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老貨跑到船頂上商量啥去了?”
法舟慢慢悠悠在半空里搖晃,方貴以及地瓜姑娘、宮商羽、明月小姐等人,皆一臉疑惑的呆在了舟艙之中,他們自也好奇方貴等人昨天一晚上的經歷,只是剛才問了之后,方貴也懶得回答,阿苦師兄不敢回答,地瓜姑娘不好意思回答,于是他們也只能先不問了。
三位長輩都不在,他們也只好都窩在了船艙里,如今遺地一戰,剛剛收尾,至今想起,兀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宮商羽此時的心里,只是一片黯然,昨夜他便已向師尊稟報過自己八位師弟或是死在尊府鬼神口中,或是死在西海龍宮九太子敖狂口中的事情,師尊并未多言,只是說自己知道了,這使得宮商羽心間很是壓抑,一閉上了眼睛,便覺一片血海涌來。
為何,連師尊那樣的人都沒有表現出應有憤怒呢?
是因為蒼龍一脈必須靠著龍宮的支持才能對抗強大的尊府嗎?
但若是這樣一來,北域修士不必再跪在尊府面前,豈不是還要跪在龍宮面前?
而明月小姐,則是一想起自己進入遺地之前的驕狂來,便覺得無地自容,進入遺地之前的自己,又如何會想到,將蒼龍一脈、西海龍宮、東土天驕、尊府少尊主以及等諸方勢力放在了一起角逐,最終勝出的,居然會是方貴這么一個不起眼小仙門出來的弟子呢?
她以前只覺得蒼龍一脈是真男兒,好漢子,從不將北域仙門放在眼里,而今卻生出了一種自己什么也不懂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愈濃,便覺得自己愈卑微,愈發覺得別人都是深不可測,將一切算盡的絕頂聰明人物,自己便是一個傻里傻氣,還嬌氣嬌氣的漂亮女子……
……不對,那廝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漂亮,他覺得楊柳小丫鬟更好看!
嘩啦啦……
舟艙之外,有衣袍掠風之聲響起,三道人影,前后掠進了艙內,正是三位長輩下來了。
也不知他們剛剛說了什么,此時一個個的面上,皆有些凝重之色。
看起來臉色平靜,但似乎可以讓人從這平靜的臉色下,看到那激蕩的血氣。
“走吧!”
北方蒼龍掃了一眼艙內,目光先看向了方貴,又看向了宮商羽,見到他萎靡不振的樣子,似乎有些生氣,但也有些心疼,也懶得多言,只是向太白宗主與古通老怪交待了一聲,便向宮商羽道:“你休要做此兒女之態,你那八位同門落得如此下場,還是你本事不夠大的緣故,若你真想為他們復仇,一個月內,便有一個最好的機會,可以讓你報個痛快……”
宮商羽猛然抬頭,臉色出奇的復雜。
而北方蒼龍則是轉身便走,忽又回頭,詫異道:“你的天邪龍槍呢?”
宮商羽轉頭看了方貴一眼。
方貴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道:“唉,逃走的時候丟在遺地里啦……”
“哼!”
北方蒼龍不再多言,轉身出了舟艙。
而宮商羽也起身,向方貴與太白宗主深深施了一禮,轉身跟了上去。
從頭到尾,也沒來得及看明月小姐一眼,頓時使得這位大小姐一陣黯然神傷,古通老怪見了徒兒這樣子,便無奈的嘆了一聲,向太白宗主道:“你看,這頭野龍還是這臭脾氣,一有了什么定議,轉頭就走,連句話也不肯多說,你呢,先隨我去丹火宗呆兩天吧?”
太白宗主搖了搖頭,道:“我們也該回去了,尊府這次吃了如此大虧,耐心一定不會太好,怕是大軍不一日便要殺到楚國,我若不趕緊回去,太白宗只怕群龍無首……”
“唉,看你們這一個個有本事的,都忙的要命!”
古通老怪捶了捶了捶自己的腰,道:“就老夫自己閑得”
旁邊的清風童兒聞言,忽然眼神古怪的看了自己的師尊一眼。
古通老怪頓時紅了臉,又道:“也不是真的閑著無事,修行界里的事,哪有什么閑不閑得分別,你們固然有本事,自去與尊府高手殺伐,老夫可也不是沒出力的,哼哼,說起來老夫才是居功至偉才是,若不是我丹火宗源源不斷的給你們賺來了流水似的錢財,你們……”
話猶未落,正在旁邊發愣的方貴忽然想起了一茬,笑瞇瞇的站起了身來,向古通老怪道:“老哥,你不提這茬我都給忘了,這次在遺地里吧……”說著看了明月小姐一眼,不太好意思說下去,只是道:“你家徒兒買了我不少東西,這里有幾張欠條,你先來看一看……”
“呵,小孩子家家寫什么欠條,她欠你錢,讓她回頭從丹火宗批了給你便是!”
古通老怪不屑一顧,仍向著太白宗主抱怨。
“老哥,這欠條你還是自己看看比較好……”
方貴又打斷了他,固執的把欠條往古通老怪手里塞。
“就幾張破欠條……”
古通老怪不耐煩的接了過去,隨便掃了一眼,剛要丟開,忽然瞪圓了眼:“啥?”
方貴笑的客客氣氣,向古通老怪點頭哈腰:“不多,就這點……”
“幾十兩萬靈精還不多?”
古通老怪的聲音幾乎要將舟艙掀翻過去,憤憤的揚著那些欠條的第一頁大喊,然后又急忙看向了第二頁,上面赫然寫著十萬兩靈精的數額,他幾乎不敢置信,又嘩嘩翻了幾遍,只見小至兩三萬,高至百萬,數額最古怪的一張那他娘的是不是寫錯了,什么叫百百萬?
“這是怎么回事?”
便是一直以來好脾氣至此的古通老怪,也忍不住向明月小姐吹起了胡子。
“弟子也不知道啊……”
明月小姐一聽方貴提到欠條的事,便已經坐了起來了,然后隨著古通老怪怒火漸漲,她也越來越緊張了起來,不對啊,自己只是每天買幾根老山或是其他的靈藥等等,讓自己和丫鬟、護衛填填肚子而已,這些欠條每一張看起來都眼熟的很,可偏偏,怎么數額這么大?
尤其是那張百百萬的,自己什么時候畫的押?
被古通老怪一嚇,眼睛都快流出來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古通膝上號陶大哭了起來。
“嘿嘿,嘿嘿,有的是利滾利,有的是東西實在珍貴……”
方貴這時候可客氣了,和氣的笑著解釋道:“你看,都有押印,絕不作假……”
“你這……”
古通老怪這時候倒不搭理方貴了,看著撲倒在自己膝蓋上的明月小姐,蒼老的心里,居然生起了一陣陣激動,心想自己這個乖徒兒,有多少年沒有趴在自己膝上如此委曲的痛哭了,這倒讓他想起了當初剛遇到這個丫頭時的模樣,一腔怒火瞬間消失,剩的只有憐愛。
倒是在一邊,清風童兒與太白宗主等都已驚得呆了。
望著方貴的眼神,多少有些驚為天人的意思。
方貴還得意的向太白宗主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個丹火宗馬上要是咱們自己的了。
“莫哭莫哭,哎呀,不就是幾個靈精罷了……”
古通老怪一臉激動的看著伏在自己膝上大哭的徒弟,一陣感慨,急忙溫言寬慰。
“可是……師尊,那么多的錢……”
明月小姐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宛若梨花帶雨,其間滿是懊悔之意。
“沒事……”
古通老怪滿不在乎,看了一眼旁邊正點頭哈腰準備著收錢的方貴,道:“又不用真的還!”
“啥?”
方貴一下子愣了。
太白宗主也愣了。
正哭的雙眼通紅的明月小姐也呆呆抬起了頭。
“這是我自家把兄弟的錢,還與不還又哪有那么多講究?”
古通老怪呵呵笑著,撫了撫明月小姐的腦袋瓜,道:“你也是個笨的,平時老夫太慣著你,小瞧了天下英雄,如今總算知道自己的斤兩了吧?不過老夫倒也要夸你,你將丹火宗打理的很不錯,賺來的錢,也大都用在了正路上,這些欠條,直接燒了便是,反正他們以前拿了咱們不少錢,以后還要拿更多的錢,要欠條有什么用,只是以后這教訓你要記住了……”
“師尊……”
明月小姐聽著師尊一句話大事解決問題,已按捺不住心間激動,又想哭,以前自己掌管著丹火宗無盡資財,委實不可一世,覺得自己握住了錢財才是對的,師尊倒是老糊涂了,總是去亂七八糟的結交一些人,可如今才忽然發現,原來師尊比自己聰明了太多……
“以后明白了就好,收了驕狂之心,好好打理生意,無論是北方還是太白宗,以后都要靠你良多,只要你能夠在這一場大紛爭里,代咱們丹火宗盡到一份力,便有功無過……”
古通老怪則善言寬慰著,明月小姐連連點頭。
“不對啊……”
見著他們師徒情深,自己這個債主卻被晾在了一邊,方貴忍不住一聲哀嚎:“古通老哥,古通老哥,你聽我說,賬不是這么算的,感情歸感情,債歸債啊,你看你欠了這么多……”
“自家人的債怎么能叫債?”
古通老怪不屑一顧,道:“你去我丹火宗吃丹的時候老夫可攔過你?給你家宗主治毒可討過丹金?如今你自家師侄女討你幾根靈藥吃,你倒算起來了錢,這就不像話嘛!”
“不一樣,咱們那把兄弟是假的……”
方貴已經頭都快炸了,幾乎要跳了起來。
“什么假的?”
古通老怪怒喝了一句:“當時那么多人瞧著呢……”
說著掃了一眼眾人:“是不是啊?”
旁邊的清風童兒一個激棱,老老實實的舉手道:“是的,我看見了!”
阿苦師兄默默低下了頭。
旺財汪汪的叫了一聲,滿面好奇的看著場間。
太白宗主沉吟了半晌,點頭道:“沒錯,我也是親眼所見!”
方貴徹底傻眼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確實如此的樣子看著他,忽然感覺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不對,你們這樣不對……”
愣了半晌他才反應了過來,已氣的跳腳,大聲道:“別跟方老爺我說什么自家人不用算賬,要知道當初我家宗主拔毒的丹金我還如數給了呢,如今你們欠了債,那也得……”
“沒有啊,那丹金我退回去了……”
明月小姐忽然抬頭,有些迷茫的說道。
方貴頓時大怒:“胡說八道,什么時候退的,我怎么從來沒有瞧見?”
“好了好了,不必說了……”
見他們提起了這茬,太白宗主臉色微變,忽然提起了方貴便向艙外大步走去。
只聽他勸方貴的聲音遠遠傳來:“大道遙途,艱難無盡,正是該相互扶攜之時,誰賺誰虧,又哪有這么重要,總之以后,你再去丹火宗,想來不會再有人問你討要丹金啦,這一次出來,我們實則欠了丹火宗不少,做人不可忘本,多謝古通……道友,咱們就此別過啦……”
后面的地瓜姑娘、阿苦師兄與嬰啼急忙跟了出來,見太白宗主都快走的沒影了,急忙大步追了上去,心想他老人家一定是怕方貴繼續討債,古通老前輩面上不好看才走這么急的!
“說走就走,什么百百萬欠條,絲毫也不放在眼里,這才是高人吶……”
望著太白宗主提了方貴瀟灑離開的身影,古通老怪不由得的贊嘆了一句,他的兩位徒兒也都跟著點頭,皆覺得師尊居然能識得這等前輩高人,實在說明自家師尊也了不起!
倒是古通老怪說著說著,忽然有些詫異:“當時那丹金你真的退回去了?”
明月小姐點頭,旁邊的清風童兒也道:“退了啊,我親手退回去的!”
一艙的人沉默了半晌,古通老怪忽然一把將清風童兒扯了過去,抬手就打,一邊打一邊罵:“我打死你個小王八蛋,定然是又偷偷藏了起來,差點惹得咱們丹火宗都沒了……”
“我沒有啊,我這次真沒有啊……”
清風童兒初時還叫了幾聲冤,末了忽然也不喊冤了,只是沉沉嘆了口氣。
被人撒氣倒是習慣了,只是那丹金跑哪去了?