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高懸,秋后的烈日異常的灼人,幾人一路行來,早已饑·渴難耐,那望向前方道路的目光無不是含了一種的期待,期待著或許就在轉過下一道路彎便會看見一戶人家?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宇文霸望了一眼前方遙遙無盡的山路不由揀出蘇學士的一首詩吟出兩句來,凌敬聞聽雙眼一亮,望向宇文霸呵呵一笑,道:
“宇文寨主大才也!”
凌敬還真不是奉承拍馬,此詩在此時還真可謂是應景而生,太應景了簡直!
“嘿嘿。”
宇文霸赫顏的干笑了兩聲,眾人轉過路彎,忽見前面遠處一個坳口下升起縷縷炊煙,當下心中皆是一喜,急忙的催馬往坳口而去。
翻過坳口,見得是一片村落,村頭豁然正有一間客店,客店似乎生意冷清,看不見店中有人,門口一個店小二斜靠在一跟長凳上瞇縫著眼似睡非睡,那客店外旗桿上高掛的皂布幌子上一個誘·惑的酒字令幾人是清口水直往上翻。
“此景豁然回轉,宇文寨主可再續一句否?”凌敬笑意盈盈的望向宇文霸。
“這有何難。”宇文霸昧著良心瞄了眼坳口下的客店隨口又道:
“催馬驚醒一酒家。”
話聲一落,宇文霸大喝一聲:駕!馬兒從坳口直奔而下,張大寶和山娃子也是拍馬緊跟,剎時,靜謐的山道馬蹄聲起!
望著宇文霸的背影凌敬略微的陷入了沉思,此人從東郡到潞州一路行善的大義之舉,在三岔口賣酒結交各方英雄好漢的機智行為,以及在二賢莊上謙讓的性格,這些是最先吸引自己的。
一路走來的深談,凌敬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間被這個小山寨的寨主給完全的吸引住了,那明見天下局勢的辯白這更是說明此人絕不僅僅一草莽英雄那樣簡單。
適才又見此人隨口而出如此一首妙極的詩來心中越發的對宇文霸好奇了,此人究竟還有多大的才是自己不曾知曉的?
雖然吟詩做對在這樣一個亂世是件奢侈的事情,但是這卻也從另一方面看出此人有一定的修養教化,非那王薄劉霸道張金稱等草莽可比也,或許此人還真是自己可堪輔助之人!
催馬下了坳,到了村頭,卻見地界石上用黑墨寫著三個字:
皂角林。
原這就是皂角林?
宇文霸稍顯驚愕的忽又一笑,按時間來看,秦瓊應該早就過了這皂角林了,不知道沒有了單雄信出于好意而往他包袱中塞的銀磚,他還會不會被這店家當做響賊給報官,從而這店家也被秦瓊意外打死,也才有了秦瓊發配河北幽州偶遇自己姑父羅藝的后事了。
凌敬在馬上見宇文霸發愣也不下馬,不由朝張大寶和山娃子望去,兩人卻默默搖了搖頭,只在心中暗道:
咱寨主啥都好,就是有這么個愛出神發愣的習慣,唉。
小二早就被馬蹄聲驚醒,見有客人到了,忙從店中出來招呼,宇文霸這才回過神來,下了馬,宇文霸竟把小二拉到黃驃馬一旁特意叮囑道:
“小二哥,我們不忙,你先把這馬牽去馬廄喂食,店內最好的細料盡管用,到時自有賞錢。”
店小二也是微楞,心說這位客官倒還有趣,先前就見這馬是一路從路上牽來的,此時不理自己等人倒先囑咐起馬兒的口糧來了,不過店小二也是見慣不怪了,當即應了一聲牽著幾匹馬便往店后馬廄而去,幾人自行進了店中。
店內只有靠窗戶處一漢子在喝酒吃肉,一個包袱放在身旁,桌腿旁豎著一根黝黑的鐵棒,見有人進店來,漢子抬起目光掃了一眼然后又自顧吃起來。
幾人的目光也掃過漢子,從容的坐了下來。
“幾位客官要些什么吃食?”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從柜臺后款款走了出來,見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自己不由臉微微一紅,雖然已經露臉做掌柜的好些天了,可是還是有些許的不習慣,唉,要不是自家那漢子被山東那姓秦的響馬給害死我一婦道人家又哪會這樣的拋頭露面,唉,直道是天作弄罷了!
婦人在心口嘆息了一聲,面上的神色又漸漸恢復,山娃子是宇文霸的親隨,這樣點菜要酒的事自是他的分內事,聞婦人問,隨即開口要了一壇酒,十斤熟牛肉十斤熟羊肉,一大盤饅頭,另外又叫了些干糧酒水準備帶著路上吃用,然后把目光望向宇文霸,那意思是看宇文霸還有什么想要的沒有。
宇文霸沖著山娃子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這小子進步倒挺快的,如今一看就是個江湖熟練的漢子,哪像初時連說一句話都害怕臉紅?
婦人轉身拿了酒來放在桌上,又取了四個碗來,然后道了聲:“稍等。”便出了大堂往后面去了。
幾人正覺奇怪,此時店小二從外走進來,問幾人點吃食沒有,山娃子回了聲點了,店小二忙赫顏的朝幾人躬了躬身,然后拿起酒壇來給幾人倒酒。
“你這店怎是一女掌柜?”凌敬輕聲問道:
“此時正值響午,你這店中為何卻如此冷清?”
“唉,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那女掌柜本是我家吳掌柜妻室,因做的一手好菜,釀的好酒,所以吳掌柜便開了這個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遠近都還知曉。”店小二說話間不由微微一嘆,又道:
“不料就前些時日,一個扮作捕人的響馬在店中留宿被我那吳掌柜識破,去招了本縣捕人來捉,可沒想在擒斗之時吳掌柜竟被那響馬打死,掌柜膝下還有老母小兒,故女主人才不得不露臉來親做掌柜,里里外外都忙,各位客官要是有何不周到處還請見諒。”
“那響馬可是姓秦?自山東來的么?”宇文霸很是詫異,見店小二這樣說便已經猜到定是秦瓊八九不離十了,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要知道原本是因為秦瓊投店時先是在店中不小心掉落出雙锏引起了吳掌柜的注意,然后是瞧見在屋里秦瓊不小心又將單雄信暗中塞進自己包袱中的多塊銀磚顯露出來才被懷疑是響馬的,可是如今那單雄信都沒有見過秦瓊,自然沒有那十數塊銀磚,那又是因何被懷疑捉去的呢?
難道是自己所給的那一百兩銀子?
宇文霸不由暗暗的吞了口口水,若真是這樣,這歷史的慣性還真是無可解釋!
“正是那山東捕人秦瓊······”店小二口氣中依然很是怨恨的音色,不由打量了幾人一眼,卻見幾人神色各異,又見幾人皆是綠林打扮模樣心中更是一凜,此些不會是那響馬一伙吧,話吐出一半忽的住了口。
“小二莫慌,我們一路前來早就聽說了此事,故才相問。”凌敬展顏沖小二一笑,道:
“那些響馬手段如何?聽聞你們只捉的一個響馬,我等問細些,在路上也好分辨。”
哥哥怎么會看上這么個膽小的慫貨?
張大寶暗暗的哼了凌敬一聲,書生跟書生也有不同啊,你看俺們二當家,雖然也是書生,可是沖鋒殺敵也毫不含糊,再看這個慫貨,還沒見呢,只是聞聽響馬便已嚇得如此了,不行,等吃了飯上路時得跟哥哥說說,要不然定被這書生給騙了!
“凡是遭劫之人皆無活口,身上傷處全是棍棒所致,那響馬力氣尤大,多半是頭顱敲碎,直取人性命!”店小二見凌敬書生模樣說話輕言細語的不禁稍靠攏了些來,仿若還帶后怕的模樣,說完了話后還縮了縮身子往店外張望了一下。
“好,你去吧,幫你家女掌柜的把吃食快些弄來,我們還要趕路。”
“是是。”店小二松了口氣,轉身去了,凌敬撇頭望向宇文霸,輕聲道:
“這山東捕人秦瓊可是當年那來護兒將軍麾下秦瓊秦叔寶?”
凌敬看宇文霸的神色便知道宇文霸定然知曉內情,不過自己卻不敢肯定,因為那山東秦叔寶可是響當當的英雄人物,在來護兒麾下做將官時便已揚名,后來為了盡孝又因得罪了上官才被迫出了軍營,難不成此人回山東后卻做了一個捕人?
宇文霸輕輕的點了點頭,道:
“此秦瓊正是彼秦瓊。”
砰!
宇文霸話聲落時,一旁陡然傳來一聲響,幾人回頭看去,只見那漢子的酒碗竟打翻在桌上,見幾人望來,眼神竟有絲躲閃的意味,此人因何會在聽我提及秦瓊時如此大的反應?
莫非此人識得秦瓊,聞聽他被捉而心亂······不對,他神色明顯的有著慌亂,就算識得秦瓊怕也是非友是敵!
“小二,結賬了!”漢子朝著后面吼了一聲,小二的聲音隨即在后面響起,還沒等小二跑出來,漢子丟下一塊碎銀子,拿起包袱便往門而去。
店小二出來收拾桌面,見桌旁還豎著一根鐵棍,忙叫起來:
“那位客官,你鐵棍還忘曾取了!”
不料漢子聽了小二叫喊不但沒停下反而還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的直往店后而去。
“此人不對勁!”凌敬眼神一跳,掃了眼小二手中的那鐵棒,只見小二雙手拿著還顯得吃力的模樣,眉頭一皺,盯向宇文霸道:
“莫非此漢子便是那響馬不成?”
當······
凌敬話一出口小二頓時一驚,手中鐵棒掉落在地嘣出一聲驚響,額頭早已是冷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