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
趙何帶著太后、王后和小平原君趙勝,在宮城的園中賞景用餐。
雖然蕭瑟了一些,但是遍地金燦燦的景象也是很不錯的。
主要是吃。
總有人覺得,古代人吃的東西一定很簡陋,味道很一般,甚至不少穿越小說之中都是如此形容。
這絕對是對中華五千年美食文化的輕視和低估。
大詩人屈原在楚辭·招魂里面寫過一段關于美食的描述,如下: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稻粢穱麥,挐黃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陳吳羹些。胹鱉炮羔,有柘漿些。
鵠酸臇鳧,煎鴻鸧些。露雞臛蠵,厲而不爽些。
粔籹蜜餌,有餦餭些。瑤漿蜜勺,實羽觴些。
挫糟凍飲,酎清涼些。華酌既陳,有瓊漿些。
這里面的美食包括了燉牛蹄筋、吳國肉羹、清燉甲魚、火烤羊羔、醋溜天鵝肉、煲煮野雞塊、炸大雁和炸鴿子、鹵雞、龜肉羹、甘蔗糖漿。
除此之外,在楚辭·大招里面屈原還寫了豺狗肉羹、豬肉醬、用香菜和香蒿做成的酸菜、火烤烏鴉、清蒸野鴨、燙鵪鶉、煎炸鯽魚、燉煨山雀……等等等等。
這還僅僅是楚國一地的美食而已!
趙何吃得很開心,唯一讓他有些不滿的是分餐制導致他不能夠給面前的幾個家人夾菜,這讓他多少有些別扭。
酒的度數也是個問題,大約在十度左右,不過喝起來口感很不錯,有果子的味道,相當清爽。
太后看看趙何,又看看王后,眉眼之間滿是笑意,道:“王兒啊,這都已經成家了,后嗣之事,也該有個準信了。”
有了后代,才有薪火相傳,這是十分重要之事。
趙何看了一眼羞紅臉龐低頭下去的王后,突然想起,好像今天就是告廟期結束的日子。
終于……
趙何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母后。”
當天晚上,王后來到龍臺寢殿。
夜深,眾多宮人退下,兩夫妻面面相對,氣氛有些尷尬。
終究還是趙何臉皮更厚一些,咳嗽一聲,拉住了王后的細嫩皓腕。
“王后啊,咱們安歇吧。”
……
翌日,趙何神清氣爽,引來無數恭賀。
秋天過后便是冬天,冬天再過,生機盎然的春天再次來臨。
當春天到來,戰爭的腳步也就隨之隆隆而至了。
一月初四,韓王入咸陽朝見秦王,秦韓兩國結盟。
一月初六,魏國使者來到臨淄,希望齊國出兵援魏,被齊王拒絕。
一月初八,魏國使者抵達郢都,魏楚兩國結盟。
一月十五,秦軍以白起為將,發兵十萬,進攻魏國垣城。
一月二十,楚軍發兵北上,從韓國手中奪回宛城,韓王遣使向秦王求救。
一月二十七,白起攻克垣城,隨即率軍南下援韓伐楚。
二月十三,白起擊敗楚軍,攻占宛城。
二月二十六,白起率軍北上,再度攻克魏國垣城。
二月二十八,魏國相邦孟嘗君田文抵達邯鄲,求見趙國主父、大王。
翌日,趙何和主父一起,接見了這位鼎鼎大名的孟嘗君。
孟嘗君,名氣很大,身材卻不大。
甚至有些瘦小。
趙何猜測,這可能是因為孟嘗君的母親出身過于卑賤的緣故。
田文的母親,是真正意義上的“賤妾”。
賤到什么地步呢?
當孟嘗君的母親懷孕之時,他的父親、當時的齊國相邦田嬰甚至不同意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因為,那樣會玷污田嬰高貴的血脈!
孟嘗君是被母親偷偷養大的,直到長大之后才見到了父親田嬰,這樣的童年,必然是營養不良的。
孟嘗君行禮:“外臣田文,見過主父、大王。”
主父微微點頭:“使者請起。”
孟嘗君落座,開門見山:“主父、大王,今日田文所以前來,乃是為了秦軍侵魏之事。秦人自商君變法以來頗為強盛,屢屢寇邊,伊闕之戰中滅我魏國十萬兵馬,如今又來侵我魏國河東。請主父、大王念及三晉同源之德,以趙國利益之故,出兵援魏!”
趙何跟主父交換了一個眼神。
主父咳嗽一聲,道:“使者啊,大趙進來可是連番用兵,若是再動刀兵的話,唯恐國中疲敝啊。”
孟嘗君忙道:“主父說笑了。趙軍威猛乃天下皆知,去歲主父定上黨,牛翦大將軍于破魏冉,如此赫赫功績更是威震天下,今趙軍橫掃天下尚有余力,何來國中疲敝一說?”
趙何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孟嘗君,容寡人問一句,大趙出兵援魏,不得一寸之土,反而會付出死傷,對我大趙有何益處呢?”
孟嘗君道:“河東若歸秦,則秦人自河東郡北上可攻趙晉陽,東進可攻趙上黨,乃趙國心腹大患也,請大王知悉。”
趙何大笑,道:“孟嘗君,無論魏之河東還是秦之河東,影響的只是魏國和秦國的利益,難道魏有河東,大趙之晉陽、上黨就高枕無憂了?此話,不必再說了。”
趙何可沒有忘記這位孟嘗君的教訓。
幾年前,孟嘗君還是齊國相邦的時候,就將秦國視為大敵,希望遏制秦國崛起。
于是,齊韓魏三國連橫,函谷關之戰一打就是三年,打得秦國人割地求和,數年不敢東出。
但,那又如何呢?
過了這幾年,秦國再一次的回復了元氣,而齊國也完全沒有從擊敗秦國之中得到什么切實的利益,只是讓齊國天下霸主的名聲地位更加穩固。
名聲地位這種東西,有些時候萬金不換,有些時候卻又是一文不值!
孟嘗君聽了趙何的話,心中這叫一個氣啊。
我跟你談感情,你卻跟我講利益?
我跟你說利害,你又跟我拿好處?
這個趙國少年大王,是真的不懂聊天!
沒奈何,孟嘗君一咬牙,道:“回主父、大王,魏國愿意獻出南上黨太行陘全部五座關隘,作為魏趙同盟之賀!”
雖然在伊闕之戰中損失慘重,但由于韓國隨后被白起牽制根本無力防守上黨,所以當趙國攻擊上黨的時候,魏國也趁火打劫,將韓國上黨郡南部太行陘上的五座關隘悄悄拿下。
孟嘗君話音落下,主父和趙何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了笑容。
主父語氣和藹:“魏王這就太客氣了!不過孟嘗君說得對,趙魏之間乃是同出一源,理當相互幫助嘛。”
趙何聲調高昂:“趙魏之間的友誼源遠流長,一衣帶水,乃是山水相連的好鄰居、守望相助的好朋友、精誠協作的好伙伴!秦人乃是戎狄之屬,野蠻程度天下皆知!如今秦人悍然侵魏,大趙豈能夠坐視不理?”
孟嘗君被噎住了,心中暗罵不已。
這兩父子還真是一個德性,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下一刻,孟嘗君露出燦爛笑容,連連點頭:“主父所言極是,大王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