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相悅的人不能在一起,還要守著什么云水之約,鳶飛戾就這樣悵然若失的度過了三日時光。
這一日傍晚,他一個人坐在后山烤肉,心里想著心愛的師姐,連那肉也烤糊了。
一個苗條的身影悄然靠近:“這位師兄,可是五師叔義子,沈戾?”
“正是在下!”
鳶飛戾回頭打量著女子,只見她容貌姣好,十七八歲的年紀,白衣勝雪。
“小女子章子依,特來求證一事!”
章子依說話還算客氣,拱手道:“日前師兄在楚州,可曾遇到家父?”
“是啊!”鳶飛戾說,一邊拿扇子用力煽著碳火,一邊烤著雞翅膀。
該來的早晚會來,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也不怕對方找自己尋仇。
女子又問;“家父的手臂是你砍的?”
鳶飛戾煞有其事地說道:“是啊!他為了保住性命,把你許給我了,有婚書為證!”
女子走到他身前,伸出纖長玉手:“婚書可否與我一看!”
“我可告訴你啊,你若找我報仇,同袍相殘可是重罪!”
鳶飛戾先是提醒了章子依門規之重,然后才將婚書遞給她,淡淡說道:“不過呢,我這個人好說話的,不如你求求我,這樁婚事我便罷了!”
章子依卻沒有如鳶飛戾想象中那般惱羞成怒,她看過婚書后,竟反問一句:“師兄準備何時與我成婚?”
“嗯?”
這畫風不對啊?
鳶飛戾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么?”
“既然你我有這婚約,何時成婚?”章子依認真地說道。
“你父親的手臂是我砍的!”鳶飛戾強調著。
章子依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是應該憤怒憎恨,找我拼命報仇嗎?”
章子依道:“父親在信中說過此事,夸贊師兄俠肝義膽,年少有為,所以父親讓我以身相許,以德報怨!”
“難道,你不應該恨我嗎?”鳶飛戾有點心慌。
章子依卻道:“我對父親的所為也有不齒,師兄并沒有做錯!”
鳶飛戾急道:“可我是個奴人啊?你愿意嫁給一個奴人嗎?”
章子依矜持地抿嘴一笑:“但你現在已經不是奴人了!”
“我才疏學淺,七品御士,這要是萬一遇到強人,我是保護不了你的……”
鳶飛戾還沒說完,只聽章子依斷冰切雪地說道:“我可以保護你!”
“這……我風流成性,三心二意!”
章子依聽后蹙了蹙眉頭,仿佛認命了一般,輕嘆道:“男人大多如此,三妻四妾也是常理!”
“子依師妹,你不能這么開明啊!”鳶飛戾下巴都快掉了。
章子依低下頭,抿著嘴輕輕地笑:“我不反對這門婚事!”
“啊……可問題是我不喜歡你啊!”鳶飛戾急了。
章子依細細地打量著鳶飛戾,見他生得秀美,心中已自欣喜,干脆道:“我中意你就行了!”
鳶飛戾震驚地看著她:“你讓我情何以堪?”
章子依臉色沉了下來;“師兄莫不是想要悔婚?”
“對、對啊!”鳶飛戾索性耍起了無賴:“我這人就是反復無常,我后悔了!”
章子依撩開衣袖,露出纖細如藕般的胳膊,指著手臂上的宮砂說道;“我并未失節,有此宮砂為證,師兄何以悔婚?”
鳶飛戾自知理虧,悻悻不語。
“既然師兄執意如此,我只好將此事稟明師尊,請師尊為我做主!”
說完,章子依劍訣一引,施展輕功翩然去了。
“……”鳶飛戾在篝火前凌亂:“怎么能變成這樣呀?”
章子依走后,鳶飛戾丟掉燒糊的雞翅膀,重新烤了一塊鮮肉,哀嘆一聲:“這叫什么事啊!”
天色轉眼黑了下來,鳶飛戾回到居住的閣樓,正無精打采時,看見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人。
“義父!”
鳶飛戾叫了一聲,施禮道:“孩兒拜見義父!”
歐冶流云欣慰地端詳著他的義子,淡淡笑道:“長高了,越來越俊俏了,御劍峰上的生活過得還習慣嗎?”
鳶飛戾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只是站在那里不說話。
歐冶流云將手里的詩書放下,自顧倒了一杯水:“我聽說,你和師兄弟們相處得不太好,總是一個人孤僻自處,是師兄們不好嗎?”
“義父,你有沒有過這樣的孤獨?”
鳶飛戾很是無所謂地說道:“雖然身處人群卻找不到一點歸屬感,所以一個人和一群人又有什么區別呢?
當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孤獨,一個人與和一群動物在一起又有什么區別呢?
甚至和一本書,一首詩歌,一棵樹都可以像和一個人或一群人一樣。
那么,又為什么非要和人在一起呢?”
歐冶流云聽后不禁莞爾:“人至察則無朋,水至清則無魚,做人不要太清醒,難得糊涂才能快活!”
鳶飛戾長身而立,說道:“孩兒以前并不知道俠字難寫,俠義如此難當,有時也想糊糊涂涂的睡一覺,只要我不醒來,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但現實卻是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生無可戀,死亦可惜,若是有天我自盡了,至少可以證明,我沒有接受這個世界那些庸俗不堪的思想,也沒有變成一個和他們一樣假仁假義的偽君子!”
歐冶流云自然明白這種現實與理想落差千丈的痛苦。
御劍似虹,御心似空。
如此簡單的八個字,卻不是誰都能看開的。
“戾兒,你可知這一屆的御劍試,為何流波山弟子的招募名額會有如此之多?”歐冶流云大有深意地問道。
“那還不是因為掌門真人偏心流波山,故意打壓我們松姿谷一脈!”鳶飛戾不假思索道。
歐冶流云卻說:“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地方州府擁兵自重,這些女子都是各州府大戶將軍家的女兒,師門這是在幫助朝廷擴大對地方軍權的影響力啊!”
鳶飛戾不難想象,如果朝廷此舉是在通過驚邪劍派來拉攏地方將領,那就只有一個目的了。
朝廷已經準備對地方州府的勢力動手了。
這時只聽歐冶流云又道:“過段日子,你去大帝姬府效力吧,大帝姬殿下正缺你這樣有理想抱負的俠義之士,總好過你在御劍峰上郁郁不志!”
鳶飛戾經過一番躊躇猶豫,決定旁敲側擊的問問自己的身世,當下開口道:“義父,你這次難得回來,還要走么?”
“待不了幾日,怎么,你有事?”歐冶流云挑眉道。
“我前陣子下山聽到一些傳言,有人說十八年前,義父帶回來一個名叫鳶飛戾的孩子,此事屬實?”
鳶飛戾觀察著義父的表情,只見歐冶流云瞇起眼睛,臉色也是陰晴不定,便知他心里一定是滔天巨浪。
過了一會兒,歐冶流云恢復了神色,少有凝重地說道:“是有此事,不過那都是陳年舊事了,這些江湖恩怨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
“孩兒知道了!”鳶飛戾拱手受教,不敢再問。
但他清楚,歐冶流云一定是那段恩怨中,少有的知情人。
也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林楚的聲音:“啟稟首座,戒律司派人傳來口信,讓您和戾師弟去一趟流波殿!”
歐冶流云驚疑不定,轉頭看向鳶飛戾:“戾兒,你莫不是闖下什么大禍了?”
“……”鳶飛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