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運帶走了叛胡,卻也給朔方帶來了危機。
朔方作為河套地區,與突厥接壤,設置朔方節度使正是為了防御來自北方的突厥。
這些年來,隨著大唐國力的強盛,許多的草原部族,選擇了歸附,三郎陛下皆以妥善安置,賜予土地讓其休養生息,而朔方就安置了大量的降胡。
原本康待賓叛亂已經鬧的人心思動,但在王晙血腥鎮壓之后,降胡變的人人自危了,不過好在王晙妥善的處置了此事,才打消了他們的顧慮,使得潛在的危機消弭于無形。
可是好不容易聚攏的人心,卻是因為郭知運帶走了叛胡的舉動,再次變的不安了起來。
因為郭知運強行帶走叛胡,并且把他們當中犯人一樣看待,終于激起了不滿,于是反抗就出現了,作為隴右節度使奉旨來參與圍剿鎮壓康待賓,卻什么都沒落著的郭知運,直接下令斬殺了叛亂。
這一舉動直接再次點燃了朔方降胡的情緒。
朔方局勢真的是瞬息萬變,郭知運或許是無心之舉,卻是幫了康待賓一個大忙。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當康待賓得知郭知運斬殺了降胡之時,簡直是仰天大笑了,“走,殺回去!朔方的部族需要我們!”
康待賓趁勢回到了朔方,憑借自己的影響力,再次豎起了反抗暴唐的大旗,或誘騙或恫嚇的方式,再次拉攏了一大批降胡。
康待賓再次做大,咸魚翻身,說的就是他康待賓了。
面對朔方再變的局勢,王晙真的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在心里是把郭知運咒罵了千百遍,真的是恨不得一刀斬殺了他,或許是郭知運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所以氣焰是被磨滅了不少。
“老夫真想一刀斬殺了你啊!”面對著再次燃起了戰火的朔方,王晙終于是忍不住的罵道。
事情已經發生,后悔也沒有任何意義,一方面王晙立即上奏,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三郎陛下,另一方面也陳述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可經過了這一遭之后,王晙也變的有些精神不振了,看著原本即將到來的成果,竟然就這么被人給破壞了,誰能不憤怒,面對烽煙四起的朔方,王晙心里也有些受挫了。
遠在京城長安的三郎陛下,在接到了王晙的奏折之后,也是忍不住的破口大罵了一聲,若是郭知運在京城,少不得得受一頓批。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三郎陛下憤怒的就想找東西發泄一下,可是抓了半天,也沒抓到。
“大家,氣大傷身,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事情!”高力士安慰道。
“郭知運擅殺降胡,導致朔方降胡心生憂慮,進而再次叛亂,你說……”三郎陛下顯然是氣急了。
可氣過氣,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大家,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高力士寬慰道。
“沒錯,眼下是人心已失,該遣何人前往呢?”三郎陛下有些頭疼,北方的草原部族,與中原國家自始至終都沒有停止過爭斗。
當北方強大起來后,他們就會侵略中原,而等中原國家強大之后,他們就會大軍遠遁,但是騷擾卻是不停。
“大家,您該記得有一人適合的!”高力士說道。
“何人?”三郎陛下立即問道。
“天兵軍大史,張說!”
高力士斟酌著語句,說道,“臣記得去年的時候,也是因為王晙斬殺了叛亂,而引起了降胡不安,正是天兵軍大史張說獨自一人前往解決的!”
“沒錯,我怎么把他給忘記了!”
三郎陛下頓時面露喜色,“令天兵軍大史張說,火速趕往朔方,協助王晙平息叛亂!”
這是一場持艱難的戰斗,戰爭從開元九年二月,一直持續到了開元九年七月。
當張說出現在朔方城的時候,他只是一人一馬,再背著一個包袱,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確,平息眾怒,解決降胡不信任朝廷的問題。
張說一路風塵,來時一身戎裝,進了朔方城后,立即換了一身文官袍服,在朔方官員的帶領下,直接出城,帶著少量的護衛,直奔最近的降胡駐地。
開元八年的那一幕再現,不同的是地方,相同的還是張說帶著幾人護衛隊,進駐了降胡駐地。
張說一行的出現,讓這個部族的眾人頓時緊張了起來,可隨即發現只是一位文官帶著幾個護衛,也就放松了下來,張說也不客氣,直接找來了首領,然后住了下來,與部族首領開誠布公,講明了三郎陛下對待歸附部族的態度與政策。
張說果然不愧以說為名,憑借著他三寸不爛之舌,同時加上他的勇氣,征服了一個又一個的部族,似乎朔方的危機正在一點一點的解除。
可是康待賓絕非一般的部族首領,對于郭知運給他提供的第二次機會,他如何會放過。
在他第二次收攏了人馬之后,康待賓就立即秘密的聯系上了黨項,隨即攻破銀城、連谷,還占據糧倉,一時間康待賓氣勢無匹。
朔方局勢一變再變!
康待賓起了一個非常壞的影響,他的反叛不斷做大,使得各地降胡心思也越發的活躍了起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大唐的兩個老對手,突厥和吐蕃,也沒有閑著,也趁機發動了對唐的戰爭,整個大唐的北方以及西北放,大大小小的戰斗連番出現。
突厥知道此時的大唐還不是他能夠吃下的,所以只是對邊境進行了劫掠,搶奪一番,立即遠遁,而吐蕃則是趁勢將觸角直接伸向了鄯城。
“必須盡快解決康待賓!”
這是王晙張說以及郭知運達成的共識,原本只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跳梁小丑,可卻撬動了大唐與突厥吐蕃的局勢,若是天下局勢因此而生亂,他們誰都無法承擔這個責任。
于是,兵分三路,對康待賓進行了圍剿!
王晙派遣使者暗中進入黨項,曉之以理,脅之以災,終于說服了黨項,同歸正途與反叛劃清界限。
當眾人齊心協力之后,整個朔方就再無反叛容身之地,康待賓就像是被獵狗碾的到處亂竄的兔子,當康待賓流竄到合河關之時,張說先一步進入其內。
當叛軍氣息未穩之時,張說親率一萬多人出合河關襲擊,大破康待賓,并乘勝追擊。
潰敗后的康待賓,無路可去,只能往他的盟友——黨項靠近。
當逃到駱駝堰時,康待賓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黨項反戈,這一下康待賓頓時被打住了七寸,再無翻身的機會。
開元九年七月四日,延續了半年之久的康待賓叛亂,終于以康待賓被擒而宣告結束。
康待賓被押往京城。
康待賓被擒之后,朔方的局勢并沒有立即恢復,還有許多嚴峻的問題亟待解決,比如說那些被俘的叛亂到底該如何處置,那些參與了叛亂的部族該如何對待。
這一次郭知運沒有說話。
張說作為三郎陛下親自安排過來處理此事的天兵軍大史,也在思索。
面對黨項,天兵軍副史認為黨項反復無常,應當全部誅殺,但張說認為這樣做不妥,于是最后還是決定善待,奏請三郎陛下,設置麟州,安頓黨項……
至此,因為康待賓而引起的動蕩,終于得以平息!
王晙以此進爵清源縣公,郭知運因功升任左武衛大將軍,張說的封賞,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正在等著他!
開元九年七月十六日,長安!
站在高臺之上,俯視著身戴枷鎖,跪伏在地的康待賓,三郎陛下并沒有一絲的興奮,他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以大胸懷,接納了他們這些降胡,并且給予了土地讓他們安居樂業,可為何他們還是會反叛!
“康待賓,朕自問對你等降胡,一向善待,給予了你們從來不曾有過的生活,為何還要叛唐?”三郎陛下心平氣和,他是真的想知道。
“哈哈……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今日我敗了,但我相信,一定還會有后繼之人!”康待賓哈哈大笑,顯然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了,索性狂妄囂張。
邊上一眾文武官員看著康待賓狂妄模樣,一臉憤怒!
眾人對于康待賓的話沒有過多的理會,一個叛逆,一個將死的叛逆,他的話有何意義,可是他們不在意,三郎陛下卻是很在意,因為他沒有想明白為何康待賓會叛亂。
“陛下,其實臣知曉為何此人會反叛!”許久沒出面的馮元一,此番因為康待賓被擒,也被招了過來。
“哦?你知曉是何緣由?”三郎陛下眉頭一挑,有些意外,畢竟馮元一還年輕,而且是機會沒有離開過長安,他如何能知曉邊境降胡的想法。
“其實反叛的原因很簡單……”
馮元一出列,繞著康待賓似笑非笑的,然后說道,“因為權力!”
“權力?如何說法?”發出疑問的不是三郎陛下,而是源乾曜,他心里其實也有些判斷,只不過聽到馮元一的聲音,這才沒有表明自己的想法。
馮元一看到三郎陛下也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臣雖然沒有親去現場,但是也能知曉,這有心叛亂之人,應該都是各部族的首領酋長,至于部族族人,十有八九是不愿意,或者被破叛唐的!
作為草原部族的首領酋長,掌握著整個部族的一切,就連部族的人口都相當于他的私物,在草原上獨立的一個家庭是無法生存下來的,所以他們必須依附依靠強有力的部族首領!
這個時候作為部族的首領酋長,也就擁有了無上的權力!
但是自從部族歸附大唐以后,陛下不但善待了他們,而且給了他們穩定的家園,使得那些原本逐水草而居的部族,有了安居樂業的可能。
背靠大唐那些族人只需要憑借著勤勞的雙手,就能使得自己一家過的很好,而他們的首領也就失去了作用或者意義!
長此以往下去,作為部族首領酋長的權力也將逐漸消失,最終部族融入大唐,而作為首領的他們,也就失去了一切!
如此……不反叛終究有一天,他們將失去所有的權力,而反叛或許會失敗,但也有可能會重新贏得權力!”
馮元一說話的同時,視線始終盯著康待賓,而康待賓面上的神色,也隨著馮元一的話語,不斷的變化。
馮元一分析的沒有錯,作為草原部族的首領,他們的權力就來自于惡劣的環境,來自于牧民想在草原生存,必須抱團取暖,只有依附在首領之下。
可他們的部族到了大唐之后,他們這些首領就變的無足輕重了,不需要他們了,這讓他們心慌。
康待賓正是抓住了這點,才在那么短的時間內,籠絡到了大量的部族參與。
“我說的沒有錯把,康待賓葉護?”馮元一咧嘴一笑。
“沒錯,我寧愿在草原流浪,也不愿歸附大唐……”
康待賓眼中充滿著憤怒,當初他的歸附也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最終被迫的走上了反叛這條路,雖然他知道這條路充滿著荊棘,但是他不得不拼一拼。
可很顯然,結果是失敗了!
“只是……皇帝陛下,你能解決的了這個問題嗎?若是解決不了,反叛還會繼續……大唐永遠也別想有一個安定的邊境,哈哈哈……”
康待賓這一次笑的更加肆無忌憚了。
“拉出去,讓百姓們看看,也讓各國使者看看,反叛的下場!”三郎陛下面色變的極為難看。
馮元一說道這一點,他確實沒有想過,原本以為給了降胡大唐子民一樣的待遇,就能換來他們的真心歸附,可不曾想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情形。
如此算來,即便是降胡再多,歸附的再多,對邊境安寧來說也無濟于事了。
甚至還有可能會培養出更加厲害對手!
“諸卿對此可有對策?”三郎陛下問道。
眾人一聽,立即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卻沒有出列。
“你來說,既然你看出緣由,可有解決之法?”三郎陛下指著馮元一說道。
“臣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