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圣主手里端倪著那封書信,另一只手握著金牌,一動不動地坐著,怔怔地出神。
書信的大概意思,是一位封號襲月的大軒帝姬在詰問他,你和我已經有了婚約,為何娶了別的女人,將我至于何地等等,后面則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他迷途知返,想方設法打聽到李昌太子的下落,便可以回歸師門,前恩舊怨既往不咎蕓蕓……
修羅圣主忽然一陣頭痛欲裂,他努力想讓自己想起什么,但腦海仍然一片空白。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皇甫飛靈匆匆瞥了眼夫君手中的書信,是襲月帝姬的親筆手書。
她便靜靜地守在一旁,希望夫君能夠記起往事,又希望他不要想起來。
這一坐,便一直坐到天亮。
期間梅月蘭心來過幾次,但都被皇甫飛靈打發掉了。
茶涼了,再倒上。
倒了一杯又一杯,連皇甫飛也不記得給夫君倒了多少杯茶。
“飛靈!”
不知過去多久,皇甫飛靈忽然聽見夫君喊了自己的名字,心就涼了。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飛靈,我……”鳶飛戾欲言又止,不知該怎樣安慰眼前的嬌妻,只能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將她抱在懷里。
“戾大哥,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們應該要怎么辦呀……”皇甫飛靈趴在他肩頭幽幽地啜泣。
“沒事的!”溫柔而有力地安慰著懷中的人,鳶飛戾也是心中慌亂,但他聲音卻慢慢變得堅定起來“只要查到李昌太子的下落,我便能帶你離開這里,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什么!”
“可是……”皇甫飛靈搖搖頭說“可是我們已經成婚了,你如何向大帝姬交代?”
這倒是將鳶飛戾問住了,姒妤在信中只說要他打探李昌的下落,便可以戴罪立功,卻唯獨沒有交代他和皇甫飛靈的事情。
“殿下包容豁達,不會容不下你的!”說到這,鳶飛戾狐疑道“你還沒告訴我,上次為什么不辭而別?”
“我……”皇甫飛靈期期艾艾,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雖然當初大帝姬要她離開一段時間,也并沒有說容不下她,只是自己性子要強,覺得受了委屈才不辭而別的。
現在想想,除了在孽隱城奉行一夫一妻,外面的世道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說一千道一萬,還自己太任性了。
當下皇甫飛靈便將事情的原委解釋了一遍,見鳶飛戾糾結地皺著眉頭,她急忙表示“戾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的,哪怕沒有名分都沒關系!”
“這些事以后再說吧!”鳶飛戾轉開話鋒,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畢竟比起這些兒女私情,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皇甫飛靈道“可是,我爹和丞相府二百多口人怎么辦?我們走了,也不知魔君會如何對待他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魔君要給自己樹立賢德圣明的形象,他連李昌太子都沒下殺心,更不會對你們皇甫氏族下手,而且憑我對他的了解,此人頗重情義,我畢竟幫他攻下了西蜀七城,相信他也不會為難你的家人!”鳶飛戾如此安慰道。
皇甫飛靈這才放下心來,輕輕點了點頭。
走出書房時,陽光灑在鳶飛戾的身上,柔化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深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氣,他又恢復了修羅圣主的冷峻。
“昨夜的刺客,查清楚了嗎?”鳶飛戾負手向一名浮生閣門人問道。
“此人尸體已經安置在柴房,呂堂主正在調查此人身份!”那人回答道。
鳶飛戾抬步向柴房走去,無視兩個行禮的護衛,直接推開房門,只見一個黑衣男子躺在冰冷的地上,臉頰沾滿了塵土。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想走過去,合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以為不然,一切道理對于行道之人來說都是平的,不會因主觀變化而變化,各種事物無不存在它自身對立的那一面,各種事物也無不存在它自身對立的這一面,我們通過觀察辯證看清事物本質,大仁不仁,大愛不愛,兩權其害取其輕,俠義之大道者不應取小仁,而舍大義!”
“朝廷強征三十萬奴人修建龍城關,百尸懸林,餓殍遍野,此當何道?”
“我軒王朝百姓何止千萬?區區三十萬奴人換來邊關安寧,此乃大義之道!”
“難道這三十萬奴人就該死么?”
“不該死,但死得其所,便是大義!”
“那為何你不去死?你父母兄弟不去死?偏要奴人去成此大義?”
“本來大義之道,犧牲就是在所難免的,然我非奴人,鴻毛之死,非我之志哉!”
鳶飛戾的心忽然一痛,回想剛拜入驚邪劍派的情景,雖然大家來自不同的州府,但都有著各自堅定的道義。
可是作為師兄的他,卻沒能盡到一個師兄的責任,只圖自己痛快,闖下大禍后還總連累師弟們受人冷眼。
就是這樣,他們還愿意叫自己一聲‘師兄“。
一想到這些,鳶飛戾便覺得自己對不起這些師弟們。
“朔岳師弟,我答應過師姐要把你們帶回去,你已經盡忠了,你的犧牲沒有白費,你安息吧!”鳶飛戾在心里默默地說道,伸手合上了朔岳的眼眸,掌心凝出寒冰真氣封住了尸體。
每個人都經歷過年少輕狂,但當你明白什么是責任的時候,當你為了責任而愧疚的時候,你已經變得成熟了。
“圣主,您在這里?”呂偉走進來時,正看到鳶飛戾用寒冰真氣封住了刺客的尸體。
“此人身份我已經清楚了!”鳶飛戾淡淡說道“方才我探查了此人丹道,乃是驚邪劍派的四象真訣,你將這具尸體送到驚邪劍派那里,告訴他們,若再敢打圣主的主意,此人便是下場!”
“這……”呂偉躊躇猶豫,這修羅圣主殺了西蜀三位司命,屠城兩座,神州武林自然是狠他入骨,派來刺客也沒什么大驚小怪。
可是,要將這具尸體送去驚邪劍派來個下馬威,卻是多此一舉了。
“怎么?”鳶飛戾霍然轉身,殺氣凜冽。
“哦,屬下遵命!”呂偉連忙應道,不敢再有疑慮。
這時聽鳶飛戾又說道“你們這么多人,還讓一個刺客混了進來,驚擾了夫人,你們真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