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了與東來宗勾結的那批流匪,搶回火藏石,實在是一件出乎意料的功勞,方貴等人這一次出來辦差的內容,本來只是清剿這天南道三千里域之內的流匪而已,說白了,就是代表尊府過來喊兩嗓子,將這一片地域里面的流匪嚇跑,近乎于走個過場,所以才算是肥差。
但如今,他們卻實打實的剿了一批流匪,奪回了被劫物資,這便是實打實的功勞了。
可以想見,這一次辦差回去,賞賜一定出乎意料的豐厚。
而在這件事之后,他們剩下的任務,便也簡單了許多,只需要把那剩下的過場走完,然后專心回去領賞行了,所以陸道允與趙虹等人,心情都因此而變得輕松了許多。
與他們不同的是,方貴卻從這時候開始,變得沉默了一些。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陸道允說些什么的時候,他也不翻白眼了,每到一處新的地方,也不像以前那樣覺得滿眼新鮮,四處去游玩了,甚至平日里與青云間論法小聚,都少了許多,大部分時間,都只是躲在舟艙里,拼了命的修行,偶爾現身,也是沉默寡言。
“這不應該啊……”
陸道允等人見了,都覺得心下詫異。
這次奪回火藏石的任務,其實下功夫最大的便是陸道允和趙虹等人,是他們花了無盡心血,又動用了家族與仙門的人脈關系,這才得以雷厲風行拿下的,但付出代價最大的是他們,可是最大功夫搶走了的卻是方貴,你這么個占了大便宜的,有什么理由不高興?
“難道是在東來宗時,因著他險些被尊府鬼神吞了,所以心下怯了?”
陸道允等人私下里,自也少不得猜測。
“又或是因為,當時聽了那東來宗的瘋言瘋語,心里起了隔閡,所以他如今連與青云間都疏遠了!”齊遠圖等人也在猜測,倒是覺得心下有些痛快:“呵呵,他畢竟還是年齡太小,不懂得世間之事,因著些有的沒的,便生了尊府血脈的悶氣,這豈不是自尋死路么?”
“也罷,由得他去,正對我們有利!”
“對,若是沒有了青云間給他撐腰,看他還能否如此狂妄!”
無論是哪種原因,方貴如今與青云間的疏離感卻是真的,這讓陸道允等人感覺得來了機會,所以后面的任務里,便故意更冷落他,一些巡查之事,本該叫上方貴的,也不叫他,平時到了一些地方,小聚飲宴之時,也只請青云間,而故意將舟艙里的方貴落下。
偏偏對這些事,方貴居然真的滿不在乎,每日只是躲在舟艙里獨自修行。
而青云間,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每每有事,總是主動提出要請著方貴,陸道允等人在他面前,絕口不提方貴二字,他便也不提,像是完全忘了還有方貴這么個人一般。
陸道允等人見了他們這模樣,心下已是大定:“這小子失寵了……”
于是就在這么各懷鬼胎的狀態里,三個月時間一晃過去。
在這三個月時間里,陸道允等人從東到西,橫貫了天南道三千里域,每到一處,都盤查當地仙門或是修行世家,布下神詔,敲山震虎,待得確定一地清寧之后,便趕往下一個地方,三個月時間里,他們已巡遍了這天南道三千里域,確定這里再無作亂的流匪……
……實際上就算是有,一聽他們來,也趕緊躲起來了!
但尊府神衛巡查清剿,便是如此,尊府不可能讓他們這些出身仙門的神衛長時間駐守在外,所以只能讓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便到外面來巡查一番,只要巡查之時,各方仙門與散修們都老老實實的,那便可以確定此地安寧無患,至于以后如何,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三個月時間一過,陸道允等人便一起回尊府敘功。
到了這時候,方貴的狀態,還是一如既往,可陸道允等人則已完全不同了,每日里與青云間說說笑笑,使得他們重新找回了信心,而在這三個月里,方貴近乎于消失一樣,沒有參與分毫對天南道的巡查和各地散修們的震懾,也使得他們心下對方貴更為看輕。
于是,回了尊府神玄城,面對西方神殿鎮守大人身邊的長老敘功時,陸道允便逞上了這樣一份陳情:“某率青云間、齊遠圖、趙虹、魏江龍、張明君、方貴人等,星夜趕往天南道,多方探查,不負重望,擒殺流匪況山流,誅滅包庇勾結流匪仙門東來宗,追回火藏石等……”
“后奉尊府之命,繼續清剿天南道,共計斬殺流匪三十七人,賊首已呈尊府……”
“忝為領首,因功而表,西方神殿御下銀甲神衛青云間,驍勇善戰,該當首功,銀甲神衛齊遠圖,查流匪出沒線索,功不可沒,該為次功,銀甲神衛趙虹,查獲線索,該當……”
這卻是他身為神衛領首,敘功之時應為之事,憑著各名神衛在這一次外出辦差的過程中的表現,給他們排布功勞,待到神殿長老點頭,回頭賞賜之時,便往往會依著這份名單來,陸道允這一路之上,心間早有了定論,這時候說了起來,自然是侃侃而談,十分流暢。
而在說到了最后時,他微微一頓,說出了最后的一個名字:
“金鏤銀甲方貴,沿路隨行,亦有功勞!”
“唰”
這一番話說完,不知多少目光,同時轉向了這群人最后面蔫蔫的方貴身上。
實在是陸道允這一番話里,偏向側重之意太明顯了,無論是青云間,還是趙虹齊遠圖等人,敘功之時都細細講述,極力夸獎,偏偏到了最后的方貴時,卻只來了一句沿途隨行,這簡直就差直接說方貴這一路上只是跟著混吃混喝,根本就一點功勞也沒建了……
當然了這還是陸道允嘴下留情,因為他實在覺得方貴連沿途隨行都算不上,這廝根本就是跑到外面修行去了啊,我們在查點各方疑點之時,他在艙里睡大覺呢,我們辛辛苦苦巡查天南道時,他自己正躲起來修行呢,別說分你功勞,不告你一狀,已經是留面子了。
至于當初擒殺流匪領首的大功?
看他如今無精打采,丟了魂似的模樣,諒他也不敢再搶!
況且,就算他搶,現在的陸道允等人也不怕。
以前忌憚方貴,不是因為方貴的實力,而是因為他與青云間的關系,如今他卻已經與青云間疏遠了,那他還有什么膽子,敢從自己這些人手里去搶那誅殺流匪首領的功勞?
這些,可不只是陸道允臨時起來的想法。
這是他們一路之上,經過無數觀察與分析、商議之后做出的決定,畢竟當初被方貴斬了那流匪首領,他們就覺得不甘心,甚至還差點因此而對方貴生出了殺心,那么如今既然有了把握,自然不會再平白將這功勞讓給旁人,方貴若搶,反而臨時告他一狀都可以的!
于是,不僅陸道允說完了這番話后,神情平靜,很是淡然,周圍幾人,也皆眼觀鼻,鼻觀心,看都不看方貴一眼,倒是趙虹,悄悄瞟了方貴一眼,甚至還顯得有些得意……
“只有隨行之功?”
那位聽完了陸道允敘功的神殿長老,也正饒有興趣的向方貴看了過來,道:“你不是之前人人稱贊的那個仙門小天才么,這次表現不佳呀,居然沒真個立些功勞?”
陸道允等人的臉上面無表情,顯得鐵面無私,卻露出了些大局在握的自信之意……
然后就在這時,一直無精打采站在了眾人身后的方貴,慢慢抬起了頭來。
然后他忽然兩眼定定的看向了陸道允,道:“你說的不對吧?”
說著臉上倒露出了些難以置信之色:“那領匪首領,難道不是我殺的?”
“哦?”
那神殿長老聽了此言,微微一怔,面上露出了些笑意。
而陸道允等人則是勃然大怒,而是他還真沒想到,方貴這幾個月時間里,明明已經像是丟了膽子一般,怎么看怎么有些慫包的模樣,沒想到到了這最后爭功的時候,他……他還是顯得有些慫包,但就是這么慫包的情況下,還是把這誅殺流匪領首的事說了出來……
“放肆!”
陸道允滿臉憤怒,忽然厲聲大喝,道:“當著神殿長老的面,你居然還敢滿口胡言,當初查那流匪根底之時,我們夙夜未眠,熬盡心血,你卻一直躲著睡大覺,而今你……”
方貴瞪大了眼睛,滿面無辜:“可那流匪首領,就是我殺的呀……”
“呵呵……”
陸道允滿面冷笑:“辦差時不盡力,搶功時倒是積極,諸位道友,你們怎么說?”
他說出了這話時,已是滿面不屑之意。
趙虹立時冷笑了一聲,道:“這位方道友,辦差三個月,露面都不足十次吧?”
齊遠圖淡淡道:“一是一,二是二,苦勞功勞,方道友怕是都沒有!”
魏江龍在這時候,也冷冷點了點頭。
一時間,場間局勢已經清晰了起來,同行之人,幾乎人人指責方貴寸功未定,這似乎便成了鐵證,任是方貴如何狡辯都沒用了,這一次敘功的結果,似乎已經因此而有了定論,別說是那誅殺匪首的首功,怕是連這小小的隨行之功,都眼看著要消煙云散了……
“既然如此,那就聽你們的……”
也就在此時,那位神殿的長老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道:“……便定方貴為首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