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已經死了兩年多了,他死的時候就連他的同學都沒有人來送他一程。他平時交的朋友,本就不多……”
錢多多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邊慢慢的咀嚼著早餐,一邊輕輕的說著,他的睫毛微垂,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黯然之色,似乎想起了某些令他悲傷的往事。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才抬起頭凝視著路朝天:“我想,他也絕不會和你們交上朋友的,那么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打聽他的事呢?”
路朝天在來之前就想好了答案,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請問你知不知道,你的弟弟有一個女朋友,名字叫李曉?”
當“李曉”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路朝天發現,錢多多的眼光在一瞬間發生了波動,雖然很快就恢復,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李曉么……我當然知道,錢多畢業那段時間,經常帶她到家里來玩。”錢多多停止了吃飯的動作,凝視著路朝天問:“你是李曉的什么人?”
“我是李曉的表弟。”
聞言,錢多多的目光又發生了一絲變化,他忽然移開了視線,不再看路朝天一眼,手里的餐具也已被他輕輕放下。
“原來是這樣……那么,你究竟想向我打聽什么呢?”
“剛才你說你弟弟以前經常帶我表姐到這里來玩,既然如此,你應該對他們的事很了解對吧?”
“對。”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他到底對我表姐怎么樣?”
聽見這個問題,錢多多沉默了半晌,嘴角忽然浮現一絲很奇怪的笑意,像是冷笑,又像是譏笑:“呵呵,他對她還用說么,當然是愛得死去活來,最后甚至為了他跳樓自盡……呵,對他而言,恐怕她就是他的全部,也是他唯一的玩具吧,最喜歡的玩具,愛不釋手的那一種……”
他這句話說出來,大家都不禁詫異的看著他。
“玩具!”路朝天盯著錢多多失聲問道,“難道我表姐對他而言,只是玩具?”
“呃……”錢多多一驚,好像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言辭不恰當,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對她很專情,也很深情,實際上就連我都很意外,他居然會愛一個人愛得那么無法自拔,而且還是那樣一個家世普通的人,嘁,可笑……”
大家一時間都沉默了。
路朝天想的是,如果錢多多說的是真的,那么錢多就沒有背著李曉愛上別人,李曉之前說的那些話也就是錯誤的。
李海卻忽然笑了笑,目光頗有意味的看著錢多多,問:“難道一個富二代看上一個平民姑娘,在你眼里就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錢多多微笑著說:“至少,我就絕不會。”
獨孤月忽然插嘴說道:“但在我看來,愛情是不分貧富貴賤的,只要兩個人互相欣賞,互相喜歡,即便存在社會地位的差距又有什么關系呢?”
沈城微皺著眉,盯了她一眼:“你又沒談過戀愛,你懂什么?”
孤獨月愣了愣,一雙大眼睛轉過來直直的瞪著沈城,噘起嘴不服氣的說道:“我……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牛郎和織女一個地上的一個天上的,地位差距那么大,人家還不是在一起了?”
沈城皺著眉,好像覺得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下去并不是件合適的事情,于是無言的拉了拉獨孤月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獨孤月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仍舊瞪著沈城,仿佛還要和他較勁,沈城卻在盯著錢多多,目中帶著一種銳利的光芒,似乎在觀察錢多多的臉色變化,又似乎要透過他這張臉,看清他真正的面目。
陸小洛看著錢多多,微笑著說:“我這幾位朋友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希望錢哥哥不要計較。”
錢多多微微一笑:“我當然不會和十幾歲的孩子較勁,本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見和想法,我尊重他們。”
他這么說卻仿佛忘記了陸小洛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陸小洛覺得自己不好再說什么了,于是閉上了嘴。
路朝天接著問:“我的第二個問題是,我表姐在死之前,是不是來過這里,和你們一起吃了飯,還喝了你弟弟給她的一杯飲料?”
錢多多淡淡說道:“注意,你的表達有問題,她并不是在死之前來過這里,準確來說,她就是在這里死的。”
聞言,大家都忍不住吃了一驚。
錢多多的臉色很平靜,接著說:“那天晚上我們三人一同用過晚餐,然后李曉就和我弟弟回房去了。”
“那你呢?”
“我一向睡得比較晚,所以在飯廳里多坐了一會兒,大概半個小時后,我弟弟的確下樓端了兩杯飲料上去。”
“你確定不是一杯,而是兩杯?”
“我確定。”
“那是什么飲料?”
“我不清楚,不過,他是從地下室端上去的,而我家的飲料都放在一樓,所以我當時覺得奇怪,但我沒有問。”
“你為什么不問?”
“我為什么一定要問?”
路朝天怔了怔,無法回答,因為對錢多多而言這的確不是個非問不可的問題。
他沉默了半晌,又問:“你說我表姐是在這里死的,她是怎么死的?”
錢多多平靜的說道:“她死得很安詳。”
路朝天盯著他追問:“究竟是怎么死的?”
錢多多沒有回答,忽然直直的迎上了路朝天的目光,盯著他反問:“這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
路朝天微微皺了皺眉,他突然發現,對面坐著的這個衣冠楚楚,臉色平靜的青年男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貍。
“不錯,那你知不知道呢?”
“她是在我家里死的,我怎么會不知道?”
“那你肯不肯告訴我?”
錢多多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忽然從路朝天身上移開,笑了:“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這樣就沉不住氣了,你并不是李曉的表弟,對不對?”
路朝天沉默。
沈城插嘴說道:“在他問第二個問題的時候,你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何必問呢?”
錢多多轉頭看了沈城一眼:“不錯,你的思維很敏銳……難道你也和他一樣,想問我李曉是怎么死的?”
沈城說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想問。”
“你問。”
“為什么你知道李曉是怎么死的,外界的人卻不知道,難道別人都查不出來?”
錢多多笑了,反問:“你知不知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當然知道!”
“那你覺得叫人推磨容易還是叫鬼推磨容易?”
這當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大家略微思索,便領悟了他的意思。
路朝天問:“難道李曉的父母也不追究這件事情?”
錢多多沒有回答,沈城卻說道:“李曉的父母自然也收了錢。”
錢多多又看了沈城一眼,目中帶著幾分欣賞之意:“不錯,你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人。”
路朝天頓時明白,為什么昨天自己給李曉的父親打電話時,他會是那樣的反應。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那李曉究竟是怎么死的?”
錢多多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走到了房門口,他的每一步都很優雅,每一個動作都很紳士。
他輕輕拉開了門,然后回頭凝視著眾人,語氣充滿了溫柔:“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跟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