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昆侖關的追兵撤回了城內,神州聯盟軍黑壓壓地逼了過來,數萬支火把慢慢匯聚成一條火龍。
“皇甫飛靈死了,這下襲月帝姬如意了!”站在城墻上的血舞意味深長道。
“這回有好戲看了!”看著鳶飛戾痛不欲生的跪在那里,雪瑤冰藍的眼眸中閃爍出快意。
而在城下的萬軍叢中,一身紅銅鎧甲的女將策馬奔來,身后跟隨著紫宸妃萱、歐冶流云等一眾高手,兩邊的龍騎銳士很快便讓出一條通道。
策馬奔到近處,姒妤拉住韁繩,只見黑魔衛圍著他們的主人跪成一片。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一個剎那,姒妤看見了那個心若死灰的身影。
那是一個仿佛失去生命的軀殼,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睜著,不知盯著哪一個莫名的地方,整張臉龐上寫滿了憔悴之色,甚至從身上還傳來了一股淡淡的腐朽氣息。
讓人幾乎錯以為,這已經是一具尸體,緊緊抱著另一具尸體,從兩個身體里面開始腐爛了。
一個瞬間,有多長?
佛家說芥子須彌,剎那永恒。
可是那一息的光陰,又是怎樣的一個瞬間呢?
那一雙冰藍眼眸,深深望了姒妤一眼。
鳶飛戾將手里凝固著鮮血的瓷瓶捏得粉碎,連同里面的毒藥也一并捏碎。
那一個瞬間,能有多長?
電閃雷鳴!
風正狂嘯!
驚邪神兵綻放著淡淡綠色光芒,映襯著主人肅殺的面容。
姒妤的視線在那一刻與鳶飛戾相觸!
如雷轟,如電閃,如狂風,如巨濤……
她分明看到,那洶涌如巨浪般的東西正在那雙眼睛里,死死地盯著自己,似有無盡之意,最終只化作了無聲!
下一刻,鳶飛戾抱起皇甫飛靈漸漸冰冷的身體,跨上神駿的黑風坐騎,從姒妤身旁緩緩地擦肩而過。
“戾兒,你去哪!”歐冶流云喝道。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說罷,鳶飛戾隨手拋來一樣金晃晃的東西,策馬馳騁于夜色中決然離去。
江盛跳下馬來,撿起那枚金牌一看,急忙擦拭干凈,雙手捧到姒妤面前。
姒妤接過自己和鳶飛戾的信物,將那枚長相思握在手中,幽幽一聲嘆氣,嘴角噙著不勝悲涼笑意。
“殿下,我去把這逆子追回來!”
歐冶流云話音剛落,卻聽一旁的紫宸妃萱道“還是我去吧!”
紫宸妃萱追蹤著鳶飛戾留下的痕跡,一直追到距離龍城關三十里外的荒野中。
她走了一會,雖然并沒有多長時間,但在她心中卻感覺漫長的像是過了千年,到處都是一片空空如也的黑暗。
夜風清寒,習習吹過,草叢里發出嗦嗦的聲音。
紫宸妃萱猛然勒住韁繩,冷冷月光下,有誰會在意這世間卑微渺小的角落里,那沉浮掙扎于人間情愛的英雄兒女?
月光向前輕輕移動了幾分,將陰影照亮。
她看見鳶飛戾已經挖出一個墳坑,正抱著那具尸體,用胸口的溫暖去溫熱那已經涼透的妻子,自言自語地說著“別怕,你不要害怕……”
看著他緊緊的擁抱著懷中女子,似乎再也不肯放手了。
紫宸妃萱緩緩抬頭仰望著天際蒼穹,那一輪明月,皎潔而光亮。
“飛靈,別怕。”
“飛靈,不疼了,大哥抱著你就不疼了!”
“在這世界上我們身不由己,現在你自由了,沒有人再能約束你……”
鳶飛戾輕聲地說著,聲音溫柔卻堅定。
月光如水,灑向人間,將那一對生離死別的身影,輕輕照亮。
親手埋葬了愛妻之后,鳶飛戾像個行尸走肉一般四處游蕩了兩日。
紫宸妃萱也是默默地跟了他兩日。
有時他會走在城西的街道上。
有時走進樹林。
有時走過一間廢棄的城隍廟,坐在破廟的屋頂一待就是幾個時辰,望著晚霞怔怔地出神。
晚霞漸漸被夜色吞沒,紫宸妃萱跟著他在龍城關游蕩,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
若不是答應師父要保護此人,紫宸妃萱才懶得去管他是死是活。
走著走著,一陣歌聲從附近的歌舞坊傳了出來“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泊白云外,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情人別后永遠再不來,無言獨坐放眼塵世外,鮮花總會凋謝,但會再開,一生所愛隱約,在白云外……”
這歌聲婉轉凄涼,仿佛唱不盡人世間的愁苦離殤。
紫宸妃萱就想不通了,為何人世間的男歡女愛會讓人如此沉淪?
在她看來,生命那么短暫,如同草芥螻蟻般渺小,活著就應該馳騁于天地之間,仗劍笑傲天涯何等意氣?
唯有如此,才不算虛度光陰。
可是,這世間卻處處都是癡男怨女,人知情愛,究竟為何物?
正失神間,鳶飛戾已經來到一間酒樓門前。
紫宸妃萱抬眼一看,牌匾上寫著鳶飛一品居
二人同時駐足,鳶飛戾盯著匾額看了好久,然后紫宸妃萱也好奇地跟了進去。
小店主人何老板這間鋪子是新開的,他原來那間酒坊的生意做得非常大,后來被無垠城的酒坊看中,尤其自己歲數漸漸大了,自從二掌柜走了,他一個人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
而無垠城給的價錢又比較合理,他這便將幾個酒坊都盤了出去。
現在他開這間酒樓也只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錢財這種東西,賺多少才是個頭啊?
合上剛剛算好的賬本,何老板長噓了一口氣,隨后向自己的小店中望去。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估計今天不會有客人了。
何老板的心情忽然有些異樣,心頭一陣惘然,算來自己也已經過了五十了罷。
雖然以前飛靈那丫頭從來都說自己看著只有四十左右,但他自己知道,身體還是漸漸不行了。
歲月不饒人,就這么過了一輩子么?
寂寂殘燭照在他的臉上,有幾分人世莫名的滄桑。
何老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飛靈那丫頭也到適嫁之齡了,自己還給她準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也不知道那丫頭還回不回來。
“兩位客官,是一起的嗎?這邊請!”這時外面先后走進來一男一女。
男的一臉憔悴,穿著一身威武霸氣的盔甲,卻不像這大軒國的武將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