第一次遇到姑紅鬼當時的模樣……
這時后方破風聲響聲,白諾城轉頭看去,果然是林笑非和司神雨幾人先后追來,當幾人距離他只有十來丈之時,峽谷兩邊突然涌出幾團黑霧,不多時就將夕陽遮蔽。這時只聽林笑非在遠處大喝一聲:“師弟小心,來人是暗影樓第一刺客齊魚侯,使的乃是墨花劍!”
話語剛剛落下,遠處就同時響起幾道兵鐵碰撞之聲,更遠處,峽谷深處,濃霧邊緣的一條狹窄山道上,一個身穿道士長袍的中年男子正緩步向峽谷走去,看似步法緩慢,卻一步三丈遠,輕功著實了得,這道士面容清秀,雙眼卻極為冷厲,手中拿著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青峰劍,背上背了一常有四尺的黑色木匣。
過了幾息,那道士轉過幾個彎,站在山崖旁便遠遠看見了在黃昏迷霧中慢慢淡去的人影,他緩緩抽出青峰劍,還不待他發難,就聽山崖更高出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沒想到做了道士,你的脾氣一點也沒改變!”
那道士循聲看去,發現山道上緩步走下來一個年青人,白衣勝雪,正是葉郎雪,道士笑著問道:“那你今日是來助我,還是來阻我?”
葉郎雪說道:“我不能讓你殺他,一來毫無道理,二來你毫無勝算,我不愿你去送死!”
那道士冷冷一笑,“從小到大,你看我有幾次打架,是因為有必勝的把握才出手?要說道理,當年他老子為了逃命,以我父親做餌,害我父親身首異處;今日我抓他去做餌,殺那昏君,正大光明,有何無理?若是無理,也是天道無理,不是我李道秋!”說著說著,李道秋仿佛打量一個姑娘一般,看著葉郎雪說道:“怎么?你葉郎雪也和司神雨一樣,身披官服了?”
葉郎雪卻不怪他冒犯,繼續走了下來,說道:“你果然和當年一模一樣!”
李道秋雙眼一滯,抬劍橫于眉前,說道:“自然,既然你知我脾氣,要想攔我,就自己動手吧,此時可沒有趙拙幫你!”
說罷,李道秋瞬間拔劍,速度極快,劍鞘向后射去,徑直插進了身后的山崖絕壁中。李道秋左挪右閃,步法極快,頃刻間滿山崖上都是他的身影,一時竟分不清真假;劍影從四面八方殺來,直至距離他不過兩尺遠時,葉郎雪瞬間拔劍,只聽一聲悠遠的劍鳴傳來,劍氣似月光蕩開。李道秋那數十道人影忽然被擊碎,只聽登登幾步,李道秋一腳踏在身后的山崖上,這才站定。
此時李道秋的青峰劍已叮叮叮碎成幾段,落在了山道的石階上,李道秋雙眼愣愣的看著葉郎雪手中那口寒光閃爍的寶劍,臉上滿是驚疑,“原來如此,看來,并不是官位買了你,而是這柄天下第一的神兵奪走了你的英雄氣,只可惜你得到的只是一柄未開封的廢鐵!”
葉郎雪搖頭嘆道:“我今日不想與你爭辯,此時你要么就此離去,要么取下你背上那口黃泉劍,與我再爭高下!”
李道秋雙眼微凝,飛速取下背上那口黑色的木匣,大手一拍,木匣的蓋子瞬間被震開,這時一道仿佛百鬼夜哭的悲鳴哀嚎從那木匣中沖出,聞此聲飛鳥驚落、百草具枯,葉郎雪聽的一時心顫,忙震了震精神,這才沒陷進去。這時,李道秋已經從木匣內抽出一口仿佛已經生銹的青銅古劍,上窮碧落下黃泉,正是天下第一兇兵,黃泉劍!
“好一把絕世兇器!”
葉郎雪驚嘆一聲,正要出手,正當此時一道劍氣從谷中射出,快若閃電,疾似流星,正好擊中兩人之間的山崖,將兩人分開,這時白諾城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李道秋,齊魚侯,若要戰我,便來這谷中,今日我給你們機會!”
“不自量力!”李道秋冷哼一聲,縱身一躍,便掠進了那漆黑的迷霧之中。
此時的白諾城仍舊站在那株最高的紅杉樹冠,只是四周再沒有方才的孤寂,其他樹冠上也站滿了玄衣刺客,各個面蒙黑巾,身似鬼魅。此時一個看似領頭的黑衣人聽了聽其他幾處的情況,吩咐道:“冷侖幾人已被暫時攔住,隨我殺!”
“是”周圍一陣應和,聽聲音足足有幾十人,果然,幾十道黑影如地府爬出來的鬼魅,向白諾城蜂擁而至,白諾城劃出一劍,將最快近身的三人擋開,竟然憑空接力一步躍出戰圈,反其道而行之,向最外圍的刺客攻去。那些刺客雖是難得高手,卻怎么是白諾城的敵手,不過擋了兩三招就被白諾城擊殺,這時那領頭刺客見白諾城劍法超群,遠勝眾人,突然大喝一聲:“眾志成城!”
“眾志成城!”
“眾志成城!”
……
這時環顧白諾城周圍的刺客皆同聲應和,白諾城似乎猜出了幾分,忙一劍掃開,又立刻拔高兩丈,這時那些刺客瘋狂的向白諾城追來,同時身體突然膨脹起來,頃刻間就發出一連片的驚爆,頓時血花四濺,那些刺客也瞬間被染成了血人,向下方落去。
“有毒!”
血舞快速擴散開來,由紅轉綠,又由綠變黑……白諾城長劍狂掃,正要將毒霧擊散,就在此時,仿佛一聲鶴鳴傳來,一道劍氣至腳下的峽谷內沖天而起,劍勢又快又猛,角度極為刁鉆,正是墨花劍,正是齊魚侯!
白諾城身子極速下沉,如雄鷹撲兔,徑直迎了上去。
“當當當當……”兩劍在空中相交,剛剛一頓,就又被白諾城壓制著向下方快速墜去。齊魚侯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震驚,沒想到白諾城先經大戰,又中劇毒,竟然依舊將自己問問壓制住,就在兩人距離地面不過三丈高,齊魚侯以為要必死之時,又有一道人影伴著百鬼的哭嚎飛速靠近,白諾城偏頭一看,大笑道:“來的好!”
說罷,手中縱橫劍猛地一挑,竟然將齊魚侯連人帶劍挑開數丈遠,徑直砸落進了旁邊的密林中,縱橫劍點在地上,猛地彎曲又飛速彈起,白諾城在空中連翻幾圈,對著殺來的李道秋就是一頓劈斬,片刻兩人就纏斗在一起,白諾城越戰越狂,李道秋越打越驚。
稍過片刻,齊魚侯從那密林中掠出,想要加入戰圈,這時落名峽內突降暴雨,黑霧快速被雨水洗刷干凈,齊魚侯見狀驚嘆道:“好一手山海劍,果然及時雨!”
說罷,再不敢逗留,轉身便裹上黑袍如鬼魅般穿梭進了黃昏下的密林中。司神雨、冷侖和薛天涼三人飛速掠出,周圍已經躺著七八十具尸首,全都是頂尖的刺客,全都是清一色的死士,嘴里只有四個字——眾志成城!
冷侖吹起一聲口哨,數里之外的峽谷口外突然響聲連片的馬嘶和鐵甲碰撞之聲,殺神軍已經涌入谷中……
司神雨見李道秋與白諾城戰在一起,早已處于下風,她氣的縱身飛去加入戰圈,兩人圍攻,李道秋瞬間被白諾城擊退,司神雨趁機一把將他拉住,還沒等李道秋反應過來,卻是一腳踢了過去,正中腰腹,這一腳來的突如其然,又快又猛,李道秋頓時被踢飛七八丈遠,足足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站了起來,這才反應過來,再不走必然被圍殺在此地,隨即連退幾步,縱身就向峽谷深處遁去!
冷侖和薛天涼微微皺眉,卻不追趕,正要說話,卻被司神雨搶先一步,“這一腳算是了了當年舊情,日后再見,必然手下無情!”
二人見她既然毫不隱瞞,率先開口,便不好再為難,冷侖和薛天涼還是轉向白諾城抱拳說道:“公子,武林之中,英雄不少,宵小之輩也甚多,既然殺神軍已經入谷,還請公子隨我們一道回京,以策萬全!”
“三位若要相助,還請將在下的話一字不落的帶回去!”說罷,白諾城縱身一躍,就向落名峽外掠去。
冷侖三人正要勸阻,哪知白諾城反身便斬出一劍,劍勢迅猛,如斷江平山,三人大驚,同時出手,竟然都被震退了幾步才站穩,留不下,攔不住,無奈,三人只能看著白諾城遠去的背影,一陣苦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