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人生最艱難的一個選擇,方貴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太白宗主的表情。
只見這時候宗主正老懷甚慰,滿面笑意,眼中有些小小的戲謔之意,仿佛是一個長輩出其不意之下揭開了小輩蹩腳掩飾時的得意,嘴角上翹,說明他此時心情是真的不錯,說話時身體稍向前傾,表示在跟自己說悄悄話,那便是不想曝露這個秘密,臉卻微抬,露出了些許得意之態,而他的左手,則是輕輕放在了案上,這是一個下意識里想要挺腰揚身的動作……
于是方貴有答案了。
宗主此時心情不錯,看樣子沒把那事太放在心上,而且他很有信心,真個覺得已經將自己前前后后這些不經意露出來的破綻都想明白了,而且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一下子拆穿了自己的小秘密,他居然還真感覺有些得意,至于他的腰身微微拔直,就更說明了問題……
方貴早發現了,宗主的個也不是很高,所以他得意時,腰身都是要多直有多直的。
反倒是宗主要與人動手時,腰身則是稍稍一躬,這是在蓄勢了……
……嘿這老狐貍,終于讓自己捉摸到了一點小動作了。
于是想到了這里的方貴,臉上便露出了訝然的表情,驚道:“宗主你居然都知道?”
這時候的宗主如此得意,拆他的臺怎么行?
“是你自己藏的太不嚴實了,實在不是一只做狐貍的料啊……”
太白宗主笑了笑,雖然有些得意,但也見好就收,從來不會得意過了頭,笑著看了方貴一眼之后,便清了清嗓子,臉色也稍稍鄭重了一些,道:“正因為之前便懷疑這東西在你身上,所以我才沒有強行留幽冥道等安州大宗宗主跟著我們,以免又憑白惹出了麻煩!”
然后他面上也起了些疑惑:“不過我還是好奇,這東西你是怎么搞到自己身上的?”
這時候看他的表情,倒是真的不解,想想也是,那可是魔山洞府里面的秘寶,無論是對安州各大仙門,還是對尊府來說,都是必爭的要物,安州仙門為了奪得此秘寶,不惜與尊府翻臉,而尊府為了奪此異寶,則不惜消耗十幾位長老的性命,實在是不在意任何代價了。
但就是讓兩邊大勢力都這么眼紅的東西,居然到了方貴的身上?
最關鍵是這小子居然還隱藏著不說,實在膽大包天,自己罰他幾萬靈精,過分么?
“不是我搞來的啊……”
方貴瞪大了眼睛解釋:“是別人給我送過來的!”
太白宗主一聽就懵了:“胡說八道,這等神物,誰會送來給你?”
“真的,就是尊府那個白天道生給我的!”
方貴一臉的認真,將白天道生與自己大戰,最后想用大音殺咒鎮壓自己,借了那一只怪眼,進入自己識海,最終被自己以歸元不滅識擊敗,然后怪眼卻留在了自己識海的事情細細講了一遍,不過他也知道輕重,白天道生最后死在了道宮之中的事情卻不說,只說白天道生想要絕滅自己神識而不成之后,便受到了大音殺心咒反噬,因此落得神魂破滅,煙消云散了。
“竟是如此?”
太白宗主細聽了一遍,也有些驚嘆,末了卻是望著方貴,感慨道:“那白天道生的資質,其實也只一般,真要論起來,他怕是還不如那個叫蒼日薄的小孩子,只是矮子里面拔將軍,這一代的安州尊府,沒有多少真正奇才,這才把他提了上來而已,不過饒是如此,他畢竟也是安州尊府花大心血培養出來的,能夠修煉成大音殺心咒,更說明他修行甚下功夫……”
“只可惜,他死的太冤了……”
“冤?”
方貴神色古怪的抬起了頭來,心想我好容易弄死了他,你卻說他冤死的?
太白宗主苦笑了一聲,道:“那白天家的孩子雖然在我瞧來資質一般,但他做了這么久的尊府小輩第一人,想必氣性也是高的,必定是那種以成仙得道為目標之輩,而他斗法之時贏不得你,便也覺得你很不凡,想著你定然與他一般執念,結果卻沒想到,你的執念,不過是留在家里過自在小日子的不爭氣樣子,這大音殺心咒攻伐的重點,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他所認為的破綻,對你來說恰不是破綻,他又怎么會不輸?”
“這輸的又怎能說不冤?”
對于宗主說的,方貴也不知道對不對,但一看宗主滿懷信心的樣子,便知道還是不要糾正他的好,心里還定了主意,反正以后每當不知道宗主對不對時,就當是對的好了……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怪眼就留在我識海里了……”
方貴慢慢說著,一臉自己也不是很懂的模樣。
“呵呵,玄崖三尺大概也想不到事情會有這等變數吧?”
太白宗主自己心里的許多疑惑倒是解開了:“難怪最后玄崖三尺會說那魔山秘寶不在尊府手中,因為那時候,這秘寶已經在方小子的識海之中了,而他當時派雪女出手,其實也是想出其不意的將這秘寶奪回去,至于后來,他偷襲失敗,卻不肯當眾說出這個秘密,則是因為事情已經到了那一步,說出來反而對尊府不利,不如事后伺機再偷偷搶回去了……”
“那時候他倘若說了出來,反而會引起安州仙門的警惕,合力保這小子,而且當時他不知道那三位前輩在不在左近,若是他們親自出手爭奪,尊府便毫無勝算了……”
“只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搶回去,反而又折了三位大鬼神!”
前后捋順,一一對上了號,太白宗主一顆心也微微放下了。
有那么一刻,就連他也以為不可能奪得這至關重要的秘寶了,結果一轉眼,卻發現這秘寶就在自家弟子的身上,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感覺這秘寶就像是路上撿的一樣……
而放心之后,他也終于起了些好奇心,認真問方貴道:“這秘寶……究竟是啥玩意兒?”
“啥玩意兒?”
方貴一聽都有點懵了:“你天天秘寶秘寶的說著,結果卻不知道它是啥?”
太白宗主笑的有些無奈,道:“你有所不知,這魔山秘寶,來歷極其神秘,甚至連這些魔山,來歷也不清不楚,這些應該都關系到了一些非常大的秘密,吾等諸州仙門,各守魔山,防范著魔山妖物出來作亂,但也一直在試圖參研魔山,解開魔山的秘密,久而久之,數千年來,倒也有了不少心得,其中一個便是,這魔山之中,似乎都封印著某些神秘的洞府!”
“洞府?”
方貴聽得有些好奇:“有人在里面修行?”
太白宗主緩緩搖頭,道:“有些事情,太過玄奧,還一時無法給你解釋,不過這些洞府,都是封印在魔山最深處的,輕易不會現身,世人對它們的了解,也十分淺薄,惟一能確定的是,這些洞府,都極為古老,甚至有些已有十萬二十萬年之久,遠非吾等想象……”
“十萬二十萬?”
方貴聽著都傻了:“那時候我才多大?”
“那時候還沒有你!”
太白宗主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實聽著,又道:“這些古老的洞府十分神秘,層層封印,難以解開,無法觸及,不過數千年來,無數聰明絕頂的前輩同道參研,也漸漸發現,這些洞府的封印與魔山同源,每當魔山蘇醒,妖魔肆虐之時,洞府的封印便越薄弱,所以漸漸的,便也有人開始打起了那洞府的主意,想要趁著魔山蘇醒之時,打破封印,進入其中……”
“有人成功啦?”
方貴微微瞪眼,有些好奇。
“應該是有人成功了,或許還不少……”
太白宗主過了一會,才嘆了一聲,道:“人間漸漸有傳言生起,說是洞府之中,別無他物,但卻多會有一件秘寶,或是一樣道卷,難以參悟,這些消息,也不知是誰,或從哪里流傳出來的,但既然開始有了這樣的傳言,而且遍布諸域,又活靈活現,想必便是有一些道統,早就已經取得秘寶,只是怕引起麻煩,秘而不宣而已……”
方貴好奇了起來:“怎么取的啊?”
“他們取得秘寶的方法,又如何肯告訴他人?”
太白宗主無嘆的嘆了一聲,道:“不過,應該也皆與剝弱魔山封印有關吧……”
“其實,這一次云國魔山蘇醒,便是安州尊府布的一個局,他們故意引得云國魔山蘇醒,不加阻攔,甚至是故意壓制云國仙門,放縱魔山妖魔出來作亂,刻意縱容,使得最后整個云國都化作了妖魔肆虐的魔域,目的便是為了打開那個洞府,并且取出其中的東西……”
“尊府的局……”
方貴聽著這些話,怔怔想著:“那云國的人……”
“不錯,云國上下所有人,都是犧牲品,只是為了取到這秘寶所付出的代價而已!”
太白宗主臉色稍沉,冷聲道:“天元諸地,有人、仙之分,有高、下之別,但無論哪里,便是那貧脊西荒,也重人命,哪敢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放眼這偌大天下,也惟有北域,也惟有尊府,才敢如此的肆無忌憚,拿一國之百姓,換一件魔山秘寶吧……”
“那破眼珠子,居然浪費了……那么多人命?”
方貴聽著宗主的話,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堵,甚至覺得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