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妤收回玉也似的手,在自己發鬢輕輕梳理了一下,道:“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百里馥緊接著問:“是誰,說來看看!”
“是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子,昨夜見本宮聰慧,想收本宮為徒,便苦言相勸,與其被你們吃心挖肺,不如做她的徒弟!”
百里馥眼中隱隱有精光閃動,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長尊使朱雀!”
若非此刻情勢緊張,皇甫飛靈都能笑出聲來,這襲月帝姬也是個說謊都不臉紅的人。
姒妤慢慢走回桌旁,氣度端然地坐了下來,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縱橫之術的核心要素,便是抓得住別人的弱點,然后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一個很高深的本事。
內設計謀,外陳言辭、動之以形勢,誘之以厲害,展開心理戰術,講究“天、時、人、策”合一的共化。
原本進到這家酒樓里,姒妤也無法預料會有怎樣的危險,只抱著一個決心隨機應變,卻沒想到那食人魔一般的百里馥,竟然如此渴望得到她的心。
這才給了她一個以身涉險穩操勝券的契機。
姒妤已篤定此刻最想殺自己的人,一定也是最不希望她死的人。
當然,這位帝姬的心思,旁人是絞盡腦汁也猜不到的。
只是,姒妤一身嬌貴,自小金枝玉葉,不相干的人冒犯了她,可就不是不拘小節便可以含糊而過的。
因為她從來都不是普通的女子,皇族公主的尊嚴和名節,絕對會讓姒妤以死去捍衛。
哪怕,冒犯自己的也是個女人!
哪怕,是個不能稱之為人的魔!
百里馥原本以為能輕松解決掉這些散兵游勇,不料竟奈何不得一個看似輕忽的女人。
而她確實太想吃這副龍肝鳳膽了,便是連魔君的命令都可以違抗。
此刻這位帝姬以性命相要挾,當真是一針見血,讓她噬心堂蛇口大張,卻面對一只豪豬而無從下口。
不過百里馥隨即想到,朱雀那一關被這些人強闖出來,多半是靠著重傷的瑤池弟子,還有那凰舞神兵的威勢。
既然這位帝姬吃軟不吃硬,不妨先順順她的心,反正前面還有一關,讓出幾顆人頭也不打緊。
百里馥在這片刻之間便把當下利害想了一遍,這才將凰舞神兵放下,示意堂下眾魔徒退回去。
登時她露出笑容,走到姒妤身旁坐了下來,連哄帶勸地說道:“美人兒,姐姐有個提議,你看這樣如何,反正你也服了毒,已是一心向死,我這里抬抬手,他們的命我可以不要,我只要你的心,還有這把凰舞神兵,你意下如何?”
姒妤點點頭:“正合本宮之意,不過本宮今日就說一道菜,你若能做得出來,姒妤之心,必解毒奉上!”
百里馥頗為自信地笑了,她噬心堂一脈可是對天下美食有極深的造詣,當即道:“噬心魔宴,百里飛香,你能說得出來的,盡管開口!”
若說吃,姒妤可是吃貨中的極品,當下金口言開:“魔掌,膾炙生食!”
“好說,我這就給你剁來一只!”
百里馥想也沒想,提起神兵便指向一名噬心堂廚子。
卻聽姒妤道:“且慢,他們皮糙肉厚,本宮怕吃不下!”
“那你的意思是……”
皺起眉,百里馥看向姒妤,悄悄把自己的左手藏到身后。
皇甫飛靈見狀,只覺好笑:“你聽不出來嗎?她想吃你的手!”
姒妤信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紅唇嬌艷欲滴:“你剛才是哪只手冒犯了本宮,自己伸出來吧!”
百里馥臉色不由得一變。
稍事緘默,她蕩開媚眼,撒嬌般地對姒妤放低了姿態:“我當是多大的事呢,為這點小事記掛在心里,多不值當,何況,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姒妤道:“不為難你,你會放過本宮嗎?再說你都要吃本宮的心了,本宮吃你一只手,不過份吧?”
言罷,她喚了聲:“江統領!”
江盛提刀走來,哈哈大笑道:“如果末將沒記錯的話,剛才冒犯殿下的是左手!”
江盛回稟完,目光有意無意的在百里馥左手轉了轉,嚇得百里馥把左也手縮進了衣袖,同時把藏在身后的右手暗暗攥了攥凰舞劍。
“若我不依呢!”
姒妤毫無余地,態度決然:“那宮本只好坐在這里等毒發身亡!”
百里馥一窒,暗襯道:難不成今日,我百里馥吃不到豪豬,反還要被啄住了七寸不成?
她自然是不甘愿拿自己一只手去換的,當下就變了臉,揮手一劍搭在皇甫飛靈的玉頸上:“莫非,你連他們的命都不顧了嗎?”
皇甫飛靈呼吸劇烈起伏,沒想到這凰舞神兵煞氣如此之重,讓她一陣頭暈惡心,仿佛血液逆流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只見姒妤眸一冷,素手扶上襲月刀,戰袍鱗甲隨著她步伐嘩嘩作響,步步逼迫:“你就是高抬貴手放他們走,也不過是從一個魔掌落到另一個魔掌,如何能活?”
姒妤每向前一步,百里馥為其氣勢所迫,便不由得后退一步。
直到凰舞劍鋒漸漸離開皇甫飛靈的玉頸,姒妤方才站定。
皇甫飛靈這邊剛剛脫險,可是此刻,姒妤卻已被神兵抵住了護心鏡。
百里馥輕輕一用力,水晶護心鏡立時裂開細紋。
她本想扳回一些氣勢,想讓姒妤知難而退,或者換個別的什么條件。
但姒妤卻是腳下生根了一般,強忍著心頭寒煞侵襲,唇畔深抿,終是壓不下被煞氣攻心的痛楚,連血液中的劇毒也奔騰狂涌起來。
薊北四人第一時間從八仙桌躍了出來,將姒妤護住在中間,江盛和耶律翰墨一起揮刀,硬是把百里馥逼開了一步。
可姒妤此刻卻很是不好。
她雙膝都跪在了地上,一手撐著地,一手捂著護心鏡,潔白通透的臉頰上也隱約可見有紅色血絲如同蛛絲一般,在她肌膚內游走。
百里馥也知這位帝姬已命懸一線,她苦笑了一下,看著自己白皙的左手,哀嘆一聲:“你是真的很想嘗嘗我這只魔掌的滋味了!”
當下她不敢再遲疑,長劍挑起頭頂一條板巾,飛身接住,轉而落在一張八仙桌旁,一撩衣袖,露出一條如蓮藕般纖細而白嫩的玉臂,將板巾繞纏一圈,死死打了個結,再用牙勒緊死結,立時阻斷了半條手臂的血液。
“為了你這顆心,老娘賠你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