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一中,男廁。
路朝天在男廁里。
他不是來上廁所的,是來掃廁所。
既然沒有考到年級第一,就得掃廁所。
他戴著耳機,聽著音樂,音樂很嗨。
但廁所畢竟很臭,他只想趕緊拖完地,然后放學回家。
快了,快了,他就快拖完了。
眼看他已經將拖把洗干凈放好,轉身正準備離開這里。
他已走到門口,就要走出去。
這時候,他突然停住,然后開始一步步后退。
他緊緊盯著腳下。
“嘶……嘶……嘶……”
地上有條眼鏡蛇,正仰著頭向他蠕動過來。
他只好一步步往后退。
但后面是墻壁,絕無退路。
大多數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半都會心慌意亂,但路朝天沒有。
因為他是路朝天,膽子很大,腦子也不太笨的路朝天。
他在飛速思索,七秒鐘內,已想出三種對付這眼鏡蛇的辦法。
他突然開口,指著那眼鏡蛇說道:“別過來,我是許仙!”
眼鏡蛇無動于衷,依舊在向他蠕動,二者的距離是1.7米左右,轉眼間已變成1.5米,它在加速。
看來第一種辦法不起作用。
路朝天立刻又大聲道:“別過來,我是印度佬!”
眼鏡蛇還是無動于衷。
路朝天已經退到墻壁下,無路可退。
他站定不動,冷冷一笑,決定使出第三種辦法。
他的手摸上了褲腰帶,盯著腳下的眼鏡蛇冷冷道:“你怕不怕下雨?”
如果你仰頭望著一個人,那人說要撒尿在你頭上,你會不會害怕?
你當然會,因為你是個人,是個正常的人。
但蛇會不會害怕?
它居然也怕了,他居然也是個“人”。
它的身子頓時往后縮了縮,不敢前進,反而后退一米。
路朝天的手從腰帶上移開,叉著腰冷冷看著它。
它在變形。
首先是它的腦袋,扁扁的腦袋突然變大變圓,然后它的身子也跟著變化。
一眨眼,它已經從一條眼鏡蛇變成了一個人。
佝僂獨眼的老人。
這一次,他沒有戴墨鏡。
他只有一只右眼,左眼的眼球已被挖空,留下一個很深的洞。
路朝天一眼看去,依稀還能看見這個洞里深處的一層薄薄的泛紅的皮肉,皮肉下的毛細血管仿佛隨時都會裂開,然后流出鮮紅的血。
實在讓人瘆得慌,而且讓人惡心。
路朝天忍不住皺了皺眉,視線從他的眼睛里挪開,緊緊盯著他的鼻梁。
“呵呵,想不到你這小子如此滑稽,說出的話真是讓人好笑。”守門大爺冷笑。
路朝天不笑,臉色很冷:“我早就察覺是你。”
“是么?什么時候?”
“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所使用的應該是一種一星魂術,名為變身術。”
“呵呵。”守門大爺又在冷笑,“這怎么可能?”
他瞇了瞇眼,接著道:“我可以感覺到你的靈魂強度很高,但你上周見我時還是個活人,所以你最多只死了幾天,不過是一級游魂,怎么可能有如此明銳的察覺力?”
路朝天皺了皺眉,老大爺說這句話,想必沒有看出他是個半靈體,而是把他當作了和他一樣的游魂,但他突然意識到另外的問題:像傅錦年和四月這樣的守棺人,他們的本質又和游魂有什么不同?自己呢,是不是也算半個游魂?如果算,自己為什么可以學習魂術,難道自己已經達到了三級游魂的高度?
“既然你已經發現是我,我也就沒什么好隱瞞了,現在,我想殺了你,你有沒有意見?”
守門大爺的語氣陰沉,卻好像在征求。
“那你有沒有意見?”
“我沒有。”大爺搖了搖頭。
“沒有就好,沒有我就可以放心殺你了。”路朝天淡淡說道。
他知道,這一戰無法避免,他也沒有退路可走。
狹路相逢勇者勝,他絕不退縮。
他從衣兜里摸出了一柄刀。
手指長短的小刀,小得可憐,這就是千邪。
守門大爺凝視著他手里這柄小刀,忍不住又笑了,冷冷問:“怎么,你難道想用這種奶娃兒耍的玩具來殺我?”
“在你被殺之前,或許還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問。”
“你是不是盯上了姜老師?”
“是。”
“現在你又為什么盯上了我?”
“因為,你發現了這個秘密。”
“只因為這個?”
“還因為,我發現你的靈魂很美味。”守門大爺咧嘴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他蒼老泛黃而又松弛的臉皮擠出一條條皺紋,歪歪斜斜的牙齒黑里帶黃,牙縫里全是污垢,生前想必煙癮不小。
“吃了你的靈魂,我的體力就會暴增一大截,到時候再去會會那小美人兒,呵呵,她的腿可真美……”
路朝天皺了皺眉,問:“你想吃我的靈魂?”
他突然想起錢多多,那天傅錦年說,錢多多是個劣魂,只能依靠吞噬別人的靈魂維系生命。
他立刻又接著問:“難道你是劣魂?”
守門大爺冷笑。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怎么會變成劣魂的,難道也是被驅靈師當作了實驗品?他們想將你訓練成傀儡,但是失敗了?”
守門大爺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一聽“驅靈師”這三個字,神色瞬間陰惻惻:“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選中我,或許是我的運氣太倒霉!”
“你在學校里潛伏了多久?”
“一個月。”
“學校里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游魂?”
“呵呵,你猜?”
“還有?”
“呵呵。”
“沒有?”
“哼哼。”
“到底有還是沒有?”
“你都已經快死了,也不必知道這件事了!”
話一說完,守門大爺突然撲了過來。
路朝天立刻伸出左手,食指電光般點在了他的胸膛上:“鎮魂術!”
一道黑芒射出,在守門大爺身上結成一張黑網,守門大爺立刻石化一般,無法再動分毫。
路朝天握緊千邪,一刀直戳他的喉結部位。
這一刀他打定主意必奪守門大爺的命。
然而,守門大爺忽然動了,身上的黑網忽然間粉碎,如灑落的黑色煙花一般向四周散開,緊接著他已出手。
他的手里沒有刀,卻有一柄紅色的光劍,劍長一尺,直刺路朝天胸口。
路朝天胸門大開,已失去化解危機的余地。
而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他的刀未刺進守門大爺的咽喉時,守門大爺手里這柄劍必然已經刺入他的胸膛。
他已陷入必敗之地。
這時候,守門大爺的身后忽然出現一個女人。
這女人不是四月,也不是任何別的人,而是一個路朝天只見過一面的女人。
他記得,她的名字叫周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